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京華 第九十一章 懷璧其罪 文 / 大羅羅
第九十一章懷璧其罪
「賀大帥！」
「為文帥賀！」
「徐州得以在復辟之亂中安然無恙，皆是我帥功績，如今段芝老和王聘老委我帥鎮撫徐州，實在是徐州百姓之福！」
在徐州道台衙門原來辮子兵大帥張勳的督署大堂上，張文生正滿臉堆笑著抱拳團團作揖，將一幹道賀的軍官迎接進來。他現在不過是定武軍統領，徐州鎮守使兼蘇魯剿匪督辦的官職，照例不應該被喚作大帥。但是眼下定武軍和徐州城人心還有些浮動，誰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所以人人使勁兒巴結，都官他叫起大帥來了，還有肉麻的乾脆管他叫「我帥」了，更有一箱一箱的賀禮被不斷抬了進來，高高堆在堂上。
張文生坐在當間兒，摸著鬍子瞇著眼睛笑著。他剛抽了幾個大煙泡，這會兒正是精氣神正足著呢。腦子也轉得飛快，打量著眼前一票軍官的表情。
這些軍官的心思是明擺著的，誰都想要保住自己的營頭！可眼下定武軍裁兵的事情卻要緩上一緩了，除了說好「賣」給常瑞青的十個營，其餘的營頭，剩下的七十個營頭，暫時可以全部保留。因為，有一場潑天的富貴似乎就要砸到自己頭上了！
就在剛才，他的徐州鎮守使衙門剛剛收到一份以總管內務府大臣世續名義發出的「請兵電報」。電報的內容讓他喜出望外，原來綁架溥儀的赤色旅正是魯南沂蒙山一帶的土匪！而且世續還以常瑞青旅兵力不足，難以保護黃金周全為名，要求身兼蘇魯剿匪督辦的張文生派兵協助！
那可是二十五萬兩黃金的飛來橫財！他張文生熬了大半輩子的「窮日子」，這回終於要大翻身了！這些名為「赤色旅」的土匪能有多大本領？自己的三萬多定武軍還怕擺不平他們？只要把這股赤匪給剿滅了，這金子可就要落到自己口袋裡面了！
這時底下道賀的聲音已經緩了下來，張文生才緩緩起身。看著他起來，下面的一票軍官嘩啦一聲都筆直肅立起來。張文生一笑，淡淡開口。
「還有一個事兒要和大傢伙商量一下，兄弟承蒙段芝老的信任，擔任了定武軍統領、徐州鎮守使和蘇魯剿匪督辦的差事。芝老的信任，兄弟不能白費了，要把差事辦得漂漂亮亮！蘇魯邊境這裡，絕不能讓土匪肆虐……不把這些十惡不赦的土匪給剿乾淨了，我張文生就勢不為人！我要向中央請命，親率四十營大兵北上魯南剿匪！」
他話還沒有說完，底下就是一片嘩然，所有的軍官都好像聽錯了話兒一樣，呆在那裡張大嘴巴出不了聲音。張文生這是吃錯了什麼藥吧！出動四十個營頭去山東剿匪……那些匪沒有招惹咱定武軍，而且剿了他們有什麼好處嗎？魯西南的士紳能助多少餉？他們那裡苦哈哈的，好像也沒有什麼錢啊！
張文生任他們擾攘了片刻，才淡淡一笑，從兜裡掏出一份電報紙，語調裡面卻是掩不住的笑意：「我張文生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明白，多少年的兄弟了，我什麼時候會做賠本買賣？這次這麼安排，當然是有大利益在裡面的！這是總管內務府大臣世續給我發來的急電，眼下他正和常瑞青旅在一起，押送著25萬兩黃金正往魯南而來，準備去沂山贖回宣統皇帝！弟兄們，這可是二十五萬兩黃金呀！」
底下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大帥英明，咱定武軍可是要翻身啦！」
「沂蒙山的那些匪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咱們四十營大兵壓過去，嚇都能嚇死一大堆……等到黃金到手，咱就是散伙回家，躺著吃也夠了！」
「什麼散伙回家？有了這麼一大筆錢，還不趕緊擴充實力！我看可以順手佔下魯南的地盤，把張懷芝的人擠走，然後再出兵蘇北，把咱定武軍的大旗插到黃河邊上去！」
張文生的目光在一票定位軍軍官的臉上掃過去，一個個都是喜形於色，還有一些更是流露出了幾分驕橫，好像又回到了昔日的「東南第一強兵」的時候。不過也有例外的，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一位身穿長袍馬褂的老者臉上，此人正是張文生的幕僚葉全。
張文生對這位葉老先生素來是非常信任的，看到他面露憂色，趕忙虛心求教道：「葉先生，你怎麼看這事兒？」
葉全輕輕搖頭：「大帥，咱定武軍不能吃獨食的！世續向咱們發出請兵電報的事情是瞞不過常瑞青的，北京的徐樹錚也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咱們是沒有能力單獨吃下這塊肥肉的！而且，我懷疑這件事情的背後，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著葉全一臉凝重的表情，張文生也默然點頭：「葉先生所言極是，這塊肥肉看來要分給山東督軍張懷芝一半了。葉先生，不如您就做我的特使，去一趟濟南？」
葉全還是搖頭：「常瑞青那裡也要有一份。」
「他？」張文生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不過就是一個旅長嘛！」
「可是黃金在他手裡！」葉全淡淡一笑：「除非大帥現在發兵去劫了常瑞青手裡的金子，要不然沒他配合，咱可不那麼容易找到赤色旅……夜長夢多的事情，大帥總該聽說過吧？」
張文生一愣，細細一想，覺得也有道理。劫常瑞青是不行的，那樣一來他可就成了眾矢之的了！什麼叫懷璧其罪，他還是知道的。而且剿滅赤色旅，奪取黃金的事情也是越快越好，拖久了，只怕各方面都要參與進來，到時候落在自己口袋裡的油水可就不會太多了！
……
簾子一動，就看見徐樹錚氣急敗壞闖進了段祺瑞的內書房，忙不迭的將一份電報抄件放在了段祺瑞面前。
「糊塗！世續糊塗！他怎麼能向張文生請兵！這不是在通知沂蒙山裡的土匪嘛！他們定武軍裡，可有不少人就是土匪招安過來的！常瑞青也混蛋！不是都跟他說了要保密，怎麼還讓世續把秘密洩露出去了？」
說到這裡，他又猛跺了下腳：「說起來還是我糊塗……常瑞青這小子沒有江湖經驗啊，這趟差事就不該讓他去！」
段祺瑞卻是聲色不動，拿起桌上的電報紙瞧了瞧，嗤的一笑：「不就是二十五萬兩金子嘛……就讓張文生、張懷芝、倪嗣充還有趙倜他們撈一點吧。不過依我看，這金子也不好賺！山東的那些土匪又豈是好招惹的？讓他們去，把那些匪給我好好剿一剿！」
「芝老，您是說……」徐樹錚發洩了一陣子，腦子也冷靜下來了，他順著段祺瑞的思路想了一下，斟酌著道：「芝老是想來個順水推舟，命令河南、山東、安徽三省督軍和徐州鎮守使對山東的赤匪來個會剿？」
段祺瑞微微一笑：「不是會剿赤匪，他們怎麼說都是對共和有功的……而是會剿土匪！委任張文生為四省會剿督辦，命令河南、山東、安徽三省派兵配合。對了，讓常瑞青也暫時受張文生節制。限期三個月，務必要剿滅魯西南一帶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