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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258 死別 文 / 峨嵋

    甘遂抵達京城時已經是十一月初十中午,大白天的他不便直接去閣老府,一入城便先傳令魔教在當地的舵主與紫草前來問話。

    等了好一陣,那位鄭姓舵主才一臉灰敗地出現在他面前,紫草卻不見蹤影。

    鄭舵主乃是魔教內的成名人物,更是甘遂的親信,魔教裡有限幾個知道甘遂幾重身份的人之一,看上去大概四五十歲,身材高大精幹,氣勢逼人,今日面對甘遂卻是神情恐慌,一副老鼠見貓的心虛驚恐模樣。

    甘遂眉頭一挑,直接道:「我不在這段日子,神教發生了什麼大事?」

    鄭舵主搖頭:「教中一切安好……」

    甘遂心中稍定,他一路趕回京城,並沒有聽聞什麼不好的風聲,應該局勢沒有太大變化。他掃了鄭舵主一眼,鄭舵主慌亂之下竟然蹬蹬退了兩步。

    甘遂不耐道:「究竟何事這麼慌張?曹梓人呢?」曹梓其實就是紫草,在魔教內的身份是甘遂的師弟,魔教排名第五的長老。

    鄭舵主一咬牙,疾聲道:「曹長老收到消息,夫人昨日身故於京城外幡幢山下,曹長老昨夜就趕去查證,至今未歸……」

    甘遂愣了一下,隨口問道:「誰的夫人身故?」

    鄭舵主顫聲道:「是、是教主夫人……」

    甘遂一拍面前的八仙桌,森然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簡直荒謬透頂

    那小丫頭身體甚好又服過他的玄陰洗髓之毒,身邊護衛丫鬟甚至那只瘟貓都不是易與之輩,更有他派去暗中保護她的一眾高手,怎麼會突然身故?

    鄭舵主看著那張一聲巨響後碎裂崩塌的八仙桌,臉色越發蒼白:「此事確實古怪……曹、曹長老已經去了查證,白家人今日一早離開了幡幢山,去了雲雀山別院。」

    其實紫草今早已經發回消息證實了此事,但是鄭舵主看著甘遂那張恐怖的臉,哪敢堅持說白茯苓已死,只得順著他聲稱仍在調查,以教主對夫人的緊張程度,讓他自己親眼去看清楚了最好誰要敢在這個關頭觸了教主的霉頭,十條命都不夠死。

    甘遂神情急劇變幻,胸膛一起一伏,終於推開花廳門,一閃身躍上牆頭,幾個起落消失在鄭舵主眼前。

    寒冬臘月,鄭舵主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他大力呼出一口氣,簡直覺得死裡逃生。心中暗暗祈禱,夫人突然身故這事,千萬是假消息才好,否則這後果他簡直不敢想像。

    甘遂瘋了一樣全不顧忌路人百姓,將輕功施展到最快速度,眨眼便出了京城,一頓飯不到的功夫已經到了雲雀山白家的別院門前。

    別院大門緊閉,並沒有張掛白幡、白燈籠等辦喪事必備的物品,甘遂稍稍鬆了口氣。

    昨夜一場大雪,瓦上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白雪,慘白的顏色令人生出一股寒冷不祥之意。

    甘遂凝神一聽,便聽到莊園內傳出陣陣哭聲,有男有女,他心煩意亂,一掌硬生生將大門門閂震斷,大步衝入莊園內。

    這個莊園他之前就曾來過,哭聲正是從前堂大廳上傳來的,甘遂只覺得兩腳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他一步一步踏上台階,推開廳門……

    正對著廳門放了一副漆黑的棺木,棺蓋放在一側尚未合上,甘遂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一看,白茯苓靜靜躺在棺中,雙眼緊閉,神情寧靜,像是睡著了一般。

    甘遂腦子裡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幾乎當場跌倒在地。

    他一手扶住棺木邊緣,一手用力搖晃棺中的女子,兩眼發紅嘶聲道:「醒來快些醒來」

    白丑與木佩蘭就坐在棺木前不遠處,廳上或站或坐幾十個人大都是白家的護衛、丫鬟,紫草也在其中,還有從附近村子裡趕來的白朮夫婦等,每個人都是一臉哀戚,滿面淚痕。

    其中大部分人都見過甘遂,不過只知道他武林盟主海浮石的身份,也知道一些他與白茯苓的關係,見他如此情狀,都不由得暗暗同情。

    甘遂眼裡心裡只有面前沉睡不醒的女子,根本不曾注意到廳上還有其他人,一心一意只想將白茯苓「叫醒」。

    白丑與木佩蘭互相扶持著走上前,大聲喝道:「夠了停手」

    紫草紅著眼睛也上來想拉住甘遂,甘遂被白醜的喝止聲一震,恢復了些許神智,慢慢抬起頭來狠狠盯著白氏夫婦道:「這是假的是不是?苓兒她人呢?」

    木佩蘭擺了擺手,神情委頓地對廳上其他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待廳上只剩白氏夫婦與甘遂、紫草四人,木佩蘭走到女兒棺木旁,伸手細細將女兒被弄亂了的頭髮衣飾整理一番,然後抬起頭望著甘遂道:「苓兒去前說過,不讓你親自驗證,你是不會相信她的死訊的。她人已經走了,你好好看清楚吧。只是你小心一些,苓兒她很愛漂亮的……」木佩蘭說到一半已經忍不住淚如雨下。

    白丑也是眼圈發紅,扶著妻子退到一邊坐下。

    甘遂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往下沉,近乎麻木地執起白茯苓的左手,他記得,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只有針尖大小,不拿到近處細看是很難發現的。

    玉白的手腕翻起向上,小小紅痣映入眼簾,甘遂顫抖著將白茯苓的手舉到鼻尖處,一股熟悉的清淡異香傳來,那是玄陰洗髓之毒的氣味

    白茯苓身上的一切特徵都可以模仿假造,但是這種毒是混合了甘遂自己的血為引子煉製的,天下只此一家,特有的氣味根本無法假冒。

    甘遂仍不死心,不住以內力灌入白茯苓體內,試圖找出生命跡象。高明的假死藥可以令活人看上去全無氣息體溫。

    他記得白家就有一個精通醫道的傢伙叫方海

    試了一次又一次,什麼反應都沒有,他的內力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點浪花,更沒有發現哪怕是一星半點的脈搏心跳。

    假的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一陣一陣恐懼與悲痛幾乎瞬間將甘遂淹沒,喉嚨甜甜的一股熱氣噴湧而出。

    「師兄」紫草的驚呼聲彷彿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甘遂猛地將白茯苓自棺中抱出,跌跌撞撞走了兩步,一腳踏空跌倒在地上。

    迷亂之中,甘遂近乎本能地將白茯苓的屍身護在懷裡,自己一側身肩背著地仰面倒下。

    白丑與木佩蘭見他竟似有心要奪走女兒的屍首,急忙搶上前來攔阻。

    甘遂坐起身,緊緊抱住白茯苓,喃喃道:「你不要嚇我,你生我的氣,所以故意嚇我的是不是?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醒來好不好?不要嚇我,醒來好不好?」說到後來話聲中竟帶了哽咽哀求。

    紫草從沒見過飛揚跋扈的師兄這種模樣,急得團團亂轉,想伸手去拉他,當即被他身上的護體罡氣震開。

    白氏夫婦知道甘遂對自己女兒傾心,卻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程度,心裡本來對他的怨惱去了大半,甚至生出幾分歉然。原以為見到這個害他們女兒傷心的混蛋悲痛欲絕,他們應該覺得很解氣才是,可惜此情此景之下,他們實在生不出絲毫快意。

    甘遂也是個可憐之人啊……

    甘遂抱著白茯苓,慢慢掙扎著從地上站起身,溫柔道:「我給你找來了玉葉天曇,過幾天你生日的時候應該就會開了,你見了一定會喜歡的,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說著就想抱白茯苓去看他好不容易帶回來的奇花。

    白丑與木佩蘭急了,他們沒有公開替女兒辦喪事,甚至連林平子與陸英都被勒令先行返京,就是不想白常山得知孫女夭折的噩耗,甘遂如果將他們女兒的屍身堂而皇之抱出去,只怕這事再也瞞不住。

    兩人飛快攔在廳門前,不肯讓甘遂帶白茯苓離開。

    雙方眼看著就要撞到一起,甘遂現下的狀態,萬一受到刺激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紫草急中生智大叫道:「師兄你忘了?玉葉天曇我已經吩咐人送過來了,天氣這麼冷,小師嫂出門會凍著的,你在這兒等等就好,花很快就到了」

    甘遂想起自己似乎曾經讓紫草替自己送花給白茯苓,現在他腦子裡一片混亂,聞言茫然道:「是嗎?那就等等吧。」說著轉身走回廳上,後背空門大開,毫無保留地展露在白氏夫婦面前,紫草連向兩人使眼色,白丑出其不意,一掌切向他後頸,甘遂終於軟倒在地。

    如果他不是神智混亂,以白醜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偷襲成功。兩夫妻相視苦笑,花了不小力氣將白茯苓的屍首搶出,重新安置入棺中。

    紫草不敢放這樣的師兄出門,問過白氏夫婦的意思,扶了甘遂到旁邊的廂房去休息。

    甘遂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他帶著玉葉天曇到百里山向白茯苓求婚,白茯苓很高興地答應下來,然後他們就成親了,過了幾年,白茯苓為他生下一雙兒女,然後有一天,一群仇家上門尋仇,他們人數很多,個個都是頂尖高手,不過跟他比還是差了一些,他很快就將這些人殺了一大半,正當他殺得痛快之時,忽然聽見白茯苓的驚呼聲。

    他回頭一看,就見其中一個仇家一掌打在白茯苓的背心,然後抓起他兩個孩兒往牆上一樁,血花四濺,兩個孩兒當場喪命。

    甘遂幾乎要瘋掉了,他舉起長刀,一刀一個,將圍攻他的仇家砍成兩段,又衝上去將打殺他妻兒的那個人亂刀砍死。

    他撲過去抱起白茯苓,發現她已經氣絕身亡,他悲痛至極,瘋狂大笑起來,舉起長刀見人就殺,長刀過處,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斷裂聲連綿不絕,鮮血噴湧,斷肢頭顱橫飛而出……

    他也不知道殺了多久,眼前所見是一片屍山血海,直到殺無可殺,他猛然轉身,發現天地間只剩他一人,與漫天遍地的血紅,白茯苓與他的孩兒屍身都不見了……

    他的苓兒不見了他的苓兒拋下他一個人,獨自走了

    甘遂一驚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沒有了漫天血腥只有窗邊銀白的月光與雪光,和清心寧神香的沉靜氣味。

    一直守在房中的紫草聽到聲音猛地站起身,走過來擔憂道:「師兄你嚇死人了,你差點走火入魔了知不知道?幸好發現得早,及時服了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甘遂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神色驟變,紫草早就在注意他的神情了,不由得暗暗叫苦,卻也只能澀聲勸道:「生死有命,師兄你看開一些……」

    甘遂呆呆坐了一陣,起身慢慢往外走去,院子裡寒風如刀,他毫無感覺,他的心早已墜入冰窟之中,區區寒風又算什麼?

    廂房離擺放白茯苓靈柩的大廳很近,甘遂遊魂一樣走入廳中,白丑與木佩蘭都不在,白果和白阿五等幾個平日伺候在白茯苓身邊的人,正一身素衣跪坐在棺木旁,將一張張紙片放入火盆中燃燒。

    幾個人見甘遂來了,都沒有說話,他們白天見過甘遂傷心瘋狂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小姐喜歡的人,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都替他難過。

    甘遂站在棺木旁,從前與白茯苓相處的畫面一幕一幕重現腦海,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卻又靜不下心來細想。

    「苓兒她是怎麼……去的。」甘遂問道。白天他確認棺中屍首身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白茯苓並不曾受傷,也不似是急病身亡,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多月前還好端端的人,會忽然去世。

    白果低頭掩飾自己古怪的神情,含含糊糊道:「我也不知道,小姐去得很突然。」她忽然想到,如果小姐早知自己只能活到十八歲,那她隱瞞事實與海浮石親近,豈不是故意要害海浮石傷心?海浮石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很難過吧。

    甘遂對於這個答案極不滿意,可是白家人對白茯苓的寵愛毋庸置疑,絕不可能害她的,如果她是被人害死的,那白家更沒有對他隱瞞的必要。

    甘遂走到白果面前想問清楚,卻發現她燒的不是紙錢冥幣,而是一張張紙契,這些紙契在他還是小彌的時候曾經見過不少,是白家奴僕的賣身契。

    白茯苓很喜歡買人,然後收集了許多這樣的賣身契,當寶貝一樣鎖在專用的箱子裡。

    他曾不止一次見過她像守財奴一樣兩眼發光地點算這些賣身契。

    白果見他盯著自己手上的紙契,眨了眨一雙哭成桃子樣的眼睛,解釋道:「是小姐去之前讓我們燒的,小姐說,這是她救助萬人的證據。」

    「證據?」甘遂含糊地重複了一遍。

    「是啊,小姐說地藏王菩薩要她救助萬人,這些就是證據,要我們記得在她去了以後,一張張燒了。」白果一邊說,一邊將火盆裡的灰燼翻了翻,以確保之前放下去的紙契徹底燒乾淨。

    去得突然,又怎麼會來得及仔細交待這種事情?

    甘遂忽然想起之前白氏夫婦曾經說過,白茯苓知道他如果不親眼驗證就不會相信她的死訊之類的話,這分明像是明知道自己要死了,經過深思熟慮後,有條不紊地一件一件交代後事,怎麼可能會是一個突然去世的人能做的事?

    一瞬間,過去白茯苓一些奇怪的舉止言行被連在了一起。

    甘遂定了定神,努力讓腦子恢復清明,想到今日所見的種種異樣……

    白茯苓突然身亡,沒有被送回京城閣老府或者國公府,反而送到這雲雀山別院。

    別院外沒有任何辦喪事的痕跡。

    白茯苓的爺爺白常山,還有她的義兄陸英,表兄林平子都不曾露面。

    這裡分明有古怪

    「白閣老他們呢?」甘遂問道。

    白果苦著臉,無奈道:「老爺夫人怕老太爺年紀大了,受不住打擊,不敢通知老太爺。你也千萬不要說出去。平子和陸將軍來過了,夫人擔心他們留在這裡會引起老太爺的注意,所以讓他們先回去。」

    甘遂疑心更重,這未免太過巧合,如果白茯苓這幾天照常在京中,這事無論如何瞞不過白閣老,但是偏偏她正巧就在京城外。

    「你們突然離開京城幾天,白閣老不會懷疑嗎?」

    「我們本來打算去海州的,已經跟老太爺辭行了。」白果聽甘遂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有些心虛起來,她不想讓人恨小姐,就算小姐做錯了,她也要努力隱瞞。

    甘遂依稀記得鄭舵主曾說白茯苓昨日身故於京城外幡幢山下,那個方向可不是往海州會經過的地方。

    他不著痕跡掃了一眼白果,見她眼睛閃爍不定,透出戒備之意,知道再問也不會問出什麼,他要逼供很簡單,不過他答應過白茯苓不會傷害她身邊的人……反正很多事情只要隨便查一查就能知道來龍去脈。

    甘遂努力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這些疑點上,不斷對自己說,只要搞清楚白茯苓的秘密,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

    他心中有了一點點希望,支撐著自己站起身,就想去找紫草查清一切。

    大廳外忽然人影一閃,一個二十來歲的清秀青年走了進來,甘遂一眼認出這是方海,白家手下醫術十分高明的一個小子。

    方海神情困頓消沉,完全看不出半點往日整齊清爽的樣子,他木然走到甘遂面前,遞給他一個信封,甕聲甕氣道:「小姐讓我給你的。」

    說完再不看甘遂一眼,逕自走到白果身邊,急急翻找起白茯苓那個裝滿了賣身契的箱子。

    甘遂飛快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藥方,看筆跡並非出自白茯苓之手,甘遂頓時沒了看下去的***,不過想到也許能找到白茯苓離奇身故的蛛絲馬跡,又打起精神來細看。

    一味一味藥材的名字用量映入眼簾,甘遂越看臉色越蒼白,扭過頭去冷聲道:「這是什麼東西?」

    「忘情丹的配方。」方海頭也不抬,只顧翻找賣身契。

    忘情丹,顧名思義就是可以讓人失去部分情感記憶的神奇丹藥,從來只聞其名,如果方海不是師從當世第一神醫,也拿不出這樣珍奇的方子。

    甘遂如遭雷擊,白茯苓讓人將忘情丹的方子給他,意思再明白不過,她要他忘了她,忘了兩人之間曾有過的種種情意與甜蜜記憶

    甘遂將那張藥方捏作一團,廢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心底裡翻湧的氣惱悲怨,頭也不回走出了大廳。

    廳上白果被方海一輪粗魯的胡亂翻找惹到了,一手推開他道:「你不幫忙就罷了,添什麼亂?」

    方海不理,繞過白果湊過來繼續,白果又不好真的動手打他,只得攔在箱子前氣道:「你究竟想找什麼?」

    「我的賣身契。」方海答道,眼睛沒有離開過那口箱子。

    「小姐說都要燒掉的,你找出來幹什麼?小姐說了,不管你能不能賺夠銀子,你這些年替白家做的事夠多了,足夠贖身了。」白果很是不解,方海的性子總不至於小心眼到怕白家私藏他的賣身契的。

    方海沒答她,眼睛忽然移向白阿五手上拿著的一疊賣身契,好巧不巧正好看見其中一張似乎就是自己的,他劈手奪了過來,抽出那張紙契一看,果然是他的,臉上頓時露出歡喜不已的神情,緊緊抓住那張紙契當命根子一樣。

    白果湊過來一看,這張紙契與大多數白家的紙契不同,是手寫的,而且筆跡拙劣凌亂,分明是白茯苓小時候的傑作。

    早期白家還沒有專門印製固定格式的紙契,白茯苓拐賣人口偶然會自己提筆寫契書,不過後來大概覺得自己那一手破字確實羞於見人,這才改了讓別人代筆,最後乾脆直接刻印專有格式。

    白果忽然明白了方海古怪行為背後的意思——那是白茯苓親筆為他寫的唯一一份書函,上面有白茯苓的名字,還有他的……

    白果吸吸鼻子,佯怒道:「你自己去抄一份,畫了押來讓我燒掉,否則少了一份小姐會怪我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方海向她鞠了一躬,取過執筆走到白茯苓的棺木席地而坐旁默默抄寫自己那份賣身契。

    白果看著棺中沉睡的白茯苓,忽然有些怨恨起地藏王菩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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