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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多一條路 文 / 林家成

    第八章多一條路()

    馮宛似被驚住了,迅速地回過頭去。

    大步向她走來的,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俊美青年。

    青年身高腿長,皮膚白淨,眉目如畫,頗見靈透。偏偏這種如畫也罷,靈透也罷,因為他那一雙斜飛的濃眉,顯得陽剛十足。

    正如婢女們所言,他是一個極俊的美男。這青年身上,有一種灑脫不羈中,隱帶神秘的氣質。

    馮宛前世時,也是在今日見過他。那麼匆匆一見,從此後便不再相逢。她幾乎忘記了,她的生命中,出現過這麼一個男子。

    青年大步走到馮宛面前,盯著她的雙眼,他輕讚道:「好一雙眸子,如星如月,平生僅見。」

    他的讚美脫口而出,直直打量她的目光沒有半點避嫌。這讓隨後而來的趙俊眉頭蹙了蹙。

    轉眼,趙俊笑道:「玉郎,這是拙荊。」

    那玉郎嘴角揚了揚,他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走到馮宛面前,朝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一會後,突然說道:「可惜,可惜。」

    眾人一怔,反射性地想:夫人皮膚白嫩,雙眸極美,偏生五官長得平凡,是可惜了。

    只有馮宛在對上他的讚賞的雙眼時,明白過來,他說的可惜,是自己嫁了趙俊那樣的男子。

    垂眸一笑,馮宛朝他盈盈一福,道:「得卿盛讚,愧不敢當。」

    她把他的話,原本本地還給了他。

    玉郎眉頭高挑,他盯著她,笑吟吟問道:「我有讚你?」

    馮宛學著他的樣子,眉頭高挑,笑吟吟回道:「君不曾讚我?」

    玉郎哈哈一樂,他雙手一拊,道:「好一個聰慧的婦人。」忍不住,他再次歎道:「著實可惜了。」

    他們兩人這樣說話,旁邊的人哪裡聽得懂?趙俊上前一步,笑容滿面地說道:「你們這話,打的是什麼機鋒?」

    機鋒?馮宛心神一動,暗暗忖道:聽聞晉人貴族說話時,最喜歡打機鋒,爭辯些儒道佛家的禪語。難不成,這玉郎是晉人?

    趙俊說到這裡,朝馮宛盯上一眼,目光比平素熱切了些,似乎昨晚上的不快,已一掃而空:這個宛娘,居然得到了玉郎的欣賞,看來是個旺夫的。

    這時,不遠處的馮芸已娉娉婷婷地走過來,她隔得遠,不曾聽到馮宛與絨兒地對話。因此,她走過來時,姿勢有著刻意的曼妙,臉上的笑容也是溫柔明媚,那經過精心修飾的臉,更是容光煥發。

    她輕步走到馮宛旁邊,眼波如水般盯著玉郎,嬌聲問道:「大姐姐,這位是?」

    聲音有點高,足能引起玉郎地注意。

    在玉郎打量而來時,馮芸眉目微斂,微微一福,那含羞帶怯中顯得溫婉大方的儀態,很是動人。

    馮宛朝她瞟了一眼,暗暗好笑:得了教訓,她也改變策略,不那麼主動了?

    她哪裡知道,馮宛可是聽說過的,這玉郎與五殿下相識,她真害怕眼前如詩如畫的美男子,又是一個只喜歡男人的。

    馮芸的問話,馮宛自是不答。

    這時,趙俊輕咳一聲,道:「玉郎,我這院落裡桃花不多,在那裡有五六株,姿態甚古樸。」

    在趙俊說話時,二個書僮捧著筆墨走上前來。

    玉郎一曬。

    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倦矣,不想作畫了。」

    也不管趙俊愣在那裡,他衣袖一甩,居然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玉郎走出老遠,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時之間,一個一個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趙俊有點惱怒,他輕哼道:「行事當真任性無禮。」頓了頓,他又說道:「這樣的性格,哪裡像是能侍侯人的?」

    馮宛聽到後面一句,朝趙俊看來,見他一臉慍怒,竟是沒有發現自己說的話有另一種含義。

    見到他去遠,趙俊這個主人沒有追上去。馮宛看了趙俊一眼,腳步一提,跟上了玉郎。

    她一走,趙俊鬆了一口氣:這個玉郎太無禮了,要他送罷,他不甘心。可不送罷,又擔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現在馮宛替他送客,也可安心了。

    馮宛跟上了玉郎。

    他走路時,衣袂翩翩,明明一身胡服,雙袖卻習慣性地輕甩。步履中,有一種特別的從容。

    馮宛打量著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沒有開口。

    好一會,頭也不回的玉郎笑道:「你家夫主都惱我的無禮,你這婦人卻是不惱?」

    馮宛微笑垂眸,「想來則來,想去則去,本是名士風範。」

    名士兩字一吐出,玉郎腳步一僵。

    他慢慢回過頭來,盯著馮宛,微瞇起雙眼淺笑道:「夫人很會說話啊。」

    馮宛無視他眸中的冷漠,輕聲說道:「妾祖父,本是建康人。甲丑年亂兵作祟,逃於此地。」

    她抬起頭看向玉郎,眼中有點濕潤,咬著唇,馮宛低低地說道:「祖父錯矣,聖上耽於江南美景美人,哪裡還記得北土?」

    玉郎依然冷漠地盯著她,他淡淡一笑,道:「夫人,你的夫主在盯著你呢。」

    「夫主?」馮宛哧笑道:「他雖姓趙,卻是胡人。」望著玉郎,她啞聲說道:「蠻夷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蠻夷之有夫,不如寡也!」

    轟!

    這話極具份量!

    只有極度的思念故土,並對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一切都極度推崇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玉郎動容了!

    玉郎唇動了動,他有心駁斥馮宛對自己夫君的無禮,可他的觀念中,本就有著疏狂任性。馮宛的無禮,可以說很合他的心意。

    低歎一聲,玉郎朝她作了一揖,道:「夫人便是思念故土,有些話也不可說得這般任性。」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壓低聲音說道:「他日若歸故土,可至穎川,報元城孤寡,某當傾力以助。」

    想了想,他又低語道:「我為五殿下幕僚,會在他身邊呆上半年,如有求,可前來相告。」頓了頓,他又說道:「半年之內,此地有災,當速離。」

    說罷,他衣袖一甩,轉身離去。

    馮宛再次提步跟上。一直目送著他上了馬車,她才轉身。

    趙俊就站在她的身後,見她回頭,他上前一步,目送著玉郎遠去的身影,趙俊皺眉道:「這玉郎是個怪人。」他看向馮宛,「你和他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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