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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三章 文 / 水心沙

    第三十三章

    看完信,我發覺自己坐在一道窗台邊。

    窗台在一張小床的邊上,小床在那個名叫羅恆的男孩的房間裡。隔著窗玻璃,一眼就能看到我的家,就像我在自己家的窗戶前,一眼就能看到這裡。那時候常會看到一張蒼白的臉在這扇窗戶裡一閃而過,由最初的恐懼,到後來的憐憫。而對他所有的記憶,也只停留在那一點小小的印象中而已。

    只是沒想到,他隨著我的成長也在成長,這麼多年,他在自己給自己創造出來的世界裡和我一樣地長大著,直到最後,帶著那樣的笑容出現在我的面前。

    忽然感覺胸口悶得有點難受,我抬手把窗推開。

    與此同時對面那扇窗也被推了開來,一張臉從窗裡探出,歪頭看向我,一雙細細的眼微微彎起:「哦呀,」見我注意到他,他朝我揮了揮手:「小白,」

    我朝狐狸招招手,他眼睛一瞇,躍過窗台屁顛屁顛就過來了。

    跑到窗台下,頭剛剛抬起,冷不丁被我探出窗彎腰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狐狸,劉逸呢。」

    狐狸微微一愣,看了看我的手,再看看我的眼睛:「他?我怎麼知道。」

    可是在一起這麼久,還能有誰比我更瞭解狐狸這種表情代表著什麼。

    「他那天晚上有沒有再到我家來過!」乾脆直話直說,而一激動,整個人一個不穩朝窗台下撲了過去。

    被狐狸一把抓住,手指點著我的額頭,把我塞回窗裡:「來過。」

    「他現在在哪兒。」

    「你說呢。」

    「我在問你,狐狸。」

    「明知道,還有什麼好多問的。」

    我沉默。

    半晌鬆開手,狐狸退後一步低頭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其實我也不明白,那隻鬼到底看上了你哪點,為了你這小白連魂都不要了。」說完看了我一眼,他咂咂嘴:「幹嗎這表情,小白,其實他只是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否則你還期望他怎樣,繼續……」

    「砰!」不等他把話說完,我用力關上窗。

    關得有點急,窗框夾在手指上,很疼,疼得讓我忘了剛才心裡頭湧出來的那種滋味到底是什麼。於是開始笑,用那只迅速腫起來的手指頭敲敲窗,看著外頭依舊仰頭對著我瞧的狐狸:「死狐狸!都是你害的!手指很疼啊!」

    狐狸也笑:「是麼,那怎麼辦。」

    「你讓我也夾一下。」

    「那我也會疼啊寶珠。」

    「你疼了我就不疼了。」

    「你真變態……」

    「嘿嘿……」

    「算了,難得被人追一次,可以理解。」

    「沒人追我。」

    「哦呀,知道了,原來變態是因為沒人追你。那麼狐狸追你好嗎。」

    「你有病。」

    「你再這樣每天欠你多還你少的表情,我真的要生病了。」

    「那我應該用什麼表情,狐狸?」

    「仰望的,崇拜的,流口水的……」

    「你病得不輕。」

    「哦呀,你剛才是在笑嗎寶珠?」

    八月,麒麟失蹤,我一段似事而非的感情消失,狸寶專賣因為一些「意外」導致的傢俱損壞,所以再次停業整頓。

    而日子依舊繼續著,在最初那些胸口沉悶得讓我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一個人痛痛快快哭一場的感覺過去之後,我開始逐漸幫著狐狸做些維修上的搭手工作。

    看著他很認真地修著地板,很認真地補著沙發,很認真地刷著牆壁。

    有時候覺得這種生物是沒有心的,因為琊失蹤那麼久,而他對此從未提起過任何東西。是個人,相處那麼些日子,就算沒有交談也有了點感情了,一天不看到就會覺得像少了些什麼,比如我。而狐狸,有時候提到琊,他只會來一句:『爺?什麼爺?』最多會再加一句:『哦,原來是他啊,寶珠,給我拿把釘子來。』

    那麼如果失蹤的人換成是我呢。

    狐狸會不會至少有那麼一點點擔心?我不知道,但也並不報有太大的希望。因為狐狸說過,狐狸精是感性的外表理性的頭腦,要狐狸精去在乎一個人,除非這隻狐狸的腦殼壞掉了。

    也是。

    所以即使是我消失了,狐狸大概也還是會依然如故的吧,所不同的,是兩個人的飯,他只用做一人份的就夠了。

    我希望能像他一樣,至少,在善忘那一塊上。那樣就不會再總去想念那些曾經擁有的,那樣記憶會變得比較輕快。

    而這想法跟狐狸說的時候,狐狸什麼都沒有回答,只是嘬著牙齒嘿嘿地笑,完了,摸摸我的頭,語重心長一聲歎息:「這小白,變態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然後被我一頓暴打,打完看著狐狸捧著頭滿地亂竄的樣子,感覺會很爽,比一個人躲在房裡大哭一場還爽。

    後來在我心情好一些的時候,狐狸偶然也會對我談起一些東西,而那些東西原本我以為是早被他善忘的大腦給過濾掉了的。

    他說,那個一直跟著劉逸的女鬼,其實也挺悲慘的,想想,有這麼一個女人,生被自己所愛的人千方百計弄死,死後又被愛著她的人千方百計想要弄活。結果死了還被陷進一個死局,就算請高僧超度,還是化解不了被這麼鬱積下來的冤氣。

    也只有經由麒麟的口,她才算得到超脫了吧,麒麟本就是這麼一種自身暴戾,卻偏偏又喜歡吞噬掉別人戾氣的一種奇怪生物。

    他還說,小白,以後看到男人不要給他隨便抱來抱去,再帥,你咋知道對方到底是人還是鬼。

    我說,狐狸,手指又疼了。

    他琢磨半晌,朝我擺了擺他的尾巴:要不,咱這回夾個尾巴湊合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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