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第一卷： 第五二章 水落石不出 文 / 老龍
第五二章水落石不出
我尋聲望去，只見剛才我們進入石室的出口處，探出了一個腦袋，說是腦袋，倒不如說是骷髏頭更為形象一些，仔細一看，確實是韓墨，只是他所中的「鬼剝皮」實在太嚴重了，加上他從暗道裡爬出來，可能與地面摩擦的緣故，整張臉都露出了森森白骨，還有幾處的皮膚只粘連著一小塊，用手輕輕一扯，便能夠扯下來，這些都是在我意料之中，然而當我們三個人的目光同時聚在韓墨那張不成「臉」的臉上時，嫣然「啊」的一聲尖叫，急忙退開幾步，我忙伸手扶住了她，生怕她就此摔倒在地。
韓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當然，對於一個近似於骷髏的人來說，又有什麼表情可言，只見韓墨緩緩地從出口鑽了出來後，就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的鞋子早已不翼而飛，身上的衣服褲子早已襤褸不堪，露出來的左腿上，已沒有什麼肌肉可言，完全就是皮包骨頭，像是一根乾柴似的，他就這樣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我開口說道：「韓墨，你……你倒是是怎麼了？有沒有看見胖子？」
韓墨發出一聲冷笑：「胖子？哼哼，胖子他，不就是在這煉屍罐裡，呆會兒你們就可以看見他了。」
「什麼？你說什麼？胖子他……」我大驚失色，看著立在石室中央的那個陶罐，「這是煉屍罐？你說胖子在裡面？」說著，我一把抓起洛陽鏟，便狠狠地向陶罐砸了過去，「呯——」的一聲，那陶罐竟然紋絲不動，只聽韓墨冷冷地道：「你不用費勁了，待會兒你也得進去，還有你，你……」說著，韓墨抬起那只枯瘦如餓鬼般的手，依次指了指我們三個人。
我冷笑一聲，道：「韓墨，你丫的什麼意思？」
李漾在我身後低聲道：「他……他不是韓墨！」
我心中一凜，脫口道：「什麼？」話音未落，聽見韓墨那近似於骷髏頭的腦袋的眼眶出，爬出了一隻黑得發亮的甲蟲，那甲蟲迅速地從韓墨的眼眶裡爬了出來，然後又從他的嘴巴裡鑽了進去，我吃驚之餘，只韓墨的咽喉處的皮膚漸漸地鼓了起來，像是吹泡泡糖一樣，而且越來越大，最後大得連皮膚都呈現出透明之色，「啪——」的一聲響，那鼓起來的泡突然間就炸裂了，從裡面又鑽出一隻黑色的甲蟲，對於韓墨的身體有如此巨大的變化，我不由地驚呆了，嘴裡喃喃地道：「那……那是什麼東西？」
嫣然嚇得將身子往我懷裡鑽，一張小口溱到我耳旁：「陸大哥，韓墨他是個死人了，別……別靠近他。那黑色的甲蟲便是屍蟲，和屍蠱是同一種類型，專吃屍體上的腐肉……」
「死人？」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韓墨的身體來看，確實和一個死人沒多大分別，可是如果說他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能夠和我們說話？如果他沒死，那他身上怎麼會出現專吃屍體的屍蟲？
李漾心知不妙，低聲道：「看來，該來的始終會來，躲也躲不掉，呆會兒我衝上去拖住他，你帶著嫣然往原路返回，出去後千萬別再回來了。」
我聽李漾的話，就好像是和我們決別一樣，似乎他知道一些什麼，唯獨只有我和嫣然蒙在鼓裡，當下還想再問，便只聽李漾大吼了一聲，向韓墨衝了過去，我拉著嫣然，便要往出口跑，卻不想韓墨冷笑了一聲，也不知他觸動了什麼機關，只聽「轟隆」一聲，暗道出口處，伸起一道形同柵欄一樣的青銅門，將出口給堵住了，我和嫣然要跑，丫的跑不掉了，那可是已知道唯一出口啊，我的腦袋「嗡」的一聲響，我大罵道：「韓墨，你丫的活膩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這洛陽鏟可以把你的骷髏頭給拍進肚子裡？」
誰知道韓墨不怒反笑：「陸軒，我看你……你才活膩了，你知不知道這七尊石人像，其中一尊裡面，是月氏王？」
「月氏王？」我心裡閃過一片陰影，仔細一想，先前胖子曾跟我提到過，月氏王不是已經匈奴單于給殺了嗎？還用月氏王的頭蓋骨裝酒來喝，後來，月氏王被殺之後，月氏一族分兩路遷徙，一路往西而走，後來被稱之為「大月氏」，一路從匈奴手中搶到了月氏王的屍身，往南遷徙，這一支稱為「小月氏」，他們在南遷的過程中，將月氏王埋於被稱之為「神山」的崑崙山中，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出現？難道，胖子先前和我對的一番話，都是假的？
想到這裡，我不由地狐疑道：「你說……你說這一尊被青銅鏈條捆住的石人像裡，是月氏王？他……他不是埋在崑崙山中嗎？怎麼會在這裡？」
韓墨長歎一聲：「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假如你是月氏王，兵敗城破之時，你還會留在王宮中，等著敵人來取你的首級嗎？」
我想了想，確實如此，假如我是月氏王，兵敗城破之時，自然扮作一名小兵而逃，哪裡會坐以待斃？中國不是有句俗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要報仇，自然得留著有用之軀，想到這裡，我點了點頭：「這話有點道理。」
韓墨神色漠然地道：「越王勾踐尚能臥薪嘗膽十載，更何況一心想要稱霸西域三十六國的月氏王？所以城破之時，匈奴單于所殺的『月氏王』，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替身，真正的月氏王，早已遁逃得無影無蹤了。」
「這麼說，埋在崑崙山中的月氏王其實是一個替死鬼，而真正的月氏王，已經逃到了古滇國？可是不對啊，古滇國只不過是一個番邦小國，月氏王想要復興月氏，只會投靠與匈奴接壤的大漢王朝，又怎麼會投靠古滇國呢？」
韓墨冷冷地道：「匈奴在北方崛起，其勢力與大漢王朝可說得上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大漢王朝又怎麼會因為小小的月氏而與匈奴發生戰爭？假如月氏王投靠了大漢王朝，匈奴大兵壓境，要大漢王朝的皇帝交出月氏王，否則兵戎相見，你說大漢王朝會為了一個失勢的月氏王而與匈奴發生戰爭嗎？而月氏在西域三十六國中，其勢最強，連他都敗於匈奴，就算投靠了西域三十六國中任何一國，這些國家也都不敢容納月氏王，否則匈奴大軍壓境，只會落個滅頂之災，所以月氏王唯一的選擇，便只有古滇國了。」
聽韓墨一分析，我心中頓時雪亮，只是有幾點疑團仍是未能解開。
首先，如果韓墨所說的一切皆屬實的話，月氏王逃到了古滇國後，為什麼沒有復興月氏，而是死在了古滇國？要知道，根據史書所記載，月氏被匈奴擊敗以後，西遷的「大月氏」來到粟特。在這裡，大月氏征服了大夏，並在當地立國。(大夏即希臘人在中亞所建立的巴克特裡亞)，南遷的「小月氏」，則與當地的民族混居，漸漸融在了一起，自從匈奴盤據北方，與之抗衡的只有大漢王朝，就沒有聽說過月氏復興過事情。
其次，月氏王來到古滇國的時候，古滇國政權已經掌握在蛇妃手裡，古滇國的王室名存實亡，後來，古滇國的傀儡王與大漢王朝勾結，推翻了蛇妃的統治，蛇妃已死，死後遭到報復性的侮辱，換句話說，蛇妃的陵墓並非她自己所建，而後推翻她統治的古滇國王室所建，要知道，古滇國王室對於篡權的蛇妃恨之入骨，為什麼會大興土木為她建造陵墓？而月氏王的屍首為什麼又會在陵墓裡？月氏王和蛇妃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最後，蛇妃她到底是死，還是活？又或者死而復活？如果蛇妃已死，那麼與胖子所說的蛇妃還活著就產生了矛盾，如果蛇妃還活著，那麼李漾他就有問題了，他來此的目的是為了阻止蛇妃復活，蛇妃既然還活著，那他還阻止個屁。
這三個疑團不解開，事情的進展就不會有頭緒，想到這裡，我便對韓墨說道：「韓墨，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死還是活？你若是活著，那你身上為什麼會有屍蟲鑽來鑽去？你若是死了，你為什麼還會站在這裡和我們講話？難道你真的是被鬼魂附身不成？」
韓墨神色黯然地道：「之前，我一直阻止你們尋找蛇妃的墓，可你們偏偏不聽，非得把事情弄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好吧，事到如今，也該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韓墨說著，長長吁了一口氣。
原來月氏王來到古滇國後，見到了滇南第一美女蛇妃，便深深地愛上了蛇妃，雖然古滇國當時的政權被蛇妃一手掌握，但蛇妃畢竟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就有她的弱點，蛇妃的弱點就是因為她是女人，她雖然位高權重，但她也需要愛情。大家都知道蛇妃為什麼要顛覆古滇國，這裡我便不用多說了，蛇妃利用她自己的美色，迷惑了當時的古滇國的王，並且一步一步篡奪了大權，但她並不愛古滇國的王。大權在握的她，內心深處自然渴望愛情，而這個時候，英俊的月氏王出現了，兩個空虛的軀殼碰到了一起，自然產生了愛慾的火花。
俊男得到了美女，自然樂不思蜀，而美女得到了愛情，自然也忘記了身旁存在著的危險，這個危險便是傀儡王室。要知道，古滇國王室政權雖然形同虛設，但王室中的人沒有一個不想重奪權位，新王便是看到了這一點，知道要復興王室，只能讓蛇妃放鬆對自己的警惕，而月氏王的出現，給了他這個機會。蛇妃沉醉在愛情的甜蜜裡，自然放鬆了對新王的警惕，新王暗中培養心腹，並勾結大漢王朝，並承諾如果大漢王朝出兵幫他奪權，他將附屬漢朝，成為漢朝的地方邦國，漢武帝同意了，並賜給了新王一枚金印，這枚金印便是在晉寧縣石寨山出土的，赫赫有名的「滇王之印」。
大漢的軍隊兵臨城下，新王及其黨羽又發動了宮廷政變，在此內憂外患之下，蛇妃自知大限已到，便『自殺』身亡了，她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屍身很有可能被凌辱，於是在『自殺』前，對自己下了詛咒，凡碰過她屍身之人，便會全身皮膚大塊大塊脫落而亡，並且這個詛咒應驗了，古滇國就是因此詛咒而亡的。
蛇妃死後，古滇國新王無意中看了一眼蛇妃的**，『淫』欲之心大起，加上報復的快感，他真的凌辱了蛇妃的屍身，並且為了能夠日復一日地做這件事情，他便大興土木，為蛇妃建了一座陵墓，將蛇妃的屍身葬在陵墓裡。月氏王知道蛇妃一死，他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便在蛇妃死後，趁亂逃出了王宮，他和蛇妃在一起十四年，在這十四年的時間裡，他已經學會了蛇妃的妖法，只有他，才能夠令蛇妃復活。
愛情最偉大的地方就在這裡，月氏王打聽到陵墓的入口，趁著黑夜悄悄地來到這裡，準備施咒讓蛇妃重生，然而他的行跡被新王發現，新王便在陵墓裡設伏，就在月氏王施咒之時，將他擒獲，對他施極刑處死，他的雙眼、內臟全都被掏了出來，放在了這個陶罐裡烹煮，使他的靈魂在地獄裡永遠受著烈火的煎熬，而他的身體則被存放在一口人形棺槨中，並且密封保存了起來。
聽完韓墨的講述，我心中的疑團解開了大半，但還有幾件事情我仍不明白，第一件，刀子為什麼會被「鬼剝皮」詛咒？從韓墨口中得知，凡碰過蛇妃屍身的人，又或者接觸到得了「鬼剝皮」的人，才會被詛咒，難道刀子真的碰過了蛇妃的屍身？那村長給我們所看的相片和所說過的經歷到底是真還是假？第二件事情，胖子為什麼擁有「不死之身」，難道他真的打開過裝有詛咒的青銅古箱？他為什麼現在會在那個陶罐裡？第三件事情，唐衛國公李靖當年辭官歸隱，真的是來阻止蛇妃復活嗎？如果不是真的，那麼李漾究竟有什麼樣的目的？是復活蛇妃，還是阻止蛇妃復活嗎？
這三件事情在我腦海中不斷地像放電影一樣，一個一個浮現出來，想了半天，我還是想不通個所以然來，我剛想開口詢問韓墨，突然間，一個可怕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中，我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驚道：「不對，不對，有一個地方有問題。」
李漾和嫣然轉過頭來望著我，齊聲問道：「什麼問題？」
我感到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調，但我還是從牙縫裡硬生生地擠出幾個字來：「刀子……他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