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44 意外的一夜 文 / 峨嵋
044意外的一夜
紙包中裝的是「合歡散」,只要待會兒趁著陸英不注意,灑在他的浴桶中,那他就會情動難耐。這藥是崔珍怡的娘親在她離京前偷偷塞給她的,為怕她害羞遲疑,還向她痛陳一番利弊,又將用法反覆交待多遍。
這些天來她一直想用,無奈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錯過了今晚,陸英不知要過多久才會回城,而這次出征,六殿下也會一道前往……時間有限,她再經不起延誤了。
院子裡傳來她的僕婦向陸英行禮問安的聲音,崔珍怡眼睛一閃,站起身迎出門去。
因為明日一早就要出發,所以今晚的宴席上所有人都沒有喝酒,崔珍怡備下的幾罈好酒也無用武之地,看著陸英眼神清明地向她點了點頭便轉身往正房而去,崔珍怡心中一陣鬱悶忐忑,不過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了,所以她咬了咬牙走上幾步攔在陸英面前道:「妾身備了熱水,夫君待會兒洗漱一番再歇息可好?」
陸英隨意「嗯」了一聲,越過她推開房門走進正房內,崔珍怡連忙伸手招來僕婦送上熱水。
北關城夏天天氣悶熱,陸英每日睡前都要沐浴,不過平日多用涼水,由老管家帶兩個家丁送來即可,正房一側就有專門隔開的小小浴間。
泡熱水雖然麻煩,卻要舒服得多,崔珍怡也借此機會帶了僕婦到小浴間中親自為陸英備水。伸手試過水溫可以了,崔珍怡示意兩個僕婦先出去,轉身就從袖中取出小紙包,飛快拆開往浴桶中一灑,藥粉飛快溶解在水中,不見蹤影。
「你灑下去的是什麼?」
正當崔珍怡暗自慶幸,想把包藥粉的紙藏起時,陸英的聲音冷冰冰地忽然自她身後傳來。
崔珍怡一驚,手上的紙無聲掉到了地上。她急急扭頭一看,只見陸英站在浴間門前,她帶來的兩個僕婦一臉驚惶地站在他身後。
陸英冷冷看著她,沒有激動也沒有憤怒,但是那神情卻比他大發雷霆更要讓崔珍怡心寒,她抿緊了唇瓣不知該如何作答。
陸英慢慢走上前來,他身形高大,在狹小的浴間中更顯得如同山嶽一般,氣勢凌人地向崔珍怡逼來。崔珍怡心中恐慌不由自主就往後倒退,一直從浴桶一側退到了牆角。
陸英走到浴桶前就沒有再繼續,彎腰拾起地上那張包過藥粉的紙,紙上還殘留了一些粉末,陸英看了一眼將紙按著折痕重新包好,看了崔珍怡一眼淡然道:「你不說也無沒關係,只要把這個交給城裡的大夫,自然有人會告訴我這是什麼。」
給城裡的大夫看?!萬一被人知道那是什麼,她的臉就徹底丟盡了,別人會怎麼說她這個將軍夫人?
淫婦!這兩個恐怖的字眼幾乎立即把崔珍怡壓得透不過氣來,她一張臉先是漲得血紅,轉眼又褪盡了血色變成一片慘白。她雖然心機極多,但畢竟是個官宦之家教養出來的女兒,有些事是寧死都無法承受的。
她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勇氣,忽然從角落裡衝出來一手抓住正要轉身離開的陸英,叫道:「夫君請留步!」
兩個僕婦見到這一幕,想退出正房又怕不告而退被主人怪罪,閃閃縮縮站在一邊恨不得變成螞蟻大小才好!崔珍怡緊緊抓住陸英,狠狠掃了她們一眼,倆僕婦如獲大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就逃了出去。
陸英一振手臂,掙脫了崔珍怡的抓握,大步走入正房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他知道崔珍怡遣退了下人,是打算跟他坦白那一包藥來龍去脈。他不否認由始至終對這個妻子毫無好感,只是也沒想到這個自詡大家閨秀的女人,竟然會做出對他下藥的事情,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崔家兩母女的膽色與卑鄙。
「如果你不想說,現在可以出去了!」陸英對她的耐心十分有限,明日一早他還要領兵出征,實在沒心情跟她慢慢磨。
崔珍怡深深呼吸一口氣,豁出去道:「那是合歡散。」反正她在這個男人面前面子裡子早已丟盡,她甚至有些絕望,無論她作多大的努力,這一生她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心,更不可能讓他用看他義妹的溫柔眼神看她。
這個男人整個心都偏到他義妹那隻小狐狸精身上了!
陸英聽到「合歡散」三個字時,神情稍稍變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成一片淡漠,這樣漠然的神情意外激起了崔珍怡的怒氣——她在他的眼中就這麼無足輕重到連為她生氣都覺得浪費力氣嗎?
崔珍怡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被如此徹底輕蔑過!她把滿腔怒火全數算在了白茯苓的頭上——如果不這隻小狐狸精,她的夫君又怎麼會對她輕蔑到這種程度!
不過就一張臉長得好看而已,一個低賤的小小商賈之女,她憑什麼?!
陸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沒有心情跟她糾纏下去,冷聲道:「以後不要再到正房來,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崔珍怡怒極反而冷靜下來,不管如何,現在最重要的是說服陸英歸附大皇子,即使不成,至少也不能讓他投向二皇子那邊。她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膝蓋一彎直接跪倒陸英面前哭泣起來。
「將軍不能原諒妾身當初年幼無知犯下的大錯,妾身知道事情始末之後日日愧疚於心,只恨自己有眼無珠,累將軍受苦。可將軍請想,妾身那時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孩童,懂得什麼?又能真的立了什麼壞心腸?只想討娘親長輩的歡心,看大人如何做,便跟著如何做了……」崔珍怡一邊抽泣落淚,一邊暗暗注意著陸英的神情,見他似乎有所動容,更是賣力哭訴。
她不知道,陸英此時此刻想到的卻是那一年,只有三歲的白茯苓,撒嬌耍賴非要母親將他救回家的情形,在他已經對世間絕望,以為自己會慘死在一群乞丐的拳腳之下的時候,這個忽然出現美得像玉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覓到婆婆後,妾身只想好好侍奉她老人家,以彌補當年做下的錯事,婆婆去世了,妾身一心替她守孝以盡孝道,忽略了將軍。是妾身無用,不能伺候好將軍,笨手笨腳討不得將軍的歡心。我知將軍心中另有中意之人,是茯苓妹妹對不對?只要將軍一句話,妾身願意努力為將軍求娶,以平妻之禮迎她進門,待她如姐妹至親!」崔珍怡也不想便宜白茯苓的,無奈她翻來覆去想了無數種方法,卻沒有一樣足以打動陸英。
陸英對金銀財帛並不貪戀,對名利權勢似乎也無野心,對女色更是毫不動念……崔珍怡自問容貌雖然不及白茯苓,也是窈窕佳人一名,表妹劉真真亦稱得上冶艷可人,無奈陸英對她們倆人從來不假辭色,看她們的眼神與看老管家石韋差不多,正確地說,看石韋的眼神還多了幾分溫和。
左思右想,陸英唯一的把柄弱點,就是白茯苓,崔珍怡此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試圖用它扭轉局勢。這一招在白茯苓那邊碰了個大釘子,不過白茯苓也沒說她不想嫁給陸英啊!聽她的口氣似乎還有點取她而代之的意思呢。
所以崔珍怡推斷,定是那小狐狸精拿喬,非要得到正妻之位,所以陸英才會遲遲不得娶她進門!現在她主動拋出平妻之位,那小狐狸精不懂事就罷了,陸英一定能明白這已經是白茯苓所能得到的最高地位了!她這般退讓合作,陸英總也應該有所表示,安撫安撫她才對……
陸英聽了她的話,看她的眼神變得十分古怪,好像看到什麼無法理解的東西一般,過了半餉,方才問道:「前些天你約苓兒到北悅樓,就是跟她說這個?」
崔珍怡遲疑一下,點頭道:「是……可能是妾身口拙惹妹妹不快了……」
陸英站起身,一字一字道:「這種有損苓兒閨譽名聲的話,以後一個字都不許再提!如果讓我聽到什麼風聲,別怪我對你們崔家不客氣!你們一家打的什麼算盤我很清楚,我也奉勸你們一句,早早跟那些皇子們劃清界限,否則滅門抄家之禍就在眼前!希望我出征回來,你已經啟程回京。出去!「
這一段話說得不快,字字暗藏狠厲,崔珍怡從來沒見過陸英這麼陰森凜然的神情,嚇得連哭都忘記了,跪在地上直打嗦嗦。
崔珍怡渾渾噩噩地從正房出來,一步一步踱回到東廂自己的房中,坐在妝台前好一陣子才驚魂稍定,她把今日的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依然不明白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卻也知道自己這次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是徹底把陸英得罪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大哥可是在大殿下面前拍胸膛保證能把陸英招攬過去的,如果她就這樣無功而返,大哥會怎麼看她?娘親會怎麼看她?她那些兄弟姊妹們必然會暗暗嘲笑她吧……不!夫家這邊看來是靠不住的,她唯一的倚仗就是娘家了,一定要想個辦法才行。
對了!今晚看來,陸英他很重袍澤義氣,她還是要從他的部將屬下下手,有他們幫忙勸說,比她直接開口要有用得多。
崔珍怡勉強振作起來,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