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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75 我替你出氣 文 / 峨嵋

    175我替你出氣

    沒太多人關心崔珍怡究竟犯了什麼錯,導致皇帝大發雷霆連帶拖累家裡上折請罪,也沒有太多人深究崔家上這道折子的種種不合理處,大家只關心,皇帝接下來會替陸英選哪家的女兒為妻。

    陸英回京後得知崔珍怡的消息,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既有放下心頭塊壘的輕鬆,也有揮不去的疲倦與無奈——就算現在他與白茯苓之間再沒有任何障礙了,難道他們兩人還能回到最初那種關係嗎?

    他永遠記得在他淪落街頭,受盡饑寒折磨與其他人的冷眼欺侮,以為自己就要卑微地死於幾個乞丐的拳腳之下時,有個漂亮的娃娃嬌聲嬌氣宣佈:「我要帶他回家,我喜歡他,我就要他!」

    然後,他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日陪在那個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女娃娃身邊,聽她用嬌嫩的童音指使他做這個做那個,要他背著她到處走,還擅自決定,他要變得很強很好,只喜歡她一個,只聽她的話,以後做她的備選丈夫。

    三歲小娃娃哪裡懂得什麼是丈夫?說的話怎麼可以當真?

    十三歲的男孩子卻已經懂得何謂夫妻,他被小女孩的直接搞得尷尬非常,滿面通紅,最後在女娃娃的「威逼利誘」下僵硬地點了點頭。他心裡其實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的,就算只是備選……

    這個承諾他很認真地放在心裡,從那以後義父義母所給予的所有嚴格鍛煉都變得不那麼辛苦了,甚至從軍的那幾年,當別人被殘酷的訓練、血腥的廝殺折磨得哭爹喊娘的時候,他依然甘之如飴,因為他越強越出色,離女娃娃的要求也將越近了。

    當他意外得到貴人相助,加上自身的不懈努力,終於算是功成名就的時候,上天給他的好運氣到了盡頭。

    因為亡父的承諾、因為纏綿病床的母親的期盼與求懇,他不得不與一個他萬分厭惡的女人成婚。

    女娃娃因為這個大發雷霆,她最生氣的不是他「不聽話」不守承諾,而是他竟然這樣草率地就把自己的終生幸福毀了。

    再然後他發現女娃娃雖然待他仍如從前親近,但是態度不再那麼肆無忌憚地親暱,那一點點曖昧的情愫慢慢從她眼中消失,他知道自己這一生連備選丈夫的資格都沒了,只能是兄長。

    少了一個名義上的妻子又如何?他真心想娶的妻子,已經成了他的妹妹,只是妹妹了。

    皇帝隱晦地試探著他的心意,表面上笑得如同一個和藹的長者,問他喜歡哪一家的千金,但是皇帝眼底裡閃爍的幽光,分明是極不願意他提起白茯苓的。

    皇帝早看出他對白茯苓有情,一開始甚至暗示會為他重新指婚,撮合他與白茯苓的好事,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白茯苓是內閣首輔白常山唯一的孫女兒,如果他成了白常山的孫女婿,以皇帝的多疑,將不得不評估他日後可能對祁國皇位繼承人造成的壓力,在白常山的影響力沒有真正徹底淡出朝堂之前,皇帝絕對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陸英想起這個就想冷笑,皇帝對他有知遇之恩沒錯,但是卻從來不明白,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熱衷權勢,喜歡把一切作為換取鞏固權勢的籌碼。

    所以他婉言謝絕了皇帝做媒的「一片好心」,他不想白茯苓再次為他草率決定而生氣。所以就這樣吧,他依照白茯苓的心意,等待命定之人的出現,雖然他根本不覺得期待,也不認為自己還會為誰心動。

    陸英用誘敵之計成功地把毛氏流落在外的餘孽一次清剿乾淨,毛氏與夏氏的中堅人物不是倒下了,就是被控制住,再翻不出什麼大浪,但是皇帝卻並不覺得開心。

    尤其是秘密接見過某個神秘人物之後,皇帝的脾氣越發暴躁。

    皇帝寢殿後的一座小樓乃是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均不可內進的禁地,皇帝每次心事重重,就會獨自進入樓內,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

    裡面沒有什麼重大機密,只是一面牆上掛了兩幅仕女畫像,畫上兩個女子容貌有五六分相似,一個溫柔婉約,一個冶艷嬌媚,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皇帝正坐在畫像前出神,口中似是與人商量又似是喃喃自語:「青蘭、碧麝你們說,那兩個小子怎麼就不能讓我省省心?偏偏都喜歡上佩蘭家那個小丫頭?」

    「先是珩兒拒絕我給他指的婚事,非要把正妃之位留給那丫頭,然後是小禰那混賬竟然說要殺了十二為那小丫頭出氣……夏氏雖然死不足惜,可十二怎麼說也算是他妹妹……這個六親不認的混賬!聽說我想替那丫頭賜婚,竟然敢要挾我,說除了他之外,要娶那丫頭的人都要死。」皇帝越說越氣憤。

    「十二果然是夏氏的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由著她鬧她竟然也沒能傷到那小丫頭一根寒毛。那小丫頭是個禍胎,說不得,我也只能對不起佩蘭了。不然,我擔心總有一日他們會為了那小丫頭自相殘殺,他們是你們替我留下的骨肉,如果可以,我實在不願傷了他們。」

    皇帝陰沉著臉歎了口氣,神情複雜地坐了好一陣才起身推門離開。

    白茯苓不知道皇帝已經對她起了殺心,正指揮著丫鬟們收拾行李準備返回北關城去。

    白常山本來捨不得孫女兒這麼早離開,不過自從皇帝流露出很關心白茯苓婚事的態度之後,他也開始感到不安,尤其是白茯苓正月十七進宮所遭受的無妄之災,更讓他覺得,孫女兒留在京城,早晚會出什麼禍事。

    他雖然已經將請求辭官返鄉的折子遞了上去,但皇帝並不真正放心,明裡暗裡必然還會繼續各種削權的舉動,他不擔心自己,就怕萬一發生什麼事牽連到兒孫。在他看來,最好是兒子一家都離開京城,可是木佩蘭現在的情況是絕對不願意離開的,兒子口上不說,心裡也放不下讓父親一個人留在京城裡。那就只有讓孫女兒先行一步了。

    白茯苓忙著把這些天來京城各大管事替她搜羅的有趣玩意裝箱打包,白果笑瞇瞇拿了一封信進來遞給她道:「小姐,海大盟主派人送信來了。」一邊說一邊還曖昧地眨了眨眼睛。

    白茯苓一聽臉色就變了,臉上沒有半絲白果期待見到的嬌羞,反而是更接近於心驚膽戰、僵硬、不情願一類負面情緒。

    白果心裡很是奇怪,不過不敢多問。白茯苓拿了信進內間拆開一看,上面只寫幾個字:午時之前到十步巷,我要見你!連抬頭落款都沒有。

    我頂你個肺!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要見就見啊!還限時出現?!去你的!白茯苓的火爆脾氣頓時被這封充滿了命令口氣的信給刺激起來,一手把信***成一團就扔到旁邊的炭盆中燒成了灰。

    但是轉念一想,卻又不能真的置之不理,甘遂那個大魔頭發起火來可不是好玩的,自己既然已經決定要對他採取懷柔政策,少不得要忍氣吞聲虛與委蛇應付他一番。

    算了算了,反正今日下午也約了要與夏馨馨在玲瓏閣見面的,就早點出門去見見那大魔頭,看他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非要現在見她不可。

    白茯苓滿心鬱悶地換過外出的衣裙,叫白果去吩咐準備馬車,只帶了白果、白芍與楊梅三個人就往十步巷而去。

    白芍本來話少,白果、楊梅見白茯苓繃著一張小臉,噤口不言,白果只能在心裡嘀咕,怎地不像是去會情人,倒像是要去見殺父仇人似的?

    主僕一行四人抵達十步巷老宅,才進門海浮石就來了,白茯苓在車上已經做過一番心理建設,當下主動把白果等三女遣退,只留海浮石一個在廳上跟她說話。

    海浮石對她的識趣舉動十分滿意,等人全部走了,便將白茯苓一把拉入懷中,笑問道:「幾天不見,想不想我?」

    白茯苓努力不作無謂掙扎,扁嘴嗔道:「你做了什麼好事值得我想你?」

    「說說看,你想那兩個害你的賤人怎麼死?你家不便出面對付她們,我替你出口氣。」海浮石聞著白茯苓身上熟悉的甜暖體香,心情好了不少,一番狠話說得十分溫柔。

    「別別別!我沒想要她們死的,你千萬不要動手!」白茯苓嚇了一跳,連忙制止道。他大爺要殺誰可別扯上她,萬一連累她功德被扣分,她不冤死了!

    再說,那十二公主再怎麼齷齪可惡也是皇帝的親生女兒,就算是被面前這隻大魔頭殺的,皇帝一樣會把賬算到她頭上,她可不想連皇帝都得罪了。

    海浮石不久前才為這事與皇帝頂撞了一番,沒想到白茯苓竟然毫不領情,臉色當場就沉了下去。

    白茯苓察言觀色,知道他又要發火了,連忙主動伸手環著他的脖子,放軟聲音道:「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氣,不過我覺得,有時候讓仇人痛苦地活著,比讓她們痛快地死掉要更解氣得多啊。」

    海浮石哼一聲,火氣降溫了一些。

    白茯苓湊到他耳邊,柔聲道:「我想了個好主意出氣,你幫幫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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