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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節 養廉 文 / 要離刺荊軻

    將張湯納入門下,劉德頗為躊躇滿志,現在是該立威的時候了。商君變法,把秦太子做為立威的對象,懲處了秦太子的太傅,於是,沒有貴族大臣敢於觸犯商君之法,秦國國力迅速膨脹。只是,等到太子即位,商君就被車裂了……這個故事告訴劉德,立威是可以的,但不能不知死活。立威的對象,必須要好好選擇。什麼樣的人最適合拿來立威呢?劉德思索了許久,發現有兩種人最是合適。一種是家道已然中落,偏偏卻不知死活的欺男霸女,橫行長安;另外一種是忠厚老實,就算被抓了小辮子,也不會懷恨於心,只會反思自己過錯的人。而這兩種人,長安都有。「張湯!」劉德拉著張湯的手,鄭重的道:「我現在有一事,托你去辦,你能否保證辦的漂漂亮亮?」張湯終究是太年輕了,見劉德對他如此期待,滿腦子都是衝勁,拜道:「請殿下吩咐,下臣必不令殿下失望!」不過也怪不得他。學得武藝,貨與帝王家,本就是如今這天下無數年輕人的野望。以他的年紀,能得到一位皇子的信賴,並視之為親信骨幹,哪裡還能冷靜?「我聽聞辟陽侯早有不臣之心,暗中與外藩勾連,你帶些人給我盯住他!」劉德淡淡的吩咐著:「若拿到證據,無需請示,直接拿下!」這卻算是重生的一個小福利了。前世之時,這一任的辟陽侯大約也就是這個時間點前後被人發覺暗中私蓄武士,私藏甲冑,且還跟吳王劉濞有密信往來,於是丞相申屠嘉命令廷尉前去問罪,廷尉車馬未到辟陽侯府邸之前,那位辟陽侯就自殺了。即知道此事,劉德自然毫不客氣的跳出來摘桃子了。「殿下,下臣該以何種名目監視辟陽侯?」張湯低著頭問道:「下臣不過百石官吏而已,要逮捕一位徹侯,實在力有未逮!」「這個你不需焦急……」劉德自信的道:「我命你為槐市令的原因就這裡了,辟陽侯私蓄武士與甲冑的證據,就藏在槐市辟陽侯府名下的幾個商舖密庫之中,你發覺了辟陽侯圖謀不軌的證據後,直接以市令身份將之逮捕就可!」漢室的市集官吏,在所屬市場中地位是超然的。根據劉邦發佈的法令,市中的市令、市丞甚至是不入流的士卒,都有權在市中逮捕任何他們認為有嫌疑的人,但凡敢阻撓的,統統要被治罪。漢室立國數十年來,已經有十幾位徹侯因為在市集中衝撞市吏,而被廷尉問罪,或削了封地或處以罰金甚至還有人因此被剝奪爵位。而這辟陽侯在前世被人發覺私藏甲冑的地方,正是在槐市的他名下的商舖裡。後來,官府從他的商舖裡搜出了重甲五十副,大黃弩四把,其餘兵器無數。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要案!根據漢律,私人可以合法的持有自衛武器,包括刀、劍及弓箭。但是,制式重甲、弩禁止任何人私自持有。一旦發現,即可視為謀反。前世周亞夫被治罪,是因為他兒子賣掉了五十副甲冑。而這辟陽侯不止藏了甲冑,還藏了大黃弩,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大黃弩是漢軍禁軍精銳才會配備的戰略武器,強度高達十石,有著超遠射程,甚至能在三百步遠射死敵將。私藏這種利器,不是準備造反,難道是過家家?想到這裡,劉德又叮囑張湯道:「卿乃我所重之臣,將來還要托付大事,不可大意,查抄之時不要身先士卒……」那大黃弩可不是吃素的,一箭發出,百步之內就算穿了重甲,也要被射穿。劉德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張湯,結果還沒用幾天就殉職了。張湯卻是感激的拜道:「殿下厚遇,下臣萬死以報!」在這個時代,能碰上一個看重自己才華,不吝簡拔,投以信任的主君,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說別的,長安城裡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懷才不遇的士子與讀書人,每日往各徹侯勳臣府邸投遞詩賦、策,但很少有人被重視,所投策與詩稿,常常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張湯過去曾認識不少這樣的朋友。因此,此時他是真的對劉德感激不盡,發誓效忠了。「我再給卿五百金,其中兩百金,卿自用來安頓家小,購置宅院,剩餘三百金,卿拿去招募人手,整頓槐市上下!」劉德拍拍手,就有兩個下人抬著一個箱子出來,劉德把箱子打開道:「我漢家向來不吝嗇厚遇人才!這些,你先拿去用,不夠再與我說!」說這話的時候,劉德的心都在滴血。五百金!薄皇后給他的一千金就這麼去了一半!但是,這些都是必要的開支,不花不行。沒有錢,張湯去了槐市,肯定是打不開局面的。他張湯雖然厲害,但到底也不是三頭六臂的神仙,沒有錢來賞賜屬下,並招募能幹之人,根本不可能讓那些胥吏聽話。況且嘴巴說雖然能讓人一時感動,但時間長了,嘴炮就會被人看穿。歷來要維持一個政治團體的團結與高效,領導者的才能與威望是其一,不吝錢財,厚賜手下,是其二,嚴肅紀律,制定規則是其三。所以,史書之上常有人稱讚某位明君:功必賞、過必罰。類似劉德這樣的還沒有威望與聲明,不過頂了個皇子身份的人,想要打造出一個高效團隊,首先就不能讓人心寒。張湯見了滿箱子的黃金,只覺得眼睛一花,然後他就跪下來道:「殿下,下臣世居長安鴻固裡,家有薄田十頃,宅院三棟,這安家之費,恕下臣不能接受,下臣願將這五百金全部用來招募人手,為殿下效勞!」這就是張湯的聰明之處了,他並未被黃金耀花了眼,心裡知道,目前的關鍵錢財是次要,能抱緊劉德的大腿才是重點,況且張湯也不是個貪婪的人,心裡面多少是有些理想主義的東西在作祟。「卿不可推脫!」劉德卻是搖搖頭:「這兩百金既是給卿安頓家小之用,也是養廉之金,為我做事,必須一心為公,不可藏有私心!」劉德拍拍張湯的肩膀道:「我不負卿,卿不可負我!」劉德可真不希望將來張湯又跟那些商人搞到一起,官商勾結,對任何政權來說都是惡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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