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4章 嫁 文 / 林家成
第134章嫁
經過第一天試探後,馮宛過了兩天平靜日子。
她雖是回到趙府中,人卻沒有閒著。前陣子在衛子揚的書房中,見到的所有卷冊,還在看到過的,他行軍打仗需要整理準備的所有事務,她都在心中過了一遍。有不太明白的,便反覆琢磨。
然後,她會與眾護衛們多說說話,聽他們聊一些丈夫們在外面的事,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與山賊交鋒。
她想,以後跟著衛子揚,對這些事多懂一些,總沒有壞處。
在馮宛做著準備時,趙府變得更熱鬧了,整個府中,到處都是忙碌的工匠,弄得灰塵四起的。
據馮宛打探來的,來正院求見趙俊的,卻是不多。想來,陳雅被貶為庶民的事,還是讓想要攀附的人存在觀望心思。
第三天,馮宛的院落裡,倒是來了兩個人:眉娘和絹兒。
望著這兩個站在自己面前,安安靜靜低著頭的妾室,馮宛微笑道:「坐吧。」
「是,夫人。」
兩女一邊輕抿著端上來的漿,一邊低著頭。她們不說話,馮宛便懶洋洋地倚著塌,半閉著眼似睡非睡地養神。
在沉默了好一會後,眉娘低聲說道:「夫人,」她抬頭看向馮宛,「還有三天陳雅便要進門了,夫人,我們,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居然是來問策的。
馮宛睜開眼來,她有點詫異,自己好像不曾在她們面前顯過本事啊,怎麼這眉娘也好,月娘也好,都喜歡找自己問策?
見馮宛不答,絹兒在一側拭著淚,眉娘的聲音也有點哽,「夫人是個有福氣的,看院裡的這些人便知道,便是陳雅過來了,夫人也是無恙的。只是我們……」
看來,這些女人與她一樣,也不相信陳雅真會改了性子,變得善待他人。
馮宛垂眸,她輕輕回道:「你們找我有什麼用?這種事,當找郎主才是。」
見她提到趙俊,眉娘啞了聲,便是絹兒,也止住了抽咽。
好一會,眉娘才喃喃說道:「當日月娘和嫵娘有了身子,還不是陳雅想綁就綁,想打就打,郎主在旁邊看著,一句話也不曾說?便是我們,被綁著發賣時,郎主也不曾理會的。」
聽到這裡,馮宛垂下雙眸,她白嫩的手指撫著杯沿,想道:要月娘和嫵娘假懷孕,還是自己的主意呢。只可惜,她們以為自己是個好欺的,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挨那段打,也算是一禮回一禮。
沉吟中,馮宛慢慢搖頭,輕聲歎道:「我真不知!」
眉娘也不曾指望夫人真能出個什麼主意來,來這裡,一是示弱兼示好,二,也是碰碰運氣。
現在聽她這麼說,她輕歎一聲,苦澀地說道:「我們女人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這話,沒人回答。
兩女又坐了一陣,見馮宛與自己無話可說,只能怏怏告退。
她們前腳才走,被人攙扶著的月娘,跟著走了進來。
這冬日的,陽光還照著,月娘卻包得厚厚的。她臉色有點蒼白,低著頭小心地走著,一副怕踩壞了螞蟻的樣子。這樣的她,哪裡還有剛入府時的嬌憨厲害?
遠遠看到馮宛,月娘便朝她盈盈一福,顫聲道:「月娘見過夫人。」
馮宛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身子可好些了?聽說你挨了大公主兩鞭,傷口現下可好了?」
她慢言細語地說得溫柔,可話裡話外,壓根就只提大公主揮了鞭,不提流產之事!
月娘對上馮宛深不見底的眸子,不由顫了顫,道:「月娘大好了。」
她心下明白:便是自己與嫵娘在挨打之後,當機立斷地裝做流了產,果然還是瞞不過夫人的。
望著陽光下,馮宛那微笑的眼,望著她那白皙中,透著雍容的面容,望著她貴氣逼人的坐姿,幾乎是突然的,月娘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她有點害怕了。
害怕之餘,她也有點悔了:也許,傳出那流言時,不該嫁禍到夫人身上。
她是不知道馮宛在這件事上做了什麼手腳,可是看著她的模樣,想到她永遠成竹在胸的平靜,月娘就是一陣後怕。
月娘站在那裡不動,馮宛也不勸,她慢慢地抿著酒水,半閉著眼睛一臉享受。
直過了好一會,月娘軟弱的聲音才傳來,「妾,妾告退了。」
婢女扶著月娘出了北院。一出院落,左側那婢女回頭望上一眼,朝著月娘低聲說道:「聽說夫人病重了,現在看她樣子,除了臉色青白得難看,一切竟是好的。」
月娘不曾回答,另一婢女在旁應道:「聽說夫人自回府後,成天到晚地養在房中,剛才那藥味,直熏得人好難受。想這麼將養著,偶爾見幾個人,說幾句話倒是無礙的。」
說到這裡,這婢女忍不住嘀咕道:「那天她還下令打殺他們呢,真不知她病好了,會怎麼行事!」
月娘卻沒有心思放在馮宛的病上,她咬著唇好一會,突然說道:「以後得注意點!」
她這句話沒頭沒尾,兩婢同時看向她。
月娘卻是閉緊了唇,沒有再說話。
轉眼二天過去了。
這天傍晚,趙俊出現在馮宛的院落外。
他站在拱門外,沒有吭聲,也沒有像往日那般急哄哄地進去。
好一會,一個僕人向他走來,拱手道:「郎君,夫人病重了,怕是不能見過。」
發著呆的趙俊,這時清醒過來。他厭惡地瞪了這個衛府派來的僕人一眼,提腳便向北院走去:她不見他,他偏要見一見。
那僕人站在後面,看著趙俊帶著兩僕步履沖沖地踏入院落,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慢騰騰地跟在後面。
趙俊入了院落,瞟了幾眼,見到到處都是馮宛從衛府帶來的人,眉頭皺了皺,直覺得整個人像吞了蒼蠅一樣的難受。
他大步踏上台階,伸手便去推寢房的門。
一個婢女正要開口阻攔,便聽到馮宛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郎君。」
是宛娘的聲音。
趙俊呆了呆,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婉,那麼寧靜,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不知怎的,趙俊喉頭發苦。
房間裡面,馮宛溫柔的聲音靜靜地傳來,「明日便是郎君大喜的日子,到時會忙碌一天的,郎君還是早些歇息的好。」聲音無比溫柔,無比的慰帖。
趙俊一呆,好半晌,他喃喃說道:「你,你心裡便不苦嗎?」
他這話是恍惚著說出的,彷彿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寢房中,馮宛沒有吭聲。而外面的趙俊,這時提了提神,他放軟聲音,輕輕地說道:「宛娘,我怕你不舒服,今晚想陪陪你。」
聲音真是很溫柔很溫柔,很小意很小意。
聽著他的聲音,馮宛垂眸慢慢一笑:陪她?也是,大公主反正是要進門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把自己籠絡住的好。
她伸手捂著嘴,壓著嗓子一陣急咳。這一陣咳,直是上氣不接下氣。
聽著裡面不斷傳出的咳嗽聲,一個婢女走到趙俊身後說道:「郎君請回吧,今日大夫說了,夫人怕是會得傷寒,這病易傳染人的。」
傷寒?傳染人?
趙俊退後一步,好一會,他朝著房間裡面溫柔無比地說道:「宛娘,你要相信我,我對你才是真心的。哎,我現在是沒法,我真悔了。」他本還有很多話想說,奈何身周盯著自己的人太多,有些話萬一傳到陳雅耳中,不免又是一場是非。想了想,他只得作罷。
朝房中一揖,他溫柔地說道:「宛娘好好地將養身子,為夫走了。」
說罷,他轉身就走。
聽著他離去的聲音,馮宛喃喃說道:「居然連惱恨譏嘲我都不曾……是怕陳雅入了門,再見我一面不容易吧?」
說到這裡,她搖了搖頭,自失的一笑。
一晚上轉眼就過去了。這一天,馮宛起了個大早。
不止是她起了個大早,所有趙府的人,都是天還沒亮便起來了。早早的,院落便燈火通明,喧嘩聲不斷。
今天,是趙府的大日子,被貶為庶民的原大公主陳雅,將以平妻身份嫁入趙府!
還站在院落裡,馮宛便聽到外面人聲鼎沸的,似乎附近幾個巷子的人,都跑來看熱鬧了。
馮宛垂著眸,傾聽著府裡府外的人語聲,喧囂聲,鼓聲,慢慢揚唇一笑。
一個婢女走到她身後,低聲說道:「夫人,你昨日不是宣佈病又重了嗎?還是回房吧。」
馮宛淺笑道:「無妨的,沒有人會注意我這裡。」
那婢女說道:「夫人還是小心的好。新婦馬上就要進門了,若是被人看到夫人精神著,說不得會請夫人去喝新婦獻的茶。」
她這話,正是馮宛又裝病重的原因。陳雅奉的茶,她是很想喝的,可惜她不能喝,這個時候,陳雅還是受宮裡的人關注的,說不定對她憐惜不忍的人也有不少,馮宛可沒有那個興趣落人把柄,讓人記掛著要處置自己。
輕歎一聲,馮宛道:「真可惜。」說罷,她轉身朝寢房走去。
便這般坐在寢房中,馮宛傾聽著外面的鑼鼓喧天。
時辰一點一滴地流逝。
漸漸的,日出東方,漸漸的,陽光灑滿整個院落。
趙府中,從一開始的喧囂熱鬧,慢慢地安靜了一些。然後,街道中時不時地傳來一陣哄鬧聲和鼓聲。
聽著那些聲音,馮宛側過頭看向天空的日頭。
見她看得出神,一婢女笑道:「快到午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