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帝王業 一將功成萬骨懼枯(中) 文 / 聞婕
第一百一十一章帝王業一將功成萬骨懼枯（中）
是啊！沁雪不覺得噗笑自己太過天真，如何能將一個帝王之語認真的放在心間。自己無非一個小小宮女，又如何能與他心目中的江山社稷相提並論？如果將她嫁去漠西，便能不費一兵一卒收服漠西蒙古，這對於他而言是多麼明智之選！
脊背上絲絲的涼意透上心頭，她這個在荒島中四處尋找救助的可憐女子，終於看明白了彼岸的風景，那是一片如汪洋般無邊無際的荊棘林，林中不知藏有多少噬人的猛獸，她雖然找到了讓她離開孤島的一葉扁舟，卻被這一葉扁舟載到了另一個更加讓她孤助無依的地方。
莊妃看著沁雪蒼白茫然的模樣，其實心中已泛起些許不忍，但飽經風雨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咬不下的牙關、狠不下的心腸，所有的同情與憐憫在她的生命之中都只是無謂的做作和奢侈。「沁丫頭，不管皇上是否與你提及此事，這事兒都已是鐵板釘釘不容更改的！他不與你說，恐怕是不想讓你為背井離鄉而憂心難過。皇祖母知道自己背棄了諾言，也知道你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孩子，你也一定不想看著邊關再起狼煙、百姓再受游離之苦。你雖遠嫁他鄉，但是察琿多爾濟卻也不失為一個英雄人物，我也曾聽聞與你們一道去圍獵的奴才們議論過，聽情形他對你倒是確實喜歡，只不過表達的方式略顯得粗魯了些。可是草原上的漢子都是這樣的，這才更顯得男兒的豪情本色不是？你既能得個好的歸宿，又能免除邊關戰勢、救萬民於水火，豈非一舉雙盈、兩全齊美之事？皇祖母可是想不出，你能有什麼不樂意之處呀！」
沁雪也同樣想不出自己還有任何爭辯的理由和價值，可她心頭卻似有若無的浮起一絲飄渺的疑惑。她彷彿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件事情，她必須聽到一個男人對她親口提起，否則她始終不能相信他會如此輕易地將她放棄而對她卻不作任何交待。這不是他的性情，也不是他處事的做派。
「皇祖母！」就在莊妃用期盼的眼光等待著沁雪的回應之時，熟悉而渾厚的男音在她們身後的房門外迴盪入內，當最後一個字飄蕩入她們的耳鼓之時，人也已經來到了她們的面前，旁邊還跟著一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玉漱。「玉漱說，您讓孫兒過來一道用午膳。」說話間眼角瞥到一旁面色鬱暗的沁雪，不覺得一陣空落落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幾日裡他倒是著實有意對沁雪不理不睬，無非是不願讓她為羅文瑜的案子操心，原本打算等處置明白了再與她說明一切，卻不想眼見著她一***的越發憔悴下去。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邁步正打算著上前和她說些什麼，卻被蘇麻喇姑迎上攔在二人中間，「皇上，格格怕您太過操勞總是吃不好睡不夠的，今兒特地讓小廚房給您做了些藥膳，這才專程讓玉漱格格請您過來。」
「喔！是嗎！那朕可果真是有口福了！好姑姑，快布膳吧，聽你這麼一說，朕可真是已經饞得不行了！」康熙移開注視著沁雪的目光，接過蘇麻喇姑的話茬兒。
「是啊！蘇麻喇姑，快讓他們布膳吧，別餓著了我的好孫兒！」
「不行！」玉漱在一旁卻顯得有些著急，「老祖宗，常寧他們還沒來呢，您這麼快就布膳，這麼冷的天，回頭菜就該涼了，他們吃著要胃疼的！」
「小丫頭，你是他什麼人？怎麼就如此緊張起他來了？難道朕不是你哥哥？你怕他吃著冷飯，就不怕朕餓壞了肚子？你過去可總是幫著朕說話的。」康熙不失時機的逗趣著玉漱，眼角瞟過仍舊立在旁邊默不做聲的沁雪，儼然於素日裡截然不同的性情模樣，只當她依舊是為羅文瑜之事與他置氣，便不再放在心間，預備著待回宮之後再與她慢慢說明。
幾人說笑逗樂間全然忘記了旁邊的沁雪，此刻常寧和福全也都披著狐絨斗蓬踏雪而來，「今兒是什麼好日子，這麼大的雪，皇祖母還找咱們來吃飯！」
「可不是好日子嗎！咱們這兒有人就要出嫁了！」康熙說著話已經坐在了桌旁，明明嘴裡取笑的是玉漱，可是眼光卻不自覺得落在沁雪身上。也就是如此毫不經意地一瞥，卻讓沁雪生生的起了誤會之心，加之方才莊妃對她所說的一席話，她竟將此一句當作了他對自己的暗示。
而福全也打進門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無心言笑，幾乎將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落在了沁雪的身上。看著她眼神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憂鬱和凝重，他的心裡就彷彿被刀剜斧劈般疼痛難忍。
「都站著做什麼？坐下吃飯呀！」屋內每個人的神情舉動都沒有逃過莊妃犀利的目光，而她卻若無其事的招呼著身旁圍立的眾人落坐。「沁丫頭，你也過來坐下！」
「太皇太后，奴婢同蘇麻姑姑照應著各位主子用膳。」沁雪振作起精神上前接過蘇麻喇姑手中端著正往桌上擺放的菜碟子。
「唉，不用管她，讓她忙去！她是忙慣的人，清閒不得！你只管坐下，我可是有言在先，在我這慈寧宮裡，你就是主子不是什麼奴才！日後呀，出了我這慈寧宮也是一樣的道理！皇上，您可聽見了？！若是有什麼人膽敢對沁丫頭不敬，將她做奴才使喚，我可是不答應的！」莊妃拉過沁雪，硬生生地將她按在自己身旁坐下。
席間，眾人總是免不得說笑兩句，卻獨獨沁雪和福全二人各揣心事、神思游離。康熙正在與身旁的玉漱逗樂，卻覺得身旁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回身仔細看時，卻見福全正朝他使著眼色。二人放下手中碗筷，並肩走出裡屋，往廊下竊竊私語而去。待了片刻仍不見二人回來，莊妃悄悄地趁著眾人不備給蘇麻喇姑遞了眼色，蘇麻喇姑會意地點著頭，輕聲慢步退出去，不多時候便又悄悄地折回莊妃身邊，附***子在莊妃耳邊不知悄聲說了些什麼。這其間，玉漱和常寧忙著打情罵俏，沁雪只顧著低頭用筷子撥弄著碗中米飯，竟無一人察覺到莊妃和蘇麻喇姑的異常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