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一章 續一 文 / 夏陽白
第一章續一
恩平鎮往北靠近大燕皇陵的地方有一個小鎮叫無名鎮,無名鎮不過百來戶人家,有一家染料鋪子,開舖子的姓辛,人家稱那掌櫃的為辛老漢,辛家沒有兒子,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叫辛月兒,那個月兒雖是個女孩子,從小失了母親,性格頗像個男孩子,弄得四鄰五捨沒個安分的時候。
辛月兒在無名鎮長大,對無名鎮的一草一木都熟得跟自家一樣,不過在兩月前,怪事一樁一樁地出現:
鎮最南邊突然開了一家名為「楚翹樓」的花樓,老人們都講那是傷風敗俗的事,辛月兒不知道是如何地傷風敗俗,幾次欲進去一探究竟,但話一出口,從小到大從未對她動過手的親爹蒲扇一樣的巴掌就掄了過來;
幾天前,月兒家旁邊一直空著的房子住進了一戶人家,男主人叫方仁,女主叫英娘;
鎮上還突然多了一個醫館,據說叫個無名醫館,藥鋪只有一個叫當歸的小廝;
離無名醫館不遠建了一個巷子,巷子把頭是一戶宗姓人開的酒肆。
還讓辛月兒不明就裡的是,無名鎮突然有了個大名叫做:北地鎮。
辛月兒聽辛老爹講北地是個大鎮,南來北往的客人很多,辛老爹這麼大把歲數只去過那鎮一次,講起來一臉嚮往,所以北地鎮曾是辛月兒心目中最神往的地方,辛月兒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住了十五年的無名鎮成了自己神往的大鎮。
很多非富即貴的人突然出現在鎮上,車來馬往,無名鎮就這麼熱鬧了起來。
辛月兒背著剛收來的成麻進了家門,背簍還沒擱下就聽新來的鄰居那個新搬來的男主人方仁在罵人:「怎麼回事,英娘,我的酒呢,我的酒呢!」
那叫英娘的女人溫和地道:「相公,喝多了酒傷身!」
方仁一聽就火起來了,不知把什麼拍得咚咚響,那女人更溫和了,輕言細語地勸慰著,偏就不給方仁酒喝。
辛月兒覺得新來的鄰居家極為奇怪,自從這家搬來後,別的鄰居都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自己家與這新來的鄰居家中間沒有圍牆,中間只用一道高大的柵欄隔開了。
辛月兒抓了一個果子在手裡,趕緊爬上那道木柵欄上坐下來,好奇地打量著新來的鄰居。
那個沒喝到酒的男主人方仁沒要到酒喝,就把自家院子的木門拍得咚咚作響,男主人看上去應該是剛剛起床,衣服穿得並不利索,頸邊的扣沒有扣,搭拉在胸前一塊,頭髮也未梳,僅管這樣,卻絲毫不影響方仁的好看,凌亂中反平添幾分落拓不羈的誘人。
辛月兒從沒見過生得這麼好看的男人,雖比鎮上那些男人要單薄許多,可能有什麼弱症,臉色蒼白些,看上去比附近那大鎮上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哥還嬌貴。
辛月兒咬了一口果子,那方仁拍了一會門,英娘沒有回應,抬頭看到了辛月兒,有幾分遲疑地問:「我不認識你,你是新搬來的!」
辛月兒聽了差點沒從自己的柵欄上掉下去,明明是你方家才剛從外面搬來,卻說自己是新搬來的,看樣子這家男主人腦子有些問題,辛月兒不免有些同情方仁,也沒反駁便道:「是,我家是新搬來的!」
那個長得好看又溫柔的英娘端了一碗藥,遞給了方仁,方仁才不拍門了,接過藥喝了,把藥碗放一邊在離辛月兒不遠的石凳下坐了下來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辛月兒便道:「我叫辛月兒!」說完又咬了一口果子,卻見方仁家院子外站著一個黑頭凌亂的男子,那男子模樣生得不錯,刀削斧雕的五官,比無名鎮上那些健壯的的男人還結實,只是辛月兒總覺得這個人帶著一股野獸的氣息,正愣神間卻聽方仁又問:「月兒才來,可知道這北地鎮是個大鎮,南來北往的客人都會到這裡備馬準備食物和水,再過去是天關,再過去…,」說著抬手往北指,大約又忘了再過去會怎樣,愣了好一會才道,「對了到了北地鎮可別忘了去『楚翹樓』,那可真是個好去處!」
辛月兒雖對「在過去」會怎樣很感興趣,但正對那「楚翹樓」感興趣,一聽方仁提及,兩眼一下睜大了,剛要接口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然後辛月兒聽到她爹那個大嗓門吼了起來:「隔壁的,你自己不是好東西,不要帶壞了好人家的孩子!」辛老爹說完又指著辛月兒叫道:「還有你!給老子滾進門去,再看到你跟這種爛人講話,老子撕爛你的嘴!」
辛月兒跌到地上,那方仁有些愣愣地看著辛老爹,然後又看向辛月兒弱弱地辯解道:「方某從不做那種害人的事,再則方某也不是爛人!」
辛老爹哼了一聲道:「姓方的,老子告訴你,以後少來招惹老子的閨女,如果不信,老子會給你好看的!」
方仁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豹眼腮鬍的男人,那個冰雪聰穎的女孩子一下從地上爬起來道:「爹,你這是幹嘛,人家只是我們的鄰居!」
方仁扶著柵欄看著那個女孩子忍不住問:「這是哪裡!」
辛月兒一聽立刻衝口而出道:「這是北地鎮!」
方仁聽了才展顏一笑道:「對,對,這是北地鎮!瞧我這記性!」然後想伸手去拿藥碗,他那個溫柔的女人走了過來,伸手把藥碗拾了去,輕聲道:「相公,英娘給你梳洗吧!」
方仁沒應反而指著辛月兒問英娘:「這小姑娘長得真招人喜愛,她叫什麼名字?是新搬來的?」
辛月兒愣了一下,她爹剛要發火,辛月兒卻一把抱住她爹沖方仁一笑道:「我叫辛月兒!」
方仁點點頭道:「月兒,這名字真好聽!」然後方仁左右張望一陣皺著眉道:「怎麼…怎麼有些不像!」說完就叫道:「英娘,英娘!」
那個溫柔地的英娘趕緊問:「相公,怎麼了?」
方仁指著院門道:「怎麼不像,怎麼不像,是不是進到別人家了,怎麼連你也不像了!」
英娘笑了一下連忙搖頭道:「相公怎麼會呢,我們在這裡住了四年了,怎麼就不像了!」
方仁哦了一聲又忽驚叫道:「我得去醫館了,我得去醫館了,要不今天吃什麼?」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那英娘吁了一口氣追到門口叫道:「相公,你當心些!」
方仁走得急沒有回話,辛老爹見方仁走遠了才問那英娘道:「你家男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英娘看了辛老爹一眼道:「我家男人腦子有沒有問題你管不著,以後如果你再敢用這樣的方式對待我家男人,可別怪我不客氣!」說完英娘轉身就進了房間,留下辛老爹與辛月兒大眼瞪小眼。
方仁離開自家的院子,逕直向自己走慣的宗家走,走到宗家打滿了壺酒,樂滋滋地往自己的醫館走,陽春三月,天氣很好,穿著裌衣的方仁走了一會就熱了,忍不住就想伸手去脫外面的布裌襖子脫了,卻聽有人叫了一聲:「洛兒!」
方仁覺得聲音很熟悉但又好久沒聽過這稱呼了,抬頭看著眼前站了一個的男子,很富貴的一身衣服,玄色挑金絲貂皮外袍,米色的蠶絲內衫,手裡拿著一柄紫檀香木的扇子,模樣很周正,不像北地鎮的那些男人那般俗氣,周正中透著威嚴,膚色呈麥色,不像病人。
方仁的記憶中沒有這等富貴的朋友,首先就想到是自己的病人,但怎麼也看不出這人有什麼病,男子稱自己為「洛兒」,自己沒有莫名其妙還認為親切,於是走上前一拱手道:「這位兄台,很有些眼熟!」
男子聽了,微微一笑,頓時光華四射,加洛略有點癡,卻聽男子道道:「洛兒,我們去『楚翹樓』喝酒好不好?」
方仁一聽「楚翹樓」立刻兩眼放光,自己的相好小翠在那裡,因為襄中羞澀,有好久不敢去看她了,方仁想到銀子的事,放完光的兩眼立刻又暗淡了下來,那個男子見了便問:「洛兒,怎麼了?」
方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兄台,小弟最近手頭有些緊」
那個男子聽了一笑道:「今天為兄請客如何?」
方仁一聽眼睛又亮了起來,但一會又訕訕地道:「可是兄台,小弟這段時日都手緊,怕一時不能回請!」
男子又溫和地笑了一下道:「沒關係,賢弟什麼時候手不緊了再回請好了!」
方仁知道周圍的街坊鄰居為什麼都不待見他,甚至厭惡他,雖不知道原因,但突然有這麼一個與街坊鄰居不同的人,有點不太相信,吞了一下口水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握著方仁的手道:「我有個俗名叫怪物!」
方仁一聽眼睛又一亮道:「你是怪物,怪物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
男子苦笑了一下才道:「沒死,洛兒,怪物也是有大名的!」
方仁一聽忙問:「怪物你的大名是什麼?」
男子抓起方仁的手用手指慢慢地在自己的手掌上寫道:「我的大名叫何慕楓!」
方仁平日聽到「幾」這一類的字都會頭痛欲裂,這個名字痛得他不停地拍頭道:「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何慕楓笑了一下道:「想來洛兒是在哪裡聽過,沒聽過也沒關係,你就當是剛認識我好了!」
方仁一聽不讓他再繼續想,趕緊點點頭道:「那今天就算認識兄台了!」
何慕楓微笑著點點頭道:「洛兒,我們慢慢走,去『楚翹樓』吧!」
方仁點點頭,乖乖地跟著何慕楓沿著街走。
何慕楓牽著加洛慢慢地走著,加洛時而歪著頭想什麼,時而又苦惱地抓著頭,時而又喃喃地自言自語。
何慕楓沒有打撓加洛,從北地鎮把加洛接回來,他沒敢直接接加洛進宮,但對於安置的環境不熟悉,加洛不安,就像個孩子一般又哭又鬧要回北地鎮,所有的太醫都認為讓加洛在熟悉的環境治療會更好一些,何慕楓便在恩平鎮以北的一外無名鎮建了一個加洛熟悉的環境,院子、宗家酒肆、醫館、「楚翹樓」都按北地鎮的模樣建好,然後又把加洛熟悉的人英娘、宗家酒肆老闆一家人、當歸、以及整個「楚翹樓」的人都搬來了北地鎮,把加洛安置在這裡後,加洛才平靜了,不再哭鬧。
這個無名小鎮離聖安城近,自己快馬只需一多個時辰,何慕楓下朝後基本人都在這個無名小鎮了,按劉典的話講,這無名小鎮成了何慕楓的後宮。
加洛走了一會又熱了,小鼻尖上就佈滿了細細的汗珠,忍不住又一次伸手去脫外衣。
三月的氣候乍暖還寒的,何慕楓怕體虛的加洛著涼,忙道:「洛兒,要不我們先在前面這家茶館小坐一會再去,反正這會天色還早,『楚翹樓』怕也沒開業!」
加洛一聽趕緊點頭走進茶館就尋了最偏靜的一處坐了,然後叫道:「掌櫃,來壺老蔭茶!」
何慕楓看著加洛,輕掀袍角在加洛旁邊坐了下來,加洛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一飲而盡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這茶!」
何慕楓便道:「洛兒喜歡的,我都喜歡!」
加洛聽了不經意地「嘿」了一聲道:「你喜歡『雪山銀針』!」然後吩咐掌櫃上「雪山銀針」,何慕楓愣了一下,他真沒想到加洛記得的東西不多,思維也是混亂的,卻還記得自己喜歡「雪山銀針」,那掌櫃不安地走上來道:「兩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沒有這麼貴重的茶水!」
加洛一聽就要生氣,何慕楓伸手握住加洛的手道:「洛兒,不礙事,這些年我口味也換了,就中意老蔭茶!」
加洛一聽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道:「就是,就是,這老蔭茶喝起來特別解渴,還不貴,好東西,好東西,多喝點!」說完也給何慕楓倒了滿滿一杯,然後緊張地盯著何慕楓,何慕楓端起來喝了一口道:「真的是好東西,又解渴又解暑氣!」
加洛一聽才放心地立刻便把老蔭茶的種種優劣都一一講給何慕楓聽,何慕楓一邊笑著聽一邊叫了幾款小點,沒吃早飯的加洛也不客氣地一邊喝茶一邊吃小點,何慕楓見加洛吃得開心,就小心地坐到加洛身邊,把加洛摟到懷裡,輕輕嗅著加洛身上的藥香味。
加洛到底不如以前那麼貪吃了,高興歸高興,只略吃了兩三塊就住了手,然後又想脫裌衣,何慕楓見了便打開扇輕輕地給加洛扇著。
加洛吃飽喝足,才發現自己完全坐到了何慕楓懷裡,有幾分不意思地道:「兄台,這個…」
何慕楓笑了一下道:「看洛兒吃得熱,所以給洛兒扇扇,難免靠得近了些!」
加洛覺得何慕楓這話有些不佔理,難道兩個人靠在一起就不熱了,「春風一度」時常折磨著她,與何慕楓靠這麼近,不僅沒有不適還有些舒服,本也有些累了,就沒有掙開,安靜地靠在何慕楓懷裡。
休息一會涼快過來的加洛,忽想起自己的酒壺,伸手去拿,何慕楓見了先伸手拿到手裡問:「洛兒,平日都喝什麼酒?」
加洛一聽眉開眼笑道:「這北地鎮最有名的就是老宗家的酒,是家醞的,沒有什麼名字,此酒香醇,入口口感好,又不燒喉嚨,是難得的好酒!」
何慕楓聽了笑道:「那為兄請洛兒吃了點心喝了茶,洛兒好歹也請為兄喝些酒吧!」
加洛覺得何慕楓這話占理,便點了點頭,何慕楓便撥開蓋子喝了一口道:「不錯,這老宗家的酒真不錯!」
加洛一聽何慕楓誇她的酒不錯,樂得眉開眼笑道:「就是,就是,這北地鎮就老宗家的酒才正宗!」
何慕楓點點頭又把那兌了水的劣質酒喝了一大口道:「洛兒,別說這酒,為兄越喝越愛喝,就不客氣嘍!」
加洛雖有點捨不得,但想到自己吃了人家那麼多點心,於是只得忍痛點點頭,於是何慕楓就在加洛心痛的點頭中將那一壺酒都喝了下去。
加洛有些吃驚地看著何慕楓,她沒想到何慕楓喝酒這麼厲害,何慕楓喝完酒,將酒壺放到几上,加洛看到何慕楓眼角有淚水流了出來,有些吃驚地問:「兄台,難道這酒這麼難喝?」
何慕楓用手拭拭眼角,搖搖頭道:「這是為兄喝過的最好喝的酒,所以一忍不住就都飲了下去,結果把洛兒的酒都飲完了!」說完何慕楓藉著酒勢倒到榻上,加洛好奇的爬到何慕楓身邊問:「兄台累了!」
何慕楓點點頭伸手將加洛摟入懷中喃喃道:「為兄累了,為兄累了….,這些年為兄的心好累,每天都在想我的洛兒在哪裡,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的洛兒!」
加洛睜大眼好奇地看著何慕楓,不過她不知道這個兄台心裡有多累,她確是走累了,倚到何慕楓懷裡,聽何慕楓滿意地喃喃講著什麼。
加洛聽著聽著也就睏倦了,剛有些迷迷糊糊,卻一下坐了起來叫道:「我還要去『楚翹樓』的,我今天要去看小翠的,好久沒給小翠打茶圍!」
何慕楓聽了笑道:「那我們這就走吧!」說完有些捨不得地放了加洛,加洛卻急急忙忙地爬起來,也未穿鞋就要往外跑,跑到門口又想到脫了鞋,連忙又跑回到榻邊,將鞋趿上再衝到門口,忽又衝回來有些難為情地道:「兄台,兄台,為弟有個事商量商量!」
何慕楓一邊穿靴子一邊問:「洛兒有什麼事只管講就好!」
加洛才有些難為情地道:「為弟最近手頭緊,給小翠打茶圍是有花銷的,所以兄台能不能…能不能借幾兩銀子給為弟!」加洛說完又覺得才認識就管人家借銀兩,忙改口道:「只借一兩就好!」
何慕楓聽了把加洛拉入懷中道:「洛兒,以後跟為兄可不許客氣!」
加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兄台,為弟…為弟的記性有些不好,有時候常常會忘記!」
何慕楓摸著加洛的頭道:「洛兒什麼時候記得了什麼時候還就好了!」
加洛一聽有些不相信,在北地鎮的鄰居一聽自己借東西就畏入蛇蠍,於是更不好意思地道:「那個…那個,這個這個有點不太妥當!」
何慕楓笑了一下,喚進徐小海,拿了一錠金元寶,放在加洛手裡,加洛一看竟然是一錠金子,當然不會注意到眼睛濕潤的徐小海,一個勁念:「是錠金子,是錠金子呀!」
徐小海背過頭趕緊走了出去。
去「楚翹樓」的路,加洛很熟,有了金子的仗恃,她走得有些趾高氣昂,所以一直躍躍地走在前面,何慕楓拉著加洛的手不緊不慢地走著,不停地道:「急什麼,一急又出一身汗!」
這「楚翠樓」離兩人喝茶的茶館並不遠,所以當加洛再一次嚷熱的時候,兩人來到了「楚翹樓」,加洛抬頭看了一眼「楚翹樓」噘著嘴道:「來得早了些,還沒開張!」
何慕楓笑了一下道:「那我們要不要四下逛逛,再進去!」
加洛聽了猶豫了一下才道:「那蔡媽媽和小翠姑娘,我都很熟識的,進去坐坐也不妨!」說完加洛便急急忙忙地衝了進去,何慕楓搖搖頭,加洛剛衝到門口,那個捏著帕子,一身脂粉氣的蔡媽媽就伸手攔住道:「方公子,且慢!」
加洛一看見蔡媽媽立刻嘻皮笑臉問:「媽媽,小翠姑娘可好?」
蔡媽媽雙手一抱胸道:「方公子,我家小翠姑娘就好著了,媽媽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沒有銀子,請回,幾個月前欠的銀子還沒還,怎麼今天又打算再繼續欠!」
加洛一聽訕笑一下,忽想到何慕楓給自己的金子,底氣一下足了道:「媽媽這是講的哪家的話,我方某人是有時手頭會緊些,但哪次也沒賴過『楚翹樓』的銀子呀!」說完從袖裡摸出那錠才捂熱的金子丟過蔡媽媽道:「這夠不夠!」
蔡媽媽一見立刻伸手接住,一下沒接住趕緊又接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放在嘴裡咬了一口更就樂地道:「媽媽的方爺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闊綽了,哎呀,媽媽的方爺呀,怎麼好久都沒見著了,媽媽和小翠姑娘都想死方爺了!」
加洛哼了一聲得意地走了進去,何慕楓也溫和地跟著走了過去,蔡媽媽看著加洛的背影有些想不通透,不知什麼人出了兩倍的價格把她北地鎮的「楚翹樓」給賣了,並又出資照著那樓的模樣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蓋了座一模一樣的「楚翹樓」,然後讓她把原班人馬帶過來繼續經營。
蔡媽媽以生意人的精明,知道這個樓的生意肯定不可能好,但人家講明了只要經營一年,這樓就算她的了,於是已經獲了大利的蔡媽媽就原班子地帶著人來了這個無名鎮,想到一年虧了,那樓也值不少錢,獨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楚翹樓」外觀及堂屋都與北地鎮真的一模一樣,自己與別的姑娘的房間都有這樣或那樣的差別,獨獨小翠的房間與北地鎮的一個模樣,這事讓蔡媽媽琢磨了好久還是琢磨不出來,這會看到施加洛也出現在這裡,到底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僅鎮名一樣,樓一樣,姑娘一樣,連恩客都一樣,也太詭異了,好在只有這一個恩客一樣,否則蔡媽媽會嚇得每天都會睡不著覺。
加洛趾高氣昂地走進了小翠的房間,叫了一聲:「小翠!」
何慕楓沒一會見一個有些過氣的妓子走了出來,雖然以前一定也生得還過得去,但在這一行,年紀是最能埋沒人的,那小翠見著加洛十分開心地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這裡還能遇著你,看你一頭的汗!」說完從腰間解下羅帕給加洛擦起汗來,加洛一聽就笑道:「怎麼就遇不著我了,這些天我身體一直不好,才沒來!」
兩人說了一會,小翠才看見何慕楓站在一旁,然後有些疑問地道:「方公子,這位是?」
加洛看了何慕楓一眼道:「這是我的好兄台,兄台叫…!」加洛遲疑地看向何慕楓道:「兄台如何稱呼的!」
何慕楓勉強笑了一下才道:「稱何兄即可!」
那小翠福了一下道:「是何爺!」說完小翠又納悶,以方仁的身家怎麼可能結交上一個看上去明顯是個養優處尊,極為闊綽的人,小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個看上去與加洛這種恩客不太一樣的恩各。
加洛一進屋更熱,嚷著脫了外衣道:「小翠好熱!」
小翠見了便道:「奴家給方公子叫些個茶水果子吧,上次方公子脫衣服涼了就病了許久,這又忘記了!」
加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復將衣服穿上,小翠又給何慕楓那尊不打算開口的活佛弄了窗邊的椅子坐了,才和加洛有說有笑起來,加洛忙叫:「小翠,去把你那幾個姐妹都叫來,剛才我讓蔡媽媽整治了一桌子菜,今天我們要好好地喝一通,然後再賭上一夜錢!」
何慕楓笑了一下,加洛到這個「楚翹樓」來就為了吃一通和賭一夜,倒是….也只能吃一通和賭一夜了,只是既然是這樣何苦到這青樓來。
小翠聽了笑了一下,加洛每次都這麼講,一桌菜倒沒見著過,不過經常賭輸錢倒是真的,但加洛的賭品好,會賒帳從不賴帳,倒是幾個過氣姐妹打發日子的妙人兒,只是她剛把幾個老姐妹叫來,便聽到蔡媽媽人還沒進來笑聲就衝進來了,那個笑得才叫爽氣,小翠和幾個老姐妹的房間倒有些年頭沒聽到蔡媽媽的笑聲了,所以一聽都有些嚇了一跳,或者說叫受寵若驚,然後那蔡媽媽就搖了進來道:「小翠,可得把方公子與何爺給侍候好了!」說完那蔡媽媽就拿眼飄向了坐在窗邊的何慕楓,一甩帕子就走了上去福了一下道:「這位何爺,吩咐的酒菜都送上來了!」
何慕楓沒看蔡媽媽淡淡地道:「送上來就好!」
蔡媽媽又看了何慕楓一眼才道:「何爺要不要叫幾個模樣俊俏的姑娘做陪!」
何慕楓聽了看了蔡媽媽一眼,蔡媽媽就覺得那眼神分明是帶著不屑,她一時沒明白是不屑自己的講話還是不屑這裡的姑娘,一看這架式,就以蔡媽媽的慧眼也辯不出何慕楓是何方神聖了。
那小翠沒想到加洛真的叫來了一桌看上去分明不錯的酒菜,對加洛當真是刮目相看了,蔡媽媽見何慕楓不歡迎她,那方仁也沒有要留她的意思,只得訕訕地退了出去,加洛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地坐到了桌邊道:「先吃,先喝了再賭錢!」
加洛擰著壺一倒只是茶沒有酒就有兩分不悅地道:「這個蔡媽媽也忒小氣了,連壺酒都捨不得!」
小翠忙道:「有酒菜已經非常不錯了!」
加洛正要拍桌子,徐小海卻走了進來,在何慕楓耳邊講了什麼,何慕楓點點頭才對加洛道:「洛兒,先在這裡玩,為兄有些事,出去一會!」
加洛點點頭,何慕楓伸手摸摸加洛的又道:「剛才吃了點心,不要吃得太多,小心夜裡積食!」
加洛不耐煩地道:「兄台好煩人!」
何慕楓拍拍加洛才走了。
何慕楓一走,小翠等人圍上來好奇地問:「方公子,那是你什麼人,好闊氣!」「就是,就是,看樣子,好大派頭!」
加洛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才問:「你們問誰?」
小翠等人跟加洛熟識了,知道她經常忘這忘那,記性極差,到底認不認識那闊氣的人是回事,就算認識怕也一定講不出個來龍去脈,於是也就不問了,坐下來與加洛坐下來喝茶吃菜,然後聽加洛嘟嘟囔囔地不知講些個什麼。
大家酒酣耳熱地吃完之後就擺開桌子開始玩起來了。
何慕楓急急忙忙地回來時,那加洛正輸得蛾眉輕皺,還稱頭痛正在耍賴,於是一邊坐下一邊道:「洛兒,輸了算為兄的!」
加洛愣了一下看著何慕楓,好一會才道:「你是怪物!」
何慕楓笑了一下,起身走到加洛身邊問:「你們玩什麼?」
加洛便道:「我們玩擲骰子,這個骰子好不聽話,總輸!」
何慕楓聽了便道:「那歡不歡迎為兄一起玩!」
本來輸得慘的加洛一聽立刻拍手叫道:「好呀,好呀,兄台一起玩好呀!」
於是幾個人又重新玩了起來,這一會風水就像轉了一樣,總是加洛贏,把加洛樂得眉開眼笑,一晚上都合不攏嘴,把小翠幾人輸得都要哭了。
天亮的時候,加洛抱著一堆的銀元寶、銀錁子、碎銀子、各種金銀的頭飾,一個勁叫道:「明晚還來玩,明晚還來玩!」
那幾個過氣的窯姐,本來平日就沒進項,有個加洛時常來,大家知道她腦子有點問題,暗裡自然是做點手腳,所以加洛少有贏,多是輸,今天沒想到栽加洛手裡了,灰頭灰腦地走了,小翠便道:「今天你總算把以前的都贏了回來,以後就不玩了,快回去吧!」
加洛一聽便將手裡的金銀東西分一半給小翠道:「小翠,這些都給你!」
小翠一聽忙道:「這使不得,平日你也沒少輸!」
加洛聽了呵呵一笑道:「平日只有小翠捨不得害我,現在贏了自然要分小翠一些!」
何慕楓聽了呵呵一笑,伸手把加洛手裡的東西全留桌上道:「玩了一夜,我們回吧!」
加洛看著桌上的東西道:「那是我贏的!」
何慕楓聽了伸手把撲向桌子的加洛摟過懷裡道:「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我們回了!」說完就摟著有些不甘心的加洛出了小翠的房門。
加洛有些戀戀不捨地被何慕楓擁著出了「楚翹樓」,走到外面一看天真的大亮了,加洛頓時覺得累了乏了,便像往常一樣想找個旮旯坐一會,何慕楓招了招手,一輛馬車過來,何慕楓伸手把加洛抱上車,加洛忽然問了一句:「你是誰?」
何慕楓刮了加洛的鼻子一道:「我是你楓大哥,以後再忘望了,看我怎麼收拾你的小屁股。」
不過坐在車上,加洛的小屁股倒也沒有離開何慕楓的懷抱,「春風一度」讓她極是喜歡何慕楓這個懷抱,不沾著還好,沾著了就渾身發熱,在何慕楓懷裡越蹭,她身上越是燥熱起來,然後不由自主地去扯何慕楓那身華貴的衣服,何慕楓見了主動解開腰帶,由得加洛把他的衣服扯開,見加洛急切,他也幫著給只知道扯自己衣服的加洛寬衣解帶,沒一會衣服沒完全扯開,加洛就迫不急待地擠進他懷裡。
何慕楓心裡雖願意,但加洛在這種狀況下是對任何男人會都有的一種反應,他輕輕歎了口氣,將擠進懷裡的加洛抬起了頭,便吻了上去,迫不急待的加洛是出於本能地向何慕楓靠近,之後再要做什麼,她也有點茫然,這麼多年,她都是苦熬著,何慕楓一吻她,她就立刻有了感覺,反應非常強烈,毫不猶豫地反吻了回去,比何慕楓那一吻熾熱得多,甚至接下來要做什麼也清晰了起來。
何慕楓知道這個時候的加洛根本不用自己挑逗,愛撫,他幫著急切卻笨手笨腳的加洛完成了那種他也想了很多年的進入,聽到加洛長長地鬆了口氣便將身體覆到他身上,像貓一樣地看著自己,顯然也沒有體力去完成後面的事情了,何慕楓笑了一下抱緊著加洛道:「洛兒,這麼多年,還是只記著楓大哥是不是?」
加洛不安地看著何慕楓,何慕楓卻很快覆了過去,把加洛壓到了身下,略有出入,加洛就非常沒把持地快樂了起來,何慕楓笑了一下,溫和地看著顫抖不停的加洛,加洛卻覺得沒有到自己想要的滋味,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何慕楓見了忙低聲在加洛耳邊道:「不著急,我們慢慢來,洛兒要多久都行!」說完便開始用嘴唇親吻加洛的耳背、脖子、嘴唇,加洛才由不安變得放心,黑葡萄似的眼睛充滿著淚水看著何慕楓,讓何慕楓更是憐愛,恨不得把加洛揉進身體時,這一世都這樣不再分開。
加洛被「春風一度」折磨了幾年,人變得非常敏感,除了身體敏感,她也本能地能感到何慕楓那種帶著幾分討好的挑逗、愛撫,雖這種挑逗有時候有些折磨她,她喜歡這種感覺,喜歡聽何慕楓喃喃地道:「洛兒,我的小心肝,我們這一世再也不分開,不,不來世再來世也不要分開!」
何慕楓的聲調弄得加洛更加心癢癢的,一想到來世再來世都不分開,加洛沒由得暢快安心,只覺得不分開真好,永遠不分開更更好,被何慕楓托著的腰身也跟著何慕楓的身體不安分地折騰開,甚至還想何慕楓再猛烈一點,何慕楓就像她肚裡的蛔蟲,很快就明白過來,手抱加洛更緊,身體進攻得更猛烈,然後兩人一起升到了天堂又一起沉進了馬車柔軟的毯子裡,何慕楓還是捨不得從加洛的身體裡出來。
加洛腦袋因為快樂空白了好一會,慢慢地醒過來,看到緊抱著自己的何慕楓愣了一下,又看到自己與何慕楓身上都一絲不掛,自己的身體卻沒由得發虛,於是大叫起非常沒有中氣地問了一聲:「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何慕楓聽了伸手從馬車一邊的小木箱裡取了一個瓶子,將千年人參製成的丸藥趕緊取了一粒出來,捏著鼻子給加洛餵了下去,加洛掙扎了一下沒掙扎得開,那藥入了肚,沒一會那力氣就回來了,加洛終於有力氣掙出何慕楓的懷裡,然後揮手就給了何慕楓一耳光道:「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禮儀廉恥嗎?」說完胡亂地扯過衣服,何慕楓剛一叫停車,她就跳了下去,然後慌不擇路地跑了。
加洛一跳下馬車,那馬車有些高,所以著地有些崴了腳,她也顧不得腳痛,非常委屈地往家裡跑,她從心裡為自己剛才的事可恥,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做這樣的事情,和一個都不認識的男人竟然做了一件很快活的事情,自己是不是瘋了,跟一個男人竟然可以做這種事情。
跑到門口,雖委屈的加洛卻覺得比平日舒服,沒有往日那樣的煩燥,也不像以往那樣氣沖沖地踢門,用手拍了一通門叫了一聲:「英娘,開門!」
加洛正在打門的時候卻看見隔壁那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坐在柵欄上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她,加洛一見便道:「你叫辛月兒!」
辛月兒愣了一下道:「你不是腦…,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辛月兒硬生生地把「你不是腦子有問題」這句話壓了下去,加洛一聽就得意地道:「我當然知道,你長得那麼漂亮!」
辛月兒一聽臉一下紅了,畢竟對方是個男人,但被人最主要是被這麼漂亮一個男人誇,好像又有那麼一點舒心,加洛沒等辛月兒回答便又自做多情問:「月兒,你有沒有婆家?」
辛月兒沒想到一個男人直直地就問出了一個這樣令人臉臊的事情來,剛要怪嗔,就聽到她爹又吼了起來:「你個不要臉的男人,又來勾引我女兒,小心我廢了你!」
加洛愣了一下,英娘打開了門,加洛連忙分辯道:「我沒有勾引你的女兒!」她本想給辛月兒說個婆家,可她一時又記不得自己要說哪一個男人給辛月兒,那辛老爹一聽更沒好氣道:「姓方的,老子告訴過你,你給老子本分點!」
加洛有些不明白自己怎麼對這老頭不本分了有些不滿地道:「方某只是想給你女兒說個婆家!」
辛老爹立刻「呸」了一聲才道:「我呸,你給我丫頭說婆家,不會也是你這麼個窩囊廢吧或者就是你自己本人吧!」
加洛聽了更加不滿地道:「這位大哥怎麼這樣,方某給月兒說的人家自是最好的人家,那男孩子是個非常出色的人!」
辛老爹哼了一聲道:「非常不錯的人,這鎮上幾百戶人家,哪家我辛老爹不清楚,你且說來是哪家有你說的這麼個不錯的人!」
加洛一聽就堵住了,自己要給辛月兒說哪個人,怎麼一下就記不起來,只記得是個非常好的男孩子,那辛老爹立刻生氣地道:「姓方的,你是找著借口想接近老子的女兒才是真的,老子在這裡再警告你一句,你要再敢…!」辛老爹還沒說完,辛月兒就衝上來拉住辛老爹道:「爹,你幹什麼,這位方公子又不是壞人,你快進屋吧,喝點酒就要撒一通氣!」說完辛月兒就把辛老爹往屋裡使勁扯,那辛老爹還罵罵咧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