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95 要裝一起裝 文 / 峨嵋
095要裝一起裝
「怪笑夫人」身後跟了三個妙齡少女,最小一個估計與白茯苓年紀相仿,最大一個也不過十六、七歲左右,容貌出眾,都是一身綾羅綢緞的時新打扮,放在一起千嬌百媚,光氣場就勝過在場其他千金小姐一大截。
四個女子身周簇擁了十來個丫鬟嬤嬤,個個都如孔雀一般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怪笑夫人」一進大廳,就覺得有些不妥,確實所有人都在對她們行注目禮,不過那眼神裡沒有了以往的妒忌羨慕,反而充滿了嘲諷譏誚看好戲的意味。
她暗吃一驚,以為自己今日的穿戴出了什麼問題,可明明出門前曾經仔細檢查過三四次了!丟什麼也不能丟了氣勢,她假作無事走上前與尹夫人行禮,尹夫人不敢托大,連忙點頭還禮,她身後三個美貌少女也紛紛福身問好,尹夫人微笑道:「就差你們一家了,遲來可要罰酒三杯!」
慧芸忽然湊到白茯苓身邊道:「這個是吏部尚書鄧大人的大兒媳秦氏,都叫她鄧大奶奶,興國公的嫡長女。後面三個有兩個是尚書大人的千金,還有一個是她的堂妹,這兩年號稱『京師三秀』的,常常在各種聚會上大出風頭,眼高於頂,都還沒有許人家呢!」
白茯苓被她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了眾人詭異眼光的緣由,一看刻意擋在自己身前,不讓鄧家四女看見自己的尹氏,更覺得啼笑皆非。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成了這些久被欺壓的小姐們「報仇雪恨」的工具,而自己這位大表嫂尹氏也是個蔫壞的,現在分明是想讓鄧家四個女人得意夠了,再把她推出去,一次把她們氣個半死。
剛剛尹氏還訓斥慧芸、慧茹記住身份不可以小家子氣,她這一手可比她們要狠得多了。看來鄧家這幾個女人人品不怎麼好,不然就算長得出眾些也不至於犯下眾怒。
她也很愛看別人吃癟,尤其喜歡幸災樂禍,不過覺得這種比拚臉蛋的實在太過無聊,可一想到自己今天另有重要任務……說不得也只能幼稚膚淺一回了。
那邊鄧家四女與尹夫人已經應酬過了正準備入座用茶,忽然被尹夫人笑笑拉住道:「今日聚會來了新人,正要介紹與你家幾個姑娘認識,都是靈秀俏麗的妙人兒,日後也好多多親近。」
鄧大奶奶斜了一旁的尹氏一眼,依稀看到她身後坐了個紫衣女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下撇了一下,敷衍笑道:「可是忠國公府那位孫小姐?我近日也聽聞姐妹們說起,『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之女,當然要好生親近親近。」
廳上的人都聽得出她有心強調「昔日」二字,白茯苓更是心頭火起,別人說她什麼,她其實不太在意,但是說她的爹娘,哼哼!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跟在她身邊伺候的白果、楊梅、雲嬤嬤等人也是心中不忿,咬牙切齒等著看這女人待會兒見到她家小姐,又是什麼嘴臉!
鄧大奶奶來之前就聽說今日忠國公的孫小姐會來,這些天李氏為著心裡的小算盤,一直在替白茯苓造勢,京師女眷圈子裡開始流傳她容貌絕美的種種傳言。
木佩蘭名聲最盛的時候,鄧大奶奶還是個哭著要喝奶的黃毛丫頭,壓根不曾見過她,只當是人們誇大其詞。
這兩年她帶著夫家的小姑與自家堂妹縱橫京中各大貴女的社交聚會,從來風光無兩,不曾碰過一個小姐夫人在容貌上可與她的小姑堂妹爭鋒的,所以今天她依然信心滿滿。
而且看這位國公府的姑娘,躲在尹氏身後不敢露面,怕再漂亮也有限,不然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有什麼好怕的?
尹氏忍了這麼一陣,等的就是這一刻!她施施然站起身笑道:「妹妹快來見見鄧家幾位姐妹,她們可是有『京師三秀』美譽的名門閨秀呢!」
也不知道尹氏與鄧家這四個女人有什麼仇怨,似乎連尹夫人都隱隱在幫忙想看她們尷尬呢。白茯苓不負眾望,扶著白果的手站起身,抬頭向著她們微微一笑,斂衽為禮,動作流暢優雅盡可入畫。
對面鄧家四女看清她的一刻臉色就變了,三個本來笑靨如花的少女笑容盡數僵在了臉上,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如仙子一般艷麗鮮妍的傾城佳人,一瞬間忘記了還禮。
鄧大奶奶的臉色尤其難看,她現在徹底明白了剛才廳裡的詭異氣氛是為了什麼,好啊!原來一屋子人等著看她們的笑話!
不過她到底在這圈子裡混久了,很快便斂去異色,還了一禮,淡淡道:「果然傾城無雙,國公夫人好福氣。」
後面三女也上前來見禮,臉上換上笑容一個比一個甜蜜親切,好像半點不覺得尷尬難堪,很投緣似的拉著白茯苓說話,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她們知道這一屋子的人都等著看她們的笑話,看她們羞憤難當,看她們轉身落荒而逃,她們今日如果就這麼走了,明天就會成為京城官家女眷口中的笑柄,她們不能讓這些人如願!
白茯苓裝十三的功力顯然不如人家老練,被她們笑得毛骨悚然,又不能公然叫她們滾蛋,只好撐起笑臉應付。
慧芸、慧茹沒有看夠她們的精彩表情,心中不爽,不過也知道這幾個女人今日一定會死撐到底,所以只好收拾失望幫白茯苓擋駕。
廳上的夫人小姐們看似各自談笑,眼睛都不住往這邊瞄,期待能看到鄧家幾個女子憋不住失態。鄧家四女被她們激起一股狠勁,偏就賴在白茯苓面前不走了。
慧芸眼珠子一轉,故意插話道:「幾位姐姐的衣裙好生漂亮,典雅又不失清麗,可是府上繡娘所制?」她故意只誇衣裙不誇人,就是存了心要暗刺她們一下。
對面三女心裡恨得要死,臉上笑容不減,年紀最長的鄧家三小姐故作不經意道:「這是錦綸繡坊所制,府裡繡娘的手工也不差,不過款式搭配比起錦綸繡坊的何師傅可就差了不少了。」
錦綸繡坊的何師傅乃是京城最著名針線師傅,穩坐繡坊第一把交椅,想得到她親手所製的衣裙,等閒要排期一年,而每年何師傅所做的衣裙不過十套,所以能夠穿上她所制的衣裙,無疑是一項非常值得炫耀的資本。
慧芸沒想到自己竟然平白送了個機會讓她出風頭,氣得只想翻白眼,旁邊豎起耳朵偷聽這頭動靜的夫人小姐一聽鄧家三小姐身上穿的竟是錦綸繡坊何師傅的出品,一個個都忍不住走過來圍觀,人人眼露艷羨。
鄧三小姐笑得格外含蓄:「其實也沒什麼。母親偏疼小妹,她那身衣裙也是何師傅所制,不過料子可比我這要稀罕得多。」
她口中的小妹就是身邊年紀最小的那個少女,鄧家排行第五的小姐。
鄧五小姐與姐姐配合得天衣無縫,聞言馬上一臉嬌嗔道:「姐姐好沒道理,這是母親送我的生辰禮物,姐姐也不挑什麼日子,隨便一開口,母親就請了何師傅替你做一套衣裙,姐姐竟然還來吃我的醋。我可不依。」
國公府那位姓秦的表妹不落人後,故意笑得天真道:「就你們尚書府面子大,要不是堂姐幫忙,我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穿上何師傅親手所製的衣裙呢。哎呀,我們三個人就佔了三套衣裙,不曉得另外七套衣裙又是誰家定制的呢?」
鄧三小姐道:「聽說毛家訂了兩身,二皇子府上訂了兩身,還有其他的就不是太清楚了……」
毛家是生了大皇子的毛貴妃的毛家,二皇子府更不必說,鄧三小姐隨口一數都是京中權傾一時的人物,分明是在自抬身價,白茯苓現在非常明白為什麼京裡頭的夫人小姐會對這幾個女人怨念這麼深。
不過,待會兒如果輪到她開口,會不會所有人的怨念都轉到她身上呢?真是糾結啊!
終於有位藍衣小姐看不下去她們的嘴臉,故意湊到白茯苓身邊岔開話題道:「妹妹錦襖上的花紋好生特別,是妝花緞加了金絲彩線繡的?平順柔滑,這刺繡的功夫好生了得呢!不知道是哪位師傅這般厲害呢?」
時下流行的妝花緞一匹料子上織出的花紋一般不過六到九色,到十八色就是極品了,千金難求。再多就要靠手工後期添色,類似於在花布上刺繡。
但白茯苓身上這一件錦襖以明紫織金為主色,配以各色濃淡深淺不同的暗紋,分明至少有十多二十種顏色,尋常刺繡都會在衣料上留下微微凸起的線跡,她這件卻平滑柔順,看不出半點刺繡加工的痕跡,所以藍衣小姐才會這麼問。
她這一說,大家的目光全數轉到了白茯苓身上,白茯苓心裡大喜,幾乎想倣傚咆哮馬撲上去用力搖晃她幾下以示感激——這簡直是上天送給她的托兒!這話題提得多麼恰到好處、精闢獨到啊!一下子就提到了她最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