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兩百零四節章 德的新使命 文 / 要離刺荊軻
劉德頭戴九旒冠,身穿冕服,腰佩寶劍,緩步在數十名衛士的保護下走下船頭。
「殿下!」郅都領著衛隊前來繳令,拜道:「罪官周陽由已經就擒,臣謹奉還虎符、印信!」
然後,就有幾個衛兵左右挾持著一個披頭散髮,垂頭喪氣的三四十歲的官員,來到劉德的面前。
劉德透過旒珠的縫隙,低頭看了一眼那個不久前還是兩千石封疆大吏的男人,只見,出現在他眼前的不過是一個身材乾瘦,其貌不揚的男子,很難想像這樣一個扔到人群中都沒人能認出來的男人,居然會是曾經大名鼎鼎,夷滅無數豪強的酷吏。
「周陽!」劉德看著他,厲聲問道:「你可知罪?」
「臣知罪……」周陽由聞言,連忙跪下來叩首認罪:「罪臣狂妄,目無國法,凌迫天使,雖百死難贖!」
一邊說,周陽由一邊重重的磕頭。
身為官僚,周陽由太清楚應該怎麼做,他才有活命甚至捲土重來的機會。
按照制度,他很清楚,他首先會被移送廷尉衙門,然後廷尉與武百官商議,為他的罪名定性,然後上報天子,由天子決斷。
在這整套流程之中,最關鍵的是天子的態度。
天子想留他一命的話,不管廷尉上報什麼罪名,天子都能否決。
而假如天子想要他死,那麼,不管廷尉怎麼為他開脫。他都難逃一死。
那怎麼才能讓天子高抬貴手?
周陽由知道,他必須證明自己對漢室還有用。
而在那之前,他必須得先做一件事情:認罪。
拒不認罪的臣子。是不可能活命的!
「先押下去吧……」劉德擺擺手命令道,然後就接過郅都遞來的虎符,將之收起來。
「諾!」郅都點頭應命,一揮手,就有士兵上前,挾持著周陽由下去看守起來。
然後,劉德就在安邑軍民的簇擁下。進入安邑城中,直接入住郡守衙門。
到了郡守衙門後,劉德立即下令。召集安邑所有百石以上的官吏,到郡守衙門會商。
毫無疑問,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因為老爹很快就要來河東了,但河東郡守卻被抓了起來。
這就導致了河東上下。目前已經沒有夠資格主持迎接天子工作的官員。
萬一天子鑾駕在河東沒有得到很好的接待。那傳揚出去,漢家的臉就要被丟光了。
好在,劉德身邊還有袁盎這樣的老臣可以借助,在袁盎的幫助和協助下,劉德總算是將所有迎接天子御駕的事宜都安排妥當了。
等將所有的細節與事情都吩咐下去,已經是夜半時分了。
劉德將天色已晚,就留了袁盎在郡守衙門過夜。
這天晚上,夜色很好。星光燦爛,劉德命人拿了兩壺酒。兩盤小菜,就跑去找袁盎夜談。
君臣二人對坐於郡守衙門的偏房院子之中,一邊喝著酒,一邊先聊著。
聊了一會,劉德忽然想起來了,問道:「絲公,前時我托您的事情,不知道?」
袁盎笑了笑,故作不知的問道:「不知殿下所指的是何事?」
劉德一聽,立刻知道,袁盎根本就沒按他說的做,甚至可能落井下石了……
但劉德也真沒辦法!
當此之時,官員們對於宦官的仇恨和敵視相當嚴重,反正就沒有人把宦官當人看過。
當年,未央宮出了名的好宦官,幫過和救過許多人的北宮伯子,告老之後,在長安街頭路遇一個曾經他幫過的大臣,北宮伯子好意上前打個招呼,結果對方卻掩鼻而走,搞的北宮伯子深以為恥,從此不復出門,最終抑鬱而死。
連北宮伯子這樣的賢宦都是這麼個下場,就更別說其他人。
劉德在心中為章德歎了一聲,但也就只是歎息一聲而已。
誠然,章德確實幫過他很大的忙,他心裡也知道。
但是,對於上位者來說,滴水之恩,報之以湧泉,簡直是個笑話。
翻臉無情,才是帝王的本色!
別說是一個宦官了,就是戰功赫赫的大將,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立刻就能棄之如蔽。
劉德雖然還做不到這樣絕情。
但卻也不會為了章德而去冒著跟袁盎撕破臉的風險。
「章公啊,我只能祝你好運了……」劉德在心裡流了兩滴鱷魚的眼淚後,就不再去想章德了。
因為沒有袁盎從中周旋,為其緩衝和打點,章德到了老爹面前,想要活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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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章德卻是坐在囚車之中,被人一路押解著,馬不停蹄的直奔一座燈火通明的宮殿中而去。
章德記得這個宮殿,是天子在宜陽的行宮,孝惠皇帝時所建的,當年,他還曾在這行宮中服役,後來因為巴結上了路過此地的鄧通,於是被提攜回了長安,然後費勁心思的混進太子。宮,才有了他後來的地位。
想不
到時隔十幾年,一切重又回到了原點。
經過重重門禁和檢查之後,章德最終被帶到了行宮的一處宮牆之前。
隨後,囚車被打開了。
幾個衛兵上前,押著他下車,出乎章德意料的是,衛兵們居然給他解開了枷鎖和刑具,還為他換上了一身衣服。
「走吧……章公……」正當章德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一個宦官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對他笑了一聲,拱手請道:「陛下在等你呢!」
「陛下在等我?」章德心中狂喜不已。
「陛下果然還是記得奴婢的好的啊……」他心中頓時就安分了許多,連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
於是他乖乖的跟上那個宦官。在衛兵們的押送下,來到了一處宮殿之前。
「進去吧……陛下在裡面等你!」那宦官笑著站在一邊道。
章德抬頭,只見前面的宮殿之前一個個衛兵肅穆而立。一盞盞宮燈茲茲的燃燒著。
章德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去,推開宮門,他就見到了天子端坐於御榻之上,一雙虎目在他身上打轉。
章德立刻就哭著跪下來,爬著前進,爬到大殿之中,連連叩首謝罪:「陛下。陛下,奴婢知罪了,知罪了……」一邊說他一邊扇著自己耳光:「奴婢蠢笨不堪。辜負了陛下信重,真是罪該萬死!」
他不停的磕著頭,不停的流淚,不停的哭泣。
但天子劉啟卻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沉默的看著他。
終於。當他磕頭磕的鮮血直流,鼻涕眼淚一起流下來的時候,天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這奴婢,還知道自己罪該萬死,總算沒有辜負朕對你的信重!」
章德如蒙大赦,更加勤勉的叩首,不顧自己的頭皮都已經完全磕破了,哭著道:「奴婢辦事不利。讓陛下蒙羞,事後奴婢真是恨不得一死了之。只是,奴婢是陛下的奴婢,生死皆由陛下決定,這才沒有私自的了結性命,如今蒙的陛下開恩,奴婢真是感恩深重,只求一死,以謝天恩!」
「別死來死去的了!」天子劉啟完全不為章德的話語所動,他冷漠的道:「章德,你是罪該萬死,但朕念在你多年伺候有功的份上,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可願?」
章德立刻狂喜的道:「奴婢不敢!然陛下但有吩咐,奴婢縱使粉身碎骨,也一定為陛下辦好,再也不會辜負陛下的囑托!」
「善!」天子劉啟這才露出一個笑容,走下御榻,將一個瓷瓶與一張薄薄的紙條丟到章德身前,道:「為朕辦妥紙上之事,朕就赦你無罪!」
章德連忙像抱住珍寶一樣一把將那個小瓷瓶與紙條抓在手上,連連叩首道:「諾,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為陛下辦妥事情,若沒有辦好,奴婢就提頭來見!」
「就這樣吧,你下去吧……」天子劉啟擺擺手道。
「諾!」章德如蒙大赦,此時此刻,他真心覺得自己真是走大運了,天子居然給了他一條活路,甚至還給了他將功贖罪的機會。
看著章德一個勁的感恩,一邊磕頭,一邊退下的模樣,天子劉啟此刻的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劉德,皇后,你們想要的,朕已經給你們了……」天子劉啟在心裡道:「只是不知,你們會否願意看到這個結果……」
於他而言,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也是當前局面下兩全其美的唯一辦法。
只是,此事必須只能讓他一個人知道。
至於去辦這事情的章德?
「呵呵……」天子劉啟忽然笑了起來,一個家奴而已,正是完美的替罪羔羊和出氣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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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德跌跌撞撞的爬出殿門,躲到一個角落裡,從懷裡拿出那張小紙條,看了一眼,他頓時肝膽俱裂。
「這……這……這……」章德恐懼無比的看著紙條上的字和那個小瓷瓶。
「走吧……章公……」這時候一個宦官帶著幾個衛兵出現在他的左右,道:「陛下吩咐,讓我等送章公回長安!」
章德用力的咬了咬舌頭,再抹去自己眼簾上的淚珠、鼻涕和鮮血,再看了看那紙條,終於下定決心,站起來道:「好,你們帶路吧!」
對他來說,這事情做了,他還有一線生機,不做,那就是死無葬生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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