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涉紅塵 059.意味著什麼 文 / 孟婆
059.意味著什麼
那塊玉,假若真在泥土裡……那意味著什麼?
凝碧軟玉是救命恩人所攜帶的,價值連城,不可能有人輕易丟掉。唯一的可能就是……作為殉葬品……那麼……
白靈忽地飛高三尺,在月光下靜靜地盯著那一塊草地。正是春夏交跌之際,溪邊有不知名的野花,在夜風中輕輕地搖曳著。盯著那株及膝的白色小野花,白靈的心臟忽地緊縮,她頭也不回地飛離了溪邊,不敢再回頭多看一眼。
元神歸位,她睜開眼睛,滿身大汗,眼睛呆呆地望著前方某一個點,喘著大氣。
蘇淺淺從沒見過白靈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無論何時,白靈總是那麼悠閒淡定,這是遇到什麼事情驚嚇成這樣?可惜小白兔被下了禁咒,不能開口說話,急得四隻爪子屢屢撓著白靈的衣衫,白靈低頭,苦笑一聲,無奈地說:「淺淺,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師傅他老人家,也有算錯的時候。或者,是人有旦夕禍福,他的命運,是誰也不能預測的吧。」
「嗚嗚,嗚嗚!」小白兔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表示不解。
「他如果死了……若是那個救我的恩人死了,我該怎麼辦?我還能怎麼報恩呢?」白靈情緒似乎有些失控,聲音裡帶著哭腔:「都是我不好,都怪我!這段時間只顧著那個暴君,卻沒想過,也許師傅讓我下山渡這一劫,就是幫助那個救命恩人,幫他化解性命之憂,可是我卻……」
「咕咕……咕咕咕……」小白兔使勁搖晃著蘇淺淺的胳膊,試圖安慰她,卻說不出話來。她知道這一次,白靈不會再替自己解開禁咒,只好惱恨自己不該出言惹怒了靈兒姐姐,現在靈兒姐姐傷心,自己也不能寬慰她。想著,小白兔只好將身體窩成一團,乖乖地躺在白靈懷中,溫暖柔軟的小腦袋不時在白靈掌心拱了拱,似乎提醒著她,還有自己陪伴著她。
白靈像是感應到她的關心,低頭衝她溫柔一笑。不管怎樣,事情總算有所突破了,不是嗎?那塊凝碧軟玉,就在那株白色的小野花之下的泥土裡深埋著。至於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白靈剛才倉惶而逃,回到寢殿,這才慢慢平復了心情。也許,真相如何,只有等到自己親自去挖掘了。
可是,她真的有勇氣嗎?
一連幾日,白靈都忐忑不安,精神恍惚。
中和殿中,東方毅面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之上,大殿中的夜明珠亮如白晝,將他巨大而孤寂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白玉地磚上。他斜眼看見明川的腦袋在門口畏畏縮縮,不由怒道:「狗奴才,進來!」
明川顫抖著,一溜小跑進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尖著嗓門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什麼事,說!」東方毅知道,不是有事,他不敢這樣偷窺。
「皇上,景貴妃已經差小蝶來過三次了,說是她身體不舒服,請皇上宣太醫去看看呢。」明川低著頭說話,已經緊張得汗如雨滴。
「那你便去宣旨,讓無憂先生前去為她診脈!」東方毅陰鷙的眸子裡滿是不耐。這女人,最近真是仗著自己的寵愛,越來越肆無忌憚了。哼,身子不舒服?她要宣太醫直接差人去太醫院請就是了,難道還有人敢阻攔麼?無非是想自己移駕瑞慶宮罷了。不待明川再說話,東方毅劍眉一揚,冷聲道:「還不快去?」
「是,是,奴才這就去!」明川叩首著,躬身地退了出去。
看看吧,這皇宮後院中,多少女人眼巴巴等著他寵幸,可偏偏那個女人,卻對他的恩寵不屑一顧!他這個普天之下最尊貴無匹的男人,擁有無數紅粉佳人,想要的卻永遠都得不到。即便她想尋找的那個男子便是自己,那又如何?她始終是懷有別的目的,東方毅不願意告訴白靈,他就是那身佩凝碧軟玉的男子,他不想讓白靈知道,她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說到底,她不愛自己!
大掌一揮,推倒了龍案,東方毅冷冷喝到:「追風!」
一個人影從敞開的窗戶裡悄無聲息地飄進來,落在白玉地磚上,拱手叫道:「皇上!」
「靈妃娘娘這幾日,可有何異常?」
「回皇上,靈妃娘娘每日白天,都抱著小白兔去昌慶宮中,與婉兒姑娘聊天賞花,或是到宮中隨意走走。晚間很早便歇息了,並無異樣。」追風稟報的,是他所看到的事實。畢竟,未央宮寢殿早已被白靈下了結界。知道東方毅命追風貼身保護自己,當然不能讓追風看到小白兔會變成人,更不能讓他聽到小白兔會說人話。至於元神離體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只怕追風看到了也會以為見鬼了,所以白靈用了障眼術。她元嬰神遊在外時,追風所偷看到的,不過是一個呆立而坐、面無表情的靈妃娘娘罷了。
東方毅目光清冷地看著前方,他不說話,追風也不敢說話。
良久,東方毅才似乎沮喪地說:「知道了,下去吧!」
人影一閃,中和殿內又恢復了一片冷清。東方毅從龍椅上站起,慢慢地踱步到室外。抬頭看看月色,正是初一,月光溫柔,月色似輕煙籠紗。卻不知這月色之下,那女人在做什麼?
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未央宮,直到宮門口,看見那兩扇禁閉的大紅宮門,東方毅才停止了腳步。想起上一次偷溜進未央宮寢殿的事情,頓時苦笑。算了,這宮裡,恐怕除了未央宮,其他任何寢宮裡的大門,都隨時向自己敞開著吧。
每天都去找婉兒是麼?
東方毅望著大門許久,才背著月色,慢慢地向昌慶宮走去。
月光將他的背影拖得很長,很長。那樣的寂寞與孤苦,彷彿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白靈的元嬰恰好自南灣山飛回來,在未央宮屋頂之上,注目望著東方毅離去的背影,一瞬間百味交加。看著他踏入了昌慶宮的門檻,昌慶宮中的婢女太監急忙接駕,隨後是歐陽婉兒穿著褻衣,微笑而謙恭地引領著東方毅去她的寢殿。
明明是希望東方毅對她好一些的,明明知道歐陽婉兒仍是處子之身。可是,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一幕,白靈心中仍是忍不住醋意翻滾。
臭男人!真不知有什麼好,這宮裡的女人個個為他癡迷。人類啊,就是這麼愚昧可笑的生物嗎?
在狐界,不,應該說,在妖界,雙修這一修行模式極為推崇。也就是說,根基深淺差不多的雌雄小妖,若是心心相印,同心共修大道,那麼,對彼此的修行都會有無上的幫助。只要一方修行有了進步,另一方也必然獲益。當然,一方一旦有所損傷,另一方也同樣受傷。但畢竟合雙人之力,比一人單獨修行要快得多。所以,許多小妖都會結為夫婦,一同修行問道。也因此,狐界的男女,一旦認準了共度一生之人,便決不變心。一旦見異思遷,雙修道路上所帶來的損傷亦是難以估摸的。
想來,還是狐界的男人好。白靈撇撇嘴,不屑地轉身飛回了寢殿之中,元嬰歸位。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要尋找那命中注定的男子,必定是要能夠陪著自己賞遍五湖四海,一生一世絕不離棄的男子。像東方毅這樣濫情的暴君……哼,他還不配成為自己的夫君!
昌慶宮中,東方毅坐在歐陽婉兒對面,面含微笑地打量著她。既然是那女人喜歡的女人,想必這歐陽婉兒,自有她的過人之處吧。只是,任東方毅怎麼看,都覺得眼前的女人,與白靈相比,仍差了十萬八千里。
歐陽婉兒被他看得羞赧起來,走到窗欞下,取出梨木匣子裡的凝碧笛,溫婉道:「皇上,夜已深沉,皇上來找婉兒,莫非是想聽曲麼?今夜月圓花好,婉兒就為皇上吹一曲《花好月圓夜》,還請皇上不要見笑。」
東方毅不置可否,只是瞇了眼睛,靠在椅背之上,靜靜地聽著愉悅的音樂自笛聲中流淌。
歐陽婉兒垂著頭,一頭烏黑柔軟的秀髮披在肩上,她凝神靜氣,纖纖十指在凝碧笛上彈奏出天籟之音。不時抬眼,看一眼正前方那閉目聆聽的男子。他今夜只家常地穿了一身黑色長袍,腰間繫著明黃寬帶,上面用金線繡著五爪金龍,用以彰顯身份。墨黑如玉的長髮,以一支玉笄冠起,卻仍是有如瀑長髮散落耳後,襯得他星眉如畫,面如神祇。
不得不說,東方毅在男子之間,確實是有著極致妖魅的容貌的。而他身上那股帝王的威嚴氣息,更令女子怦然心動。
只是,傻妹妹,就算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他卻如此殘忍無情,後宮之中,又處處留情,怎麼就值得你如此癡傻,托付終生呢?
想著,歐陽婉兒的笛音間,竟隱隱地流淌著一絲恨意。
東方毅渾然不覺,只是聽著那悅耳的樂曲,腦中是那女子白衣勝雪的笑顏,唇角不覺地漾開一抹溫柔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