第一卷:初涉紅塵 057.小狐妖 文 / 孟婆
057.小狐妖
這一夜,小白兔在極度不滿中咕咕睡去,而白靈卻始終睡得迷糊。腦海中一時浮現初見東方毅時,他那邪魅蠱惑的笑容,一時又是自己挨了一百軍棍之後,他那心疼自責的眼神,一時是竹林遇伏時那關切的眼神,過一會又是今天威脅自己不准離開時的冷若冰霜。她發現,她越來越不懂這個暴君,也越來越好奇他的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
自那日東方毅來到她的寢殿,警告她不能輕舉妄動之後,白靈已經許多天沒有出宮過。前幾日,她教會了小白兔蘇淺淺借物尋人之術,其實,若是靈力高深的妖族,只要聞過凡人身上的特定氣息,放出靈識鎖定氣息,便能搜尋到自己要尋找的人。但小白兔靈力不夠,只好借用物體,一旦物體沾上了人身的氣息,便能通過那個物體來尋人。這不,她正在得意地使用咒語,頻頻尋找宮中的婢女與太監。白靈見她難得學藝心起,也不去阻止她。只是自己每日深夜寂靜無人之時,便放出元神四處遊蕩,憑著那一點點氣息四處尋找那凝碧軟玉。
闕無憂自那日來過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白靈聽說,在她的調養之下,姚宜景的傷病已經徹底大好了。東方毅封她為太醫院院正。以闕無憂那般獨來獨往桀驁不馴的性子,白靈總覺得她不會答應,卻不料闕無憂並沒有拒絕。白靈總覺得事有蹊蹺,但畢竟事不關己,也懶得多去思慮。
忽一日,姚宜景帶著宮女逶迤而來,臉上頗有得色。白靈在李嬤嬤的通傳之下,懷抱小白兔出了寢殿,剛到未央宮正殿,就見景貴妃身後跟著華貴妃。這女人囂張不減,笑得狂妄無比:「靈妃,好久不見啊。你別來無恙?」
白靈看她一眼,淡淡地答道:「靈兒好的很。景貴妃大病初癒,靈兒未能前去看望,實在深感歉意!料想景貴妃大人有大量,不會跟靈兒計較吧?」
姚宜景依舊是那抹高貴疏離的笑:「靈兒妹妹這是說到哪去了,姐姐怎麼會怪你呢?不過,前些天我的病明明好了,卻又發起了傷寒。就連無憂先生也診斷不出傷寒的原因,卻又莫名其妙地好了。家父擔憂,請得道高僧掐算之下,原來是宮中有往日冤死鬼魂逗留不去。為此,宜景特意奏報皇上,准許宜景帶著那僧人入宮做一場法事。高僧方纔已在我的瑞慶宮中做過法事,但為了各宮娘娘的安全,故請高僧各宮都做一場法事,華貴妃那裡已經去過,現在輪到未央宮,還請靈兒妹妹不要見怪才是。」
白靈聽她已經特意抬出了東方毅,又說高僧去過華貴妃的宮中做過法事,若是自己拒絕,倒顯得不知好歹了。雖不解姚宜景這麼做有何目的,但念在反正對自己無礙。莫說她們所能請到的普通道士,便真有所謂的得道高僧,自己又豈會害怕?當下便微微一笑,撫著小白兔的柔毛道:「宜景姐姐,既然你好意為妹妹捉鬼,妹妹斷沒有拒絕之禮,倒要謝謝姐姐的費心籌謀了。」
姚宜景點頭一笑,轉身對身後的婢女道:「小蝶,去請空空道人來吧。」
「是。」小蝶應了一聲,嘴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像獵人看著獵物似的瞟了白靈一眼,便出門去請空空道人了。
不多時,一位瘦骨嶙峋的老道便跟在小蝶身後走進來了,兩道濃眉似劍,眉毛下的眼窩深深內陷進去,整張臉看上去污穢不堪。個子不高,走在小蝶身後,竟跟她身高差不多。穿著一襲灰色道袍,道袍卻是乾淨整潔,不沾風塵。腳下一雙草鞋,露出了粗糙厚實的大腳趾,看上去倒是個普通的道人,卻不知為何姚宜景稱她為高僧。白靈也不多說廢話,只是抱著小白兔自門口讓開,讓空空道人進去。
那老道進去之後,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卻左手忽地伸進袖袍裡,掏出一個圓形古色古香的羅盤。一般的羅盤只有一根指南針,指針方向各指向南北。白靈因是修得破望之境,眼力清澈,一眼便望透了那羅盤竟有三根指南針!她頓時收斂了漫不經心的神態,凝神去看那羅盤。只見羅盤托在老道手中,景不是一層,而是上中下各有三層,每一層各有一根指南針。三層互相牽連卻又彼此毫不干涉,粗一看卻只以為是一個羅盤。
白靈知道,這是天盤、地盤、人盤合一的古老羅盤。她昔日無聊時纏著師傅講故事,師傅曾經說過,在古老的東方,有一個道派專修捉鬼驅妖之術,而有一方圓形的三層羅盤便是他們那一派的鎮派之寶,普通人肉眼看去只有一層,可實際上卻有三層。而那三層羅盤卻能測風水陰宅,辨認方位凶吉;二可堪消砂納水,看清所有未知事務的來龍去脈;三可捉鬼驅妖,道法高深的術士甚至可用羅盤做吸納盤,收了一些修行道行尚淺的小妖怪。而三層羅盤內若細細分辨開去,每一層又細化為七七四十九層,這細分的每一層都無比厲害。故而這盤是上古神物,稱為三元三合玄空盤。往昔聽師傅說起時,只以為是師傅虛誇,今日一見,想必便是此羅盤無疑了!
白靈再看向老道的目光中,便多了一層敬畏。這上古神器,如若不是得道高僧,也不能驅動它為之所用。看來,這空空道人倒還真有些能耐的。也許是自己小人之心了,這景貴妃只怕真能請的動高人。如此說來,她發傷寒果真是有鬼怪鬧事麼?
白靈低頭抱著小白兔哂笑,她是妖族,當然知道這天地之間,除了人類之外,還有盤古開天地時的洪荒之神、後天通過修煉而白日飛昇的仙人、以及偏於執念的魔道中人、死後不能投胎者而化為鬼、以及像她這樣生而為妖的精怪。這六界本是互不干涉,但其中也偶有向她這樣的妖魔鬼怪出入人世間。妖在人間多為修行,而鬼怪,多半是死後仍心懷怨念才會重返人間。那姚宜景若不是做了虧心事,何必請道士驅鬼?
卻不想,在她這短短轉念之間,景貴妃與華貴妃已經指使了宮婢太監抬上香案,擺上了九鼎雕龍雙耳簋香爐。那道士將羅盤收入懷中,以念力燃燒了三柱清香,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彎腰一祭拜之後,將三柱清香插入香爐中,口中唸唸有詞道:「奉請三星照令符。天上日月來供應。南門北門推五行。唵佛顯靈勒真令。八卦祖師其中形。玉旨奉令太歲三年。值年斗姥星君到此鎮。七星五雷護兩邊。六甲神將到宮前。六丁天兵守後營。天宮賜福神共降。招財進寶聚當明。弟子一心三拜佛。拜請太歲星君保安寧。鎮宅光明人尊敬。閨家平安萬事興。保命護身且鎮宅。值年太歲降來臨。急急如律令!」
白靈睜大了眼睛,定定地望著在空地中央作法的老道士,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請太歲星君的安奉咒語,早已失傳多年。一般得道高僧請星君時,最多念幾句:「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騰天倒地,驅雷奔雲,隊仗千萬,統領神兵,開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雖然同樣有效果,但那法術卻遠不如失傳已久的遠古咒語。而且,空空道人一連念了三次安奉咒語,直到最後一次「急急如律令!急!」時,額頭忽然隱隱有金光流轉,眸子裡更是精光大盛,與之前的窮衰模樣判若兩人。
華貴妃在一旁虔誠觀看著,景貴妃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白靈,沒有錯過她的每一個眼神。白靈的眼神從漫不經心到震驚再到歎服,她已然心下瞭然。當下也只是舉起手帕,輕輕咳嗽了一聲。
空空道人便已得到指令,按照事先約好的,裝模作樣憑空取出了桃木劍,念了幾句咒語,召喚了附近的一些冤魂野鬼過來,憑藉著自身的法術,桃木劍劍隨人走,在空中虛晃了幾個劍花,那幾個冤魂野鬼便已慘死劍下。頓時未央宮正殿之中一陣陰風四起,雖是青天白日,卻驀地叫人覺得脖頸冰涼。景貴妃她們看不見,姚宜景卻是看得清楚無誤的。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再看那空空道人,他已收了劍,朝自己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那目光讓白靈沒來由地心慌起來。
小白兔自然也是感覺到了危險信號,在她手中不安地「喵喵」叫起來,白靈纖長玉指撫順著她的皮毛,安撫著蘇淺淺的情緒,自己心中卻也是起伏不平。都說修行問道之人宅心仁厚,可這空空道人出手便殺了那些鬼魂,自己冷眼看去,那幾個鬼魂週身散發白光,並沒有謀害人命而散發的青光,也就是說頂多是破了六界規矩,擅自飄蕩在人間而已,罪不至死。可空空道人卻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那樣子竟像是做給自己看的。但她白靈雖是妖族,卻行得正坐得端,沒必要害怕一個驅妖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