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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9節 預謀 文 / 晨風天堂

    天已經全黑了,如果按廣州城與京城的規矩,眼下已經是宵禁的時間。

    可春暉園正門前的街上依然繁華,甚至比白天的時候更加的繁華。整條街都掛著巨大的燈籠,每一家店舖門前也是燈火通明。

    負責治安與防火的小隊在不斷的巡邏著。

    原本想著天色已暗,白名鶴那邊肯定還在忙碌著,白崇喜也沒有想著白名鶴會連夜過來。從來沒有見過在夜間還繁華街市的白崇喜問了客棧的人,得知這裡沒有任何的限制,也無宵禁的規矩,但外來的人不能離開這條主街。

    上了街白崇喜才注意到,這裡官比民多。

    穿著四品、五品。武官服的人至少佔了這裡人數的五成,而這些人也沒有什麼官威,倒是像一個正常的客人一樣。

    走近一家距離自己住處最近的店舖,裡面已經有十幾個客人分坐在五張桌旁。

    有幾十個小廝捧著托盤在不斷的讓這些客人看著托盤之中的樣品,每個人都受過嚴格訓練的。兩個看似沒有什麼區別的麻布,卻有著那麼多的區別。

    看到白崇喜以及幾位白家的族老進來,立即有一個穿著掌櫃服色的人迎了上來:「幾位貴客遠道,先喝杯茶休息片刻。需要什麼樣的貨物,只要提出要求小號一定奉上樣品。就算只是看個熱鬧,也是小號的榮光!」

    「我們從關中來。往西北有些布、鹽、茶的生意。」白崇喜說的是實情,倒不是假話。

    坐下之後,當下就有幾個小廝捧著一些布片過來。這些是專門準備的樣品。很厚,很結實,摸著手感也很軟。白崇喜估計這樣的布料,一擔應該低於百尺匹的十匹。似乎是很適合西北苦寒之地用的。

    「再輕薄輕,而且我們要半匹包,必須用呂宋軟麻,而且要鮮亮的顏色。」一個大嗓門穿著正四品武官服一臉鬍子的人聲音嚇到了許多人。

    這位倒是光棍。立即起來一抱拳:「大嗓門驚到各位,兄弟在這裡賠罪了。」

    各桌都是笑呵呵的一抱拳。表示並不介意。

    已經賠罪給了臉面,再計較就不合適了。

    白崇喜純粹就是好奇,靠過去看了那人桌上的幾塊布樣,這麼薄作內衣都算很輕薄了。當下一抱拳:「這位官爺。」

    「別叫官爺。在這裡叫聲兄弟就成了。」這位武官倒是客氣。

    「敢問這位兄弟,我是來自西北。在我們那裡這麼薄的衣料作夏天的小衣都算薄料了,只是好奇,所以多有打擾。」

    「你來自西北,自然是不知道。兄弟我是潮州衛的,我負責小呂宋南部棉南老島那邊的椰子果。那裡有多熱,就算是眼下冬天那裡也像是坐在蒸籠裡一樣。而且那裡人窮,二十尺的半小匹料,一匹只要半錢銀子。結果呢?」

    聽著是反問,可結果誰知道。還是這位武官說道:「結果,我拉去的貨七成又拉回來了。讓我們指揮大人狠狠的給了我幾鞭子,要知道我們衛所兄弟們風裡雨裡靠的就是這個,這白跑了一次,我自己心裡也難受。」

    「是呀,作生意的拿著貨物白跑一次又拉回來,是讓人很難受的。」白崇喜倒是能夠理解這一點。

    聽到有人認可。這武官有幾分興奮:「所以這一次,就要再輕薄些的。這家商號。算是廣東這邊白麻布作的最細法的幾家之一了,雷州衛上個月從他們這裡拿了三千擔的貨,峴港那邊拉去就全部出貨了。」

    「不要只想著輕薄,要考慮到更多的實用性。再輕薄衣料的結實程度就會下降,你們可以考慮用成衣。一件衣服幾個大錢棉南老島還是可以承受的。」

    聽到門口有人說話,許多人都轉過頭來。

    進來的正是白名鶴,他到客棧找不到白崇喜,自然就找到這裡來了。畢竟是白名鶴的父親,東廠這邊派的人暗中護衛著,行蹤也不會是秘密。

    認識白名鶴的在這裡絕對不少,特別是別的人拿一隻折扇,只有白名鶴不拿。今年白名鶴手上卻拿著一隻小竹板。

    當眾人紛紛上前準備行禮的時候,白名鶴卻快走幾步雙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兒給父親大人問安,父親大人前來廣東兒公事繁重未曾迎接,請父親大人責罰。」白名鶴說完,雙手將那竹板捧了起來。

    身後的孫苑君與懷玉也雙雙施禮:「兒媳給公公請安!」

    「可不能罰呀!」眼看著白崇喜伸手,事實上白崇喜是心中激動只是想扶起兒子,可以那四品武官眼中這是去拿那個竹板,情急之下就去擋。可手伸到一半又反應過來似乎不能搶。

    大明以孝治天下,父親打兒子天經地義。

    那武官也給白崇喜跪下了:「白老太爺,可不能打下。小白大人為了我們廣東沒日沒夜的忙,那是頂好的人。您要是打,我皮糙肉厚您打我行不。」

    別說是白崇喜,就是白名鶴都被這位弄的哭笑不得。

    白名鶴也不是在作戲,按大明的禮節就是這個樣子,作兒子的在父親面前失了禮,那怕說是忠孝不能兩全,可見了面也要有請罪的這個過程。父親說了原諒,這才算了事。

    否則不管是民間,還是御史也能給你定義一個不孝。

    原本的過程,許多士百姓都明白的一個過程,到了這會反倒沒辦法繼續下去了。白崇喜也算是見過些世面,一咬牙拿起竹板在白名鶴左右肩頭各打了一下:「為父這第一下,打你不知愛惜身體,身體髮膚受之與父母,勤於公務之時也應注

    意到保養。這第二下打你兩位公主何等尊貴,你卻不知禮,那有公主向我這百姓施禮的規矩。」

    扶了白名鶴起來,白崇喜向孫苑君與懷玉長躬一禮:「關中白氏白崇喜向麗苑公主問安,向華清公主問安。」

    白家人以及周圍的人也都跟著施禮。

    有公主在,自然是她們上坐,這是皇家的禮節。

    「父親大人,兒處理一些小事再陪父親大人回家如何?」白名鶴很恭敬的問道。

    「公務為重!」白崇喜很嚴肅的回應了一句。

    白名鶴一把拉起那位武官:「你聽我講,我知道你們潮州衛這幾次生意都沒有掙到銀子。」白名鶴說沒有掙到銀子,這句話潮州衛管這些事情的人都懂。

    不是沒有掙到,而是沒有他們那份。

    每次出海的利,都有著嚴格的分配方案,有多少是船員的辛苦錢,有多少是上交衛所的,有多少是給護航軍隊的,有多少是上交布政司的稅金,有多少是海貿給皇家上交(就是交給白名鶴的),等等。

    「這樣辦,我們變通一二。你們這些人殺人的水平我不懷疑,在海上遇到海匪我也不擔心。可什麼貨能夠在你們負責的海路上掙到銀子,你們不行。既然如此,我給你們想一個變通的辦法。」

    白名鶴說完,對那位掌櫃的說道:「你可能作主?」

    那掌櫃按現代的說法,就是一個展廳的銷售經理,小事他能作主,可白名鶴說的能是小事嗎?

    掌櫃也算有心眼,施禮之後說道:「白大人作主的事情,小的就能為小號作主!」

    好聰明的一句話,那意思就是白大人你全部作主吧,你說的事情我們大掌櫃也不敢說不!

    「你們是否可與潮州衛合作,各取所需!運輸以及海上的安全交由潮州衛負責,海上貿易的各種稅是定案不會隨便動。海貿皇稅不同的貨物有不同的比例,這個也是有定案的。在這個基礎上,你們掙到的就是自己的。唯一可能與眼下你們作生意不同的,就是你們經營的貨物種類要報備。」

    說到報備,那武官卻是知道的很詳細。

    當下就給那掌櫃的用最簡單,最粗笨的辦法解釋:「這海上的生意是萬歲,其餘的才是我們的掙的。這個報備就是分銀子,總不能我們潮州衛與其他幾個衛所為爭貨打架吧,這個不合規矩,事先就把地盤分好了。」

    那掌櫃懂了。

    這是天大的好事,海上貿易最危險的兩點,一是運輸,二是安全。

    有了水師的保護,運輸與安全都不是問題。

    再加上事先就分配了交易的區域,以及貨物的種類,那麼可以說是只掙不陪的。

    白名鶴又對那武官打了一個眼色:「上次你們沒有掙到銀子的那批麻布,一匹布的利有多少,告訴這個掌櫃!」

    「交完各種稅,給自己落下的,二十尺的一匹淨利六個椰子果!」

    沒有說銀子,只說椰子果。

    可掌櫃的也會算呀,六個椰子果在這邊下船價就是六十錢,二十尺六十,這就是半錢銀子了,絕對是暴利了。這是除去各種費用的淨利,那怕對衛所對半分,再給這些跑船的水師分一半,也有十五的利,這絕對是巨大的利差。

    「看你那笑瞇眼,就是算到好事了。再給你交處實底,這六個椰子果是上交衛所之後,留給我們跑船,還有岸上修船搬貨兄弟的利。也就是我們這些人的辛苦賞錢,你要是能幹,估計我們指揮大人,會把這份全部給你。」

    太刺激了,太暴利了。

    那掌櫃的感覺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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