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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十六章 文 / 水心沙

    第七十六章

    「哎呦!」剛衝出門,迎面人影一晃間被我一頭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聲驚叫。

    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扶穩,大該是被的我突然出現給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他驚魂不定地上上下下打量著我:「怎麼啦怎麼啦。」

    我用力瞪著他。想開口,可是喉嚨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除了喘氣的絲絲聲外什麼都發不出來。只感覺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跟著我從那間廁所裡追了出來,可一下子那感覺又不見了,然後聽見邊上門卡啦啦一陣響,片刻,從包廂裡探出幾張臉。

    小心翼翼看著我,目光閃閃爍爍。

    「怎麼啦你??」見我一個勁喘著粗氣不吭聲,那人又問。

    可能是人多了,我的心定了不少,雖然話仍然卡在喉嚨裡似的出不來。穩了穩氣回過頭,正準備引著這些人的目光指向廁所,一眼望進那道半開著的門,我的手一僵。

    門裡頭空蕩蕩的,一隻爬滿了水漬的馬桶邊除了幾張衛生紙,什麼都沒有。

    那個女孩子的屍體去哪兒了……

    正呆看著,肩膀被用力搖了搖:「喂?」

    回過神看了那人一眼,沒來得及回答,身後突然有人大聲道:「這不是07號那位乘客嗎。」

    我下意識朝那地方看去,隔著一個通道,一名穿制服的乘務員在扇半開著的包廂門口前站著,見我望向他,朝我招了招。」

    想起來了,是之前在乘警辦公室接待我的那名乘警。說好了等通知完醫生後他會到我包廂去看看,這會兒出現在這裡,難道……閃念間,我一邊匆匆對身邊那男人說了聲抱歉,一邊朝個方向跑了過去。近了沒來得及和那名乘警打個招呼,先朝他邊上的門牌看了看。

    門牌上明明白白兩排數字:05.06.07.08。

    我一呆。

    怪了,錯過了自己的包廂,我卻不自知?但我明明記得一路過來,我是很仔細地看過那些床位號的。

    還在對著那幾個數字發愣,附近那些嘀嘀咕咕的嘈雜隨著門一扇一扇被拉上而逐漸靜了下來,回過神看到那名乘警逕自進了包廂,我忙跟著走了進去。

    不大的空間裡被兩三個人一站,擠得有點轉不過身。

    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名醫生模樣的正彎腰翻看著床上那個年輕男人的眼皮,男人平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任人檢查著他的身體,始終一動不動。

    「有點低血糖。」見我進來,那名醫生樣的男人道。啪地關上身邊的醫藥箱,直起身把它拎到手裡:「不過不嚴重,需要的話可以給他泡點葡萄糖,」說著,朝我看了一眼,似乎在責備我這種小毛小病也半夜把他拖過來,鏡片後那道眼神帶著點淡淡的不耐:「還有別的事麼。」

    我沒吭聲。又朝床上那人看了一眼,他一雙眼緊閉著,像是睡得很熟。於是對醫生搖了搖頭,讓開道走到自己的床鋪邊坐下,看著他和那名乘警輕聲說了幾句什麼,隨後兩人一前一後轉身離開。

    「有什麼事可以找乘務員。」經過我身邊時那名乘警低頭對我交代了一句,我點點頭。目送他們出包廂直至替我把門拉上,翻開茶几上的杯子蓋,我給自己倒了杯水。

    倒水的位置剛好對著床上那個男人的臉。

    臉色刷了層粉似的蒼白,他仰天平躺著,一雙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睜了開來,直直對著頭頂那張上鋪的床板,整個人依舊一動不動。片刻一股腐爛似的味道從他那邊似有若無飄了過來,他上鋪側躺著的那個人翻了個身面朝向我,嘩地翻了下手裡的報紙。

    我的手忍不住一抖。

    灑出一灘水在茶几上,手忙腳亂地扯出紙巾吸乾,團成一團正準備把它們丟進垃圾桶,一低頭,整個後背驀地一凜。

    我看到自己床底下有樣什麼東西。

    就在我鞋子的邊上露著一點邊角,隨著車身的顛簸在地板上一顫一顫地抖動。

    那是抹鮮艷得有點張揚的桃紅。

    突然感到頭頂一絲微微的麻冷。不自禁抬頭朝那男人的上鋪匆匆掃了一眼,上鋪那老頭依舊在看著手裡的報紙,整張報紙的篇幅遮擋著他的臉,邊看,他嘴裡邊含含糊糊不知道在念著些什麼,過長的兩條腿一條弓著,一條腿搭拉著垂在床下,跟著車身的節奏一搖一晃。

    空氣裡那股腐爛似的味道更濃了,我縮起腳盤腿朝牆角根裡挪了挪。

    半晌再挪了挪。

    又再挪了挪……

    直到碰到身後那堵冰冷的牆壁。

    一隻手就在這當口搭在了我的床邊上,我剛才坐著的那個位置。

    桃紅色的衣袖顯得那幾根小小的手指異樣的蒼白,慢慢摸索著,那個桃紅色的身影從我床底下鑽出來,慢騰騰爬到了我的床上。似乎在找著什麼,她兩隻手在我床上一點一點摸索著,就在幾乎要碰到我身體的當口又停了下來,抬頭望向我。

    我聽見自己呼吸聲變得有點發抖。

    那雙黑葡萄似水靈的眼睛,在腦門心那枚布著暗紅色斑跡的釘子下閃著微微的光,一種無法形容的冰冷感覺。我只覺得自己的牙關節開始無法控制地抖了起來,一時只覺得胸口疼得厲害,因為心跳快得讓我無法負荷。

    忽然頭一側,她將自己的頭重重撞在了邊上的牆壁上。

    咚的一下震得我隱隱能感覺得到那陣撞擊的餘波,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在做什麼,她肩膀一斜,頭朝牆上又撞了一下。

    一絲暗紅色的液體隨著她的動作從她腦門心那顆釘子下面滑了下來,撞一次滑一點,沿著鼻樑和嘴唇慢慢淌下,像是一把刀子把她的臉分成了兩半。

    張開嘴急促地吸著氣,我用力閉上眼睛。

    眼不見為淨。

    小時候姥姥常說,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好了,它們總不會鑽進你眼皮子裡來的,那些東西其實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兒,看不見了,它就不存在了,就像你周圍那些看不到這些,所以也就感覺不到這些東西存在的人一樣。

    可是……我為什麼還是可以在一片漆黑裡看到那雙眼睛。

    直勾勾一雙無神的瞳孔,緊貼著我的臉直直看著我,一邊對著牆壁一下一下撞著她的頭。

    「啊——!!」陡然間頭頂一聲尖銳的慘叫。

    我猛地睜開眼。

    張大嘴對著一室的黑暗呼哧呼哧猛喘了幾口氣,下意識用手朝前用力推了一下,卻沒有碰到那個女孩子鮮艷得讓人悚然的身影。

    我面前的床鋪上是空蕩蕩的,除了我的被子,什麼都沒有。而周圍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關了,只留一盞小小的床頭燈在我上鋪裡靜靜亮著,一點點光線罩著對面床鋪上那男人一張蒼白色的臉,還有他上鋪那個老頭睡熟了的身影。

    那男孩在看著我。

    漆黑色的瞳孔在這樣的光線裡顯得很深,深得我看不清楚他青白色臉龐上的任何表情。只知道他極力抬頭看著我,而我只當沒有看見,迅速爬上上鋪取出我的包,往身上一背,在他緊盯著的目光中輕手輕腳拉開門,頭也不回朝著走道外跑了出去。

    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天我到底是遇到了些什麼,人還是鬼,鬼,還是一出人編排出來給人看的戲——正如姥姥經常會拿來唬我不要輕易上別人當的東西。

    那個活生生被人從頭頂釘了兩枚釘子的男人。

    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小孩。

    而那會兒我什麼都顧不上去弄明白了,只知道越快逃離那節車廂越好。本以為出了包廂就不用怕什麼了,不知道為什麼走在那條空無一人的狹窄走廊裡心臟還是緊張得要死,那片死氣沉沉的燈光,還有沉默得連一點咳嗽聲都聽不見的寂靜。

    這都讓我有種異樣的恐慌。

    總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但說不上來到底是怎麼一種怪,於是只能一味地背著那只重得像塊石頭似的登山包朝前面車廂一節一節地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可以停一下,也不知道哪裡是個頭,只一味循著那個怎麼也找不見了的乘警辦公室跑著,好像身後有什麼東西隨時隨地會突然追上來似的。

    就這麼又跑過兩節車廂,剛停下來緩口氣,伸手鬆了松被帶子勒疼了的肩膀,前面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一個身影穿過通道,朝我的方向逕自走了過來。

    走得很快,低著頭也沒看前面是不是有人,就那麼直直走了過來。

    我下意識往邊上讓了讓。

    眼看著那人貼著我的肩膀從邊上擦身而過,正要繼續朝前走,耳邊忽然飄來輕輕一句話:「阿姨,14節車廂怎麼走……」

    聲音低低的,帶著股濃重的北方口音。

    我朝後看了那人一眼。黑色的長髮,淺色的長裙,是個看上去是個三十上下的女人。半側著臉對著我的方向,她的頭微微低著,似乎有點害羞的樣子。

    我朝身後指了指,她點點頭離開了。

    而我繼續朝前走,加快了我的步子。

    沒過兩節車廂,迎面又過來一個人,依舊低頭朝前快步地走著,不看前面是不是有人,朝我的方向直直走了過來。

    我往邊上讓開,但沒有停下腳步。擦著那人肩膀直往通道口方向過去,眼角剛瞥見她的身影從邊上消失,身後一道聲音輕輕響起:「阿姨,14節車廂怎麼走……」

    我頭也不回伸手朝背後一指。

    身後的腳步聲悉悉瑣瑣遠去了,而我一把抓住包的搭扣甩腿就往前跑了起來。

    沒跑過一節車廂,前面再次出現一道身影。依舊的一頭長髮一身淺色長裙,低頭朝前快步走著,不看前面是不是有人。

    我側過身在她邊上猛衝了過去,耳邊隨即響起那聲低低的詢問:「阿姨,14節車廂怎麼走……」

    我哪裡還有那心思去理會,只低了頭一味朝前衝,用我所能的最快的速度。

    可不知道為什麼肩膀卻突然沉了起來,腳也是。像是越來越多什麼東西壓在了自己的身上,隨著眼前那道通道口離我越來越近,我的步子卻像是纏上了什麼濃濃的膠汁似的,每一步的邁出都越來越艱難。

    怎麼會……怎麼會碰上這種東西的,沒道理啊……

    下意識捏緊了手腕上那根姥姥給我的珠子串,我回頭朝那道身影迅速看了一眼。

    和之前一樣,她依舊低著頭背對著我,一路倒退著朝我過來,像是背後張了眼似的。我只覺得頭皮一陣冰冷地發麻。

    一些特定的時間和地方,有時候我們會碰到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是極危險的,對於不瞭解它們的人來說。

    比如說在荒野裡,在一些高層的建築物裡,在一些列車裡,有時候在人聲稀少的深夜你會碰到這樣一種東西。它外表和人很像,匆匆從你身邊經過,就好像是個毫不相干的人從旁過去。

    可是它會在走過的瞬間問你一些問題。

    有時候是問路,有時候會問你現在是什麼時間。什麼樣的問題都有,你不回答,它會一直出現在你必經的地方反覆地問你,而一旦開口回答了,你就被它從這個世界上帶走了,帶到屬於它的世界,永遠也回不來。

    類似這樣的事情,從小到大我聽姥姥說過許多。可是或許是因為手上這個從廟裡請來的珠子串的庇佑,雖然我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但被這種東西靠近或者影響,那機會還是寥寥無幾。姥姥說這珠子串是得道高僧佛祖開過光的,雖然不是什麼相當了不起的東西,但護著我不被那些東西影響,還是綽綽有餘的。事實也是這樣,從小到大,雖然有時候會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可因著它的保護,它們通常被隔離在一層看不見的距離之外。

    只是這次為什麼它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顯然那東西對我手上的珠子一點知覺都沒有,它逐漸朝我靠近,而我腳像陷在了淤泥裡似的舉步為艱。

    來不及更多地去考慮這個問題,邁著步子使勁朝前跑著,一邊跑一邊試圖弄出些大點的聲音。因為被這東西纏上就跟被夢厴住了似的,如果能在這過程中發出點過大的聲音它就會消失,可是一般來說很難做到這點。

    我努力地跺著地,努力地用自己的包去撞邊上的牆壁和門。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正如這雖然還在有節奏地晃動,但卻一點噪音都沒有發出來的車廂。

    於是一下子明白剛才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麼了,在熟悉了幾小時列車在鐵軌上摩擦出的噪音之後,突然間聽不到那種聲音,的確是相當的奇怪。

    剛想到這一點,腳下被什麼東西猛地絆了一下,我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沒來得及站起身隨即被眼前驀地出現的那些東西給嚇呆了,就看到我所躺著的那塊地方……那哪裡還能被叫做地板,密密麻麻一堆鍋灰似的東西在周圍緩緩扭動著,在我倒下的一剎那纏上的的腳,纏住我的手,纏緊了我的脖子……

    一時間氣都喘不上來了,那些煙不像煙霧不像霧的東西,冰冷冷一團緊緊爬在了我的身體上,只覺得全身灌了鉛似的沉,眼看著那女人的腳步離我越來越近,我感覺那些東西透過我竭力張開的嘴和鼻孔慢慢蠕進了我的體內。

    身上再次一沉,那女人壓在了我的身上:「阿姨,14節車廂怎麼走……」

    「啪!」一團什麼東西閃著光在這當口突然落到我的邊上。

    我只覺得身子猛地一輕。

    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周圍那些緊纏著我的灰黑色東西突然間潮水似的褪得一乾二淨,這同時一陣有節奏的卡嚓聲不緊不慢傳進了我的耳膜。

    一口氣緩過來,我看清楚那團在我邊上閃著微光的東西,那是口濃痰。抬頭就看到離痰不遠處一個頂著頭亂髮的年輕男人揉著雙睡眼朦朧的眼睛吃驚地瞪著我。半晌反應過來,後退著一把拉開身後的大門,急急朝裡跑了進去。

    直到門啪的一聲合上,我才緩過神,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抬起手看了看,手上一些細細的淡紅色印子,還留著之前那場噩夢般的氣味。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列車輕輕搖晃,車廂裡偶然傳出一兩聲還在熬夜的人低低的談笑,一切又恢復了正常的樣子,之前,真如一場夢一般。

    我朝前走了一步。

    車身一晃,我沒站穩撞在了邊上一扇門上,門是半開著的,抬眼就看到裡面一盞床頭燈微微亮著,罩著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雪似的蒼白,對著我的方向。

    「幫……我……」他道。聲音僵硬,就像他僵直著脖子看著我時的樣子。

    而我只覺得全身都涼了,從頭頂到每一個細胞的冰涼。

    走了半個多小時,我居然又走了回來。這個該死的見鬼了的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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