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再遇肖母 文 / 狸小貝
第九十三章再遇肖母
唐宏軒電話裡叫林若曦最好不要出門。
可林若曦要是能老老實實地聽他的話，就不是林若曦了。
吃過午飯之後，她一個人在臥室陽台上坐了一會兒。
實在是閒的無聊，就打電話給韓珊珊。約好了下午兩點，在一環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面，便簡單收拾一下，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想起男人昨晚似乎說過，叫她不管去哪裡，都要打個電話告訴他一聲兒。所以尋思一會兒，還是掏出手機給他掛了個電話。
可聽筒裡傳來的，卻是服務台冰冷機械的聲音，「您撥打的用戶已將來電轉移到……」路上又打了幾個電話，仍舊是關機狀態。
「你自己關機的，可別怪我去哪裡沒告訴你！」
林若曦坐在車後座上撇嘴嘟囔了一句，把手機扔回到背包裡，轉過頭，專心看著外面的風景。
韓珊珊是一貫的遲到王，一起上學那會兒有什麼活動聚會，她就很少有準時到地方的時候。再加上林若曦提前了十幾分鐘，到咖啡館的時候，自然還不看見她的影子。
於是習慣性的找了個靠窗位置的卡座，又要了杯冰水，邊百無聊賴地翻著雜誌，邊時不時地抬頭往窗外掃上一眼。
差不多也就十來分鐘的功夫吧，韓珊珊來了個電話。說是科室裡來了個急救的患者，要先跟去處置室處理一下，叫她先稍等自己一小會兒，不要著急。
可讓林若曦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將近兩個小時還不見韓珊珊的人影。
一個人坐了半天，多少有些不耐煩了。拿出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想告訴她自己先走了，改天再聚，可對方竟然也是關機狀態。最後只好編輯了一條短信，給韓珊珊發了過去。
按下發送鍵，林若曦蹙起細長的眉毛，低聲抱怨了一句，「一個個的拿手機又都不開機，還帶它做什麼！」說完，抓過背包站起身準備離開。
然而一隻腳剛剛邁下卡座的台階，玻璃門那邊一閃，一個熟悉的身影便闖進了視線，叫林若曦不禁一愣。
竟然……是肖帥的母親！
這個時候，對方顯然也已經看見了她。
肖母眼中閃過詫異，同樣站在原地愣住。
然後，就在林若曦大腦中尚還糾結是打個招呼走人，還是直接裝不認識從她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肖母竟然緩步向她走了過來。
「林小姐，一個人？」到了近前，肖母主動開了口。
「一個人。」林若曦點點頭，然後就不在說話。其實從那些事情發生到現在，時間說長不長，可對於林若曦來說所有種種卻仿若隔世。所以，儘管當初母親病重住院，肖母要承擔大部分責任，可有著上一輩人的糾葛在一起，實在不是單純的一個『恨』或者『怨』字能夠概括的。所以如今再見，倒是將她當成陌路人的心態居多。
只是林若曦心中所想，外人自是不知。而當初的事情，肖母也多少是心懷愧疚的。於是，此刻她這樣毫不掩飾地冷淡態度，實在叫肖母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
兩個人相對無言，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安靜了一小會兒，林若曦慢半拍兒地微笑著和肖母點了點頭，「王醫生慢慢坐吧，我先走了。」
「林小姐。」兩人擦肩而過時，肖母忽然出聲叫住了她。
林若曦腳步一頓，卻未立刻應聲。好一會兒才轉過頭，滿臉客氣疏離的淡笑看著她，問「王醫生，有事？」
肖母眼中神色有些侷促，「能坐下來聊聊麼？」
林若曦看著她，眸光閃了閃。她不覺著兩個人之間有什麼好聊的。可稍稍猶豫之後，還是轉身又坐回了卡座。
「林小姐喝點什麼？」肖母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抬手叫來了服務生。
「不了，我現在什麼都喝不下。」林若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桌上的幾支空杯。一杯冰水，兩杯果汁，還有一杯熱咖啡。都是她剛剛等人時喝下的。
肖母會意，衝著服務生說了句「一杯熱牛奶」，然後轉頭衝著林若曦笑了笑，「其實我前一段時間，看見過你一次。」
「是麼。」林若曦輕應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以為意。
肖母明白她大概以為是自己沒話找話，便解釋了一句，「就在金漢斯酒店門口，你和唐先生一起。我當時剛好在馬路對面，你沒看見我。」
林若曦愣了一下，繼而恍然。她記得有一天的確和男人去過那裡，是陪他去應酬的。
「您眼力真好。」
「不是我眼力好，唐先生那輛車，一般人想不注意都困難。」
「也是。」林若曦點點頭，不禁莞爾。唐宏軒那天開了輛邁巴赫，相當騷包的限量款式。整個c市，除了他誰還能有這樣奢侈的排場。
「林小姐，你現在過得好嗎？」
「如你所見。」林若曦細眉挑了挑，倒是笑得極為坦蕩。
肖母嘴唇張了又合，最後才低聲說道：「小帥他……回來了。」
因為肖正國之前的所作所為，又因為他對自己那份特殊的感情和種種幫助，再加上男人心中的忌諱，一直以來，「肖帥」這個名字，就似乎成了林若曦心中的禁忌。
此時肖母提到自己的兒子，叫她恍惚之餘，多少生出幾分煩躁……林若曦忽然覺著自己今天和她在這裡多費唇舌，實屬是閒的沒事，吃飽了撐得！
於是客氣的笑容裡隱隱帶了譏誚，口氣也有些沖，「放心，即使對面見著你兒子，我也會裝不認識！」
她的話叫肖母愣住，隨即失笑搖頭，「林小姐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事到如今，誰能有資格對你要求些什麼。」說著歎息了一聲，「其實，我一直欠你一聲……對不起。」
林若曦的手微顫，隨後纖細的手指死死抓緊了背包的帶子。再開口，冰涼的聲音帶著嘶啞的艱澀，「這句話，你應該，對我母親去說。」
「會的，要不了多久，我就有機會親自對你母親道歉了。」
她的話，叫林若曦不由一驚。她抿唇，看著肖母的眼神冰涼嘲弄，逐漸轉為驚疑不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我真的沒有做壞人的天賦。」肖母無奈地微微一笑，面上的表情卻帶著說不出的釋然，「其實，在金漢斯門口看見你和唐先生那天，我是去取檢查結果的。」
「檢查結果？」
「胃癌晚期，應該，沒有多長時間了。不然，小帥他可能到現在還不肯回來……」說到這裡，肖母眼睛瞥向窗外，摀住嘴，哽咽了一聲。
「王醫生……」林若曦輕呼了一聲，想說什麼，卻被肖母擺擺手打斷了。
「也許這就是報應，我害得你失去唯一的至親，差不多家破人亡。現在……報應到頭了，都是命，這些日子，我也看開了不少。」她頓了頓，吸了口氣，「我知道我今天實在是冒昧了，可既然碰見了你，這句『對不起』要是不趁著現在說，恐怕就要帶到地低下了。」
「小帥說的對，你是個好女孩兒。可惜我們夫妻兩人當初都有眼無珠，把你害成了這樣。說到底，我還是自私的，說這些也是為了心裡好受。不然，我怕我死後，都心裡難安。」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林若曦緩緩垂下了眼眸。她抿著唇，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玻璃杯中殘餘的液體，沉默半晌，方才輕輕開了口，「我不知道有沒有報應一說……不過，也許真的，一切都是命。說半點不恨你，實在是太過虛偽。可是，如果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你和肖局長身上，未免太過偏激。」
世人皆看重利益權勢，肖帥父母為了自己兒子的前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並沒做錯什麼。只是誰能想到，造化弄人，竟然還會牽扯出上一代的恩怨。
即使沒有這一層，她又能逃過一劫，繼續做那個辛苦忙碌，卻踏實快樂的女孩兒麼？！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唐宏軒那樣霸道強勢的一個人，成為他入眼的獵物，有誰能夠幸運的逃脫。
若細說起來，從頭到尾，最無辜的那個人……恐怕還是肖帥。他不過是喜歡自己而已，父親便被唐宏軒打壓的斷送了仕途，而自己也惹了一場無妄之災。
想到男人，林若曦不禁又是一怔恍惚。
她不是傻子，儘管刻意逃避，可唐宏軒對她的情意她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的。否則，殘忍高傲如他，怎麼能對自己百般遷就。
捕獵的人最終愛上了自己的獵物。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誰能逃過翻雲覆雨的命運之手。
輕歎了一聲，林若曦收回思緒，第一次衝著肖母露出一個友善柔和的微笑，「王醫生，你也別想太多了。現在醫學發達，你本人又是這方面的專家，總有辦法的。人生本來就是這麼回事，能拖延一年，就是一年。」
「呵呵……」肖母輕聲笑了，「傻姑娘，現在想你這樣善良的傻姑娘真的是不多見了。你越是這樣，我越是心裡難受。其實，事到如今，我寧願你恨我，報復我。這樣，至少我不會始終良心不安……」說著，抽噎了一聲，眼角竟然真的有淚水溢出，「如果……如果當初我聽了他的話後稍稍能冷靜一點，就不會……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