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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八章 文 / 水心沙

    第八章()

    一股巨大的氣浪掀得我朝後一個踉蹌。

    沒等站穩腳步,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低著頭,垂著手,無聲無息,像個衣帶翻飛在夜色裡的幽靈。

    「狐狸!」我一聲尖叫。

    他猛抬頭,被夜色籠罩著的臉上突然閃出兩點暗紫色的光。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慌亂中脫下腳上的涼鞋沒頭沒腦朝他身上丟過去,鞋子從他臉側飛過,撞在門框上咚地落地。而他的身影卻不見了。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是微微一晃,再次捕捉到他的身影,已離我不到一步之遙。側頭看向我的時候那把冗長的髮絲隨身形揚起,閃閃爍爍,在身後斜射而入的月光裡白得耀眼。

    耳朵裡全是我急促的呼吸聲,我發覺自己的手腳不能動了,在他那雙晶紫色瞳孔的注視下。

    「狐狸……」下意識又叫了一聲,卻像夢魘般無力。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我聽到自己喉嚨裡發出了一些奇怪的聲響,隨之,舌頭突然不聽使喚地從嘴裡伸了出來。

    可他始終沒有過任何的動作。只是靜靜看著我,而我的眼睛裡慢慢的開始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琊!」就在感覺到自己眼珠也隨著那股壓力朝外擠的當口,身後突兀一聲低吼,讓我許久不得氧氣的肺冷不丁灌進一口冰冷的空氣。

    眼前那雙晶紫色的瞳孔驀地一凝。

    瞳孔裡清晰映著一道身影,緊貼著我的背站著,狹長的眸子裡似藍非藍似綠非綠兩點光悄然閃爍。

    是恢復了人形的狐狸。

    一把將我拽到他的身後,狐狸閃身靠近那個黑影,看著他,嘴角微揚:「鬼叫什麼,寶珠,自己惹來的麻煩,怕了?」

    我用力地咳嗽。

    突然見到那男人手裡什麼東西暗光一閃直指向狐狸,我驚叫:「狐狸!」

    卻被狐狸猛一把拉住了我的右手,對著那人方向一拍。

    我條件反射地收手,手卻已經碰著了他的衣服,手腕上那根發黑了的鏈子忽然間由裡頭朝外鮮紅色光驀地一閃。極短,短得幾乎讓我以為是自己眼花。

    而狐狸面前那個男人身子一斜,在這同時突兀倒在了狐狸的肩膀上。

    陽光照在眼皮上,很癢。

    揉揉眼睛翻個身,太陽穴一陣劇烈的悶疼,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我睜開眼。眼前一道模糊的輪廓,漆黑色,在我邊上橫著,正對著陽光的方向一時看不清楚那是什麼。

    我湊近了一點,一把抓在那東西上,軟軟的,帶著點暖意。

    那東西微微一動。

    突然間徹底清醒了,我一聲尖叫:「啊——!!」

    手抓的地方是人的胸脯,而我睡眼模糊的臉正對著的是一張陌生卻也並不絕對陌生的臉。

    很美的一張臉。

    狐狸很美,他的美叫妖媚,一個男人的妖媚。這張臉也很美,和狐狸完全不同的美,安靜時像神,凶煞時如魔般的美,刀劍出鞘那一剎那光影流動而過時的那種美,他的美叫妖魅,一個男人的妖魅。

    而這會兒,這個妖魅的男人就那麼平躺在我的邊上,用他昨晚上把我嚇個半死的暗紫色眸子看著我,眼睛裡沒有任何表情,臉上也是,像是一具屍體。而事實上有那麼一會兒我真的以為他就是具屍體,因為我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我拿手在他鼻尖上扇了扇。

    他眼睛一動,睫毛輕輕一顫。

    「啊——!!」我又是一聲尖叫:「狐狸!!!!」

    東漢年間,有麒麟名琊(ye),私自墜世,橫行無忌,險釀天下大亂。

    後被一把天火將其焚燬,只留其身上最堅硬的部分,因為龍王過境一場大雨,冷熱交替,相融而成骨舍利。然骨舍利雖失其肉身,麒麟戾性不失,流落民間蜃伏一陣後逐漸神力恢復,於是開始以另樣的方式行兇人間。

    直到有高人將之收去,以純銀淬以純陰之水用地火燒灼九九八十一天,打造出一副鏈子將舍利以套鎖的方式全部封印,以防止它吸食日月精華恢復肉身,此後再沒有滋生事端。

    由此人稱這條困著麒麟骨的鎖鏈為鎖麒麟。

    傳說得鎖麒麟者,上觀陰陽,下測鬼神,凡人得之能開天眼,修道者得之可謂通天。只是究竟它在哪裡,它是否真的存在,除了那段繪聲繪色的傳說,至今沒有任何人可以說得清楚,亦沒有任何人見到過它的真容。

    狐狸說我右手上這根會變色的手鏈,就是傳說中的鎖麒麟。

    我聽完剛開始得意,他又道,其實關於鎖麒麟的後半段,也就是什麼凡人得之能開天眼,修道者得之可謂通天的話,那統統都是狗屁。

    我鬱悶。

    然後他又道,麒麟太凶,控制得當可為人所用,控制不當,反而會被它吞噬,這也就是這麼多年,那麼多人尋找它,卻最終下落不明的原因。

    聽到這裡,我莫名其妙感到後背一陣發寒。

    又一次想把手鏈從手腕上摘下,卻又一次被狐狸制止。他說已經來不及了寶珠,從你戴上它的那刻起,它就已經和你的命脈連在了一起,知道它為什麼會變成這種顏色麼,寶珠,裡頭滿滿流動著的都是你的血呢。

    知道什麼叫從頭冷到底嗎,就是當時我聽完狐狸說的這些話之後的感覺。

    狐狸還說,寶珠,我不清楚那個小販為什麼要把它給你,能找到這根手鏈的人,本身不會是什麼普通人,而他為什麼要給你。但也許,真正的事實其實是麒麟它自己找到了你,因為一直有人在嘗試找著它的同時,它一直都在找著能夠釋放它的人,兩種**,彼此間是相輔相成的。誰在找誰,誰說得清呢。

    為什麼我是能夠釋放它的人?揀著最主要的,我問。

    狐狸沒有回答我。

    後來,大概感覺到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狐狸的話開始朝安慰和忽悠的方向發展。

    他說,寶珠,別這樣,想想好的,你有陰陽眼,平時有事沒事就被嚇得跟個神經病似的,你煩我也煩,有了它,一年四季,沒準你能耍著鬼玩。

    我說怎麼耍。

    他看看我,然後摸摸鼻子。

    狐狸撒了慌或者詞窮的時候,通常都愛摸自己鼻子。所以我繼續沮喪。

    他又說,那就當白揀了個帥哥回家,你看,他多帥。說這話時,他眼睛漂著我身後那個黑色的人影,一臉的不屑。不過嘴上還是一個勁地說,他真帥,是不是,寶珠。

    通常來說,狐狸在相貌上的氣量實在不比一個驕傲的小女生好上多少。

    可他總是跟著我。我回答。

    那不是很好,換了別的女孩子還求之不得呢。說這話時,狐狸瞇著眼笑,眼睛對著電視裡播放的韓國連續劇。

    上廁所時也是。我再回答。

    狐狸沉默。

    不管怎樣,從那天開始,家裡好像又多了個「人」,而我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再一次起了個變化,那種很難讓我接受的變化。

    第一次是狐狸,第二次是麒麟。

    未來不知道會怎樣,但我相信我會慢慢適應,自然……先從適應這只麒麟的到來為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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