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權力之術 第136 一方霸主 九 幕後督軍 求訂閱 求票票 文 / 大羅羅
1917年7月23日，下午。
夏季福建沿海的氣候好像是張小孩兒臉一樣說變就變，閩江下游福州段現在已經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了。
薩鎮冰和通濟號練習艦的艦長楊樹莊站在通濟號的艦橋上，看著雨霧之中的航標燈在視線中慢慢變得明顯起來，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薩鎮冰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朝楊樹莊笑道：「還是有驚無險呢，這一路上可是不容易，先是遇上了亂黨的兵艦，接著又是一陣狂風暴雨，還好現在算是安全抵達了。幼瓊（楊樹莊），這一路你的表現很不錯啊。」
楊樹莊的臉色卻有些凝重，喃喃道：「鼎公，我們在廈門外海遇上的該不會是亂黨艦隊的主力吧？他們會不會是運兵到廈門來的……」
其實薩鎮冰一路上也在擔心這個問題，但是通濟號訓練艦上沒有電台，無法同在廈門前線的唐國謨聯絡，也不知道廈門那邊打得怎麼樣了？
他勉強笑了笑對楊樹莊道：「幼瓊，就算有個兩三千援兵又怎麼樣？我們在漳廈前線有三個混成旅，總兵力近兩萬！臧致平的兵頂天就是六千，就算孫中山派個兩三千援兵過來，也還不到一萬。我有十二成的信心……這次咱們一定能打下漳州、廈門的。」
楊樹莊點了點頭：「鼎公說的是，這一仗咱們是贏定了，沒準這會兒廈門已經打下來了。」
薩鎮冰一笑，也不再想漳廈那裡的戰事了。自己畢竟是海軍。就算是孫大炮奪了天下，也是要用自己這樣海軍人才的。陸軍可以用自學成才的長衫子軍人，海軍可不行的……想到這裡，他就專心地看著通濟艦慢慢地駛近碼頭了。
碼頭上還有十幾艘兵艦停靠在那裡。那是剛剛到達福建的第二艦隊的艦艇。雨霧中好像還有幾十個身穿海軍軍服的人影在晃動，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該不會是廈門那邊出了什麼變故吧？
薩鎮冰和楊樹莊對望了一眼，臉色同時凝重起來了。楊樹莊道：「鼎公，情況好像有些……」
薩鎮冰壓低了聲音，但是那份急切焦躁的語氣卻是怎麼也掩不住：「先把船靠上去再說。」
通濟號訓練艦終於無聲的靠上了碼頭，舷梯剛剛放下了，碼頭上的幾個海軍軍官就急匆匆地衝了上來，當先的一個正是第二艦隊司令官杜錫珪。薩鎮冰看到杜錫珪就高聲詢問道：「慎臣兄。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是廈門那裡軍情有變？」
杜錫珪忙不迭地擺擺手：「不是，不是廈門，而是福州城就要出了變故啦！」
薩鎮冰的臉色頓時大變，顫聲道：「怎麼？怎麼啦？出了什麼事情了？難道是革命黨在福州城裡搞暴動了？」
杜錫珪氣急敗壞地回答道：「不是革命黨。而是常瑞青！這個小子的兵往福州城來啦，現在先頭部隊已經過了閩侯了！最晚今天晚上就能進福州了！」
「什麼？常瑞青的兵？消息可靠嗎？他們不是在打漳州嗎？」薩鎮冰愣了一下，反問道。
「當然可靠了，閩侯那邊有咱們的同學，是他們打電報到馬尾來的！」杜錫珪跺了跺腳：「這小子在沙縣也駐了一團兵。現在過來福州的應該是他們！」
薩鎮冰只覺得腦袋一陣發暈，腿肚子也打起了顫，口中喃喃道：「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常瑞青想幹什麼？想造反不成嗎？」
「鼎公，您看咱們應該怎麼辦？」楊樹莊湊到薩鎮冰耳邊低聲提醒道：「是不是要把第二艦隊開走？」
「對。對，先把艦隊開走。」薩鎮冰深吸了口。定了下神，對杜錫珪道：「我現在去福州城裡主持局面。慎臣，你趕緊把艦隊開到海上去」
「鼎公，您不能涉險啊！」杜錫珪一聽薩鎮冰要進城，連忙勸道。
薩鎮冰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我現在是一省之長，怎麼能不明不白的跑掉？再說了……常瑞青現在也沒有打出造反的旗號，而且漳州、廈門那裡還有馬步雲和姚建屏的兩個混成旅！還有咱們四個連的海軍陸戰隊！我不能不管他們的……」
不過此刻的薩鎮冰大概怎麼也想不到，唐國謨和姚建屏的兩個混成旅，以及四個連的海軍陸戰隊，現在已經徹底陷入了苦戰！
北軍在廈門的災難是從他們登上廈門北島海灘的那一刻開始的！指揮四個連海軍陸戰隊的楊砥中中校剛剛從一條漁船上跳到齊腰深的海水中，還沒有來得及向海灘進發，就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
「炮！炮擊……」
他的腦子裡面甚至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就感覺到腳下的沙地一陣抖動，然後才是一道道火光水柱在自己的四周升起，緊接著耳邊就被一陣巨大的轟鳴聲所籠罩了。蔣j石將八門法國快跑和克式山炮就佈置在距離海灘不到一千米的一片高地上，在這個距離上，就算是炮手的手藝再潮，也能準確地將炮彈送到目標，也就是正在涉水登陸的北洋軍的頭頂上！海水中、沙灘上的北軍頓時就淹沒在一片激起的煙柱水柱之中！彈片四下飛舞，將反應不及的北軍官兵一片片打倒。
不過最可怕的還不是那八門火炮，而是架設在海灘附近高地上的數十挺水冷式機關鎗，這些機槍被精心佈置了一番，可以從各個角度以交出縱射的火力將海灘完全封鎖……而最淒慘的，無疑就是那些剛剛從漁船上下來，正浸泡在齊腰深的海水中的北軍了，在對方密集的火網面前，他們是無處可躲！也沒有地方可退。因為身後就是波濤洶湧的海水！只能硬著頭皮慢慢向前衝，不斷有人被從海灘上射過來的子彈打倒，最後連海水也被染成了紅色！
已經衝上海灘的北軍的命運則要好一些，在最初的慌亂和不知所措過後。這些大概也是頭一回打登陸戰的北軍都紛紛臥倒在沙灘上面。隨便他們的長官如何威逼利誘，也不肯站起身向前衝鋒了……沒過多久，連那些北軍軍官們也完全喪失了進攻的意圖，實際上這些中下級軍官們很快發現，海灘上的這幾千北軍完全處於各自為戰的狀態！因為海灘上面的最高級軍官不過是營長，再高級一點的北軍軍官都在廈門島對岸的陸地上乾著急呢！
這一次大炮和機槍火力的聯合攻擊持續了大約30分鐘，隨後埋伏在海灘四周的蔣j石指揮的近五千官兵就端起刺刀，向那些完全被打懵了的北洋軍發起的衝鋒。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足足四個營，近兩千名北軍官兵，在短短幾個小時的交戰中就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成了日後的「大軍事家」蔣j石元帥「功成名就」的墊腳石了！
而這場命名為「廈門北島反登陸戰」的戰役。還被後來的黃埔軍校稱為了反登陸作戰的典範！至於蔣j石在這次作戰中的策劃、部署和指揮，也得到了後來的黃埔軍校校長常瑞青的高度肯定和讚揚，稱其為天才般的表演……
……
就在蔣大軍事家在廈門島上發揮他的軍事天才，指揮五千閩粵聯軍，把登陸的兩路北洋軍打得全軍覆沒的時候。在數百里外的福州城內。一場關係到未來中國前途命運的大交易也正在緊張的進行之中！
常瑞青派在福州城內的代表吳石、金永炎兩人，正從一輛西式馬車上面走了下來。在他們面前的，正是福建省政府辦公地的大門。兩個望著陰沉的天色，還有省政府門前匆匆壘砌起來的工事。還有一挺架設的歪歪扭扭的水機關鎗和幾個神色慌張的北洋兵，都同時在心裡面冷笑起來。這個薩鎮冰腦子沒問題吧？真想靠福州城內留守的不到一千人的北洋兵抵抗常瑞青的六千大軍？再說了。常瑞青領兵來福州又不是要扯旗造反，也不是想對薩鎮冰不利。
薩鎮冰的本家侄子。剛剛從第二艦隊調過來當薩鎮冰副官長的薩師俊，這時大步從省政府大院裡面迎了出來，看到金永炎的中將軍銜，就以標準的軍人禮儀行了個軍禮：「你們是金曉峰（金永炎）將軍和吳副旅長吧？省長已經在裡面等候了，請二位跟我來。」
金永炎和吳石相對一笑，就跟著他走了進去。兩人心裡面其實也都有些忐忑，廈門那邊的戰況他們並不知道，只是昨天晚上接到常瑞青的密電說是唐國謨和姚建屏必敗！還讓他們在今天下午來找留守在福州的北洋方面的最高長官洽談，給個二三十萬把人收買一下，順便再讓他們維持一下福州的秩序，準備迎接常瑞青的軍隊進城。可是誰也沒想到，福建省長薩鎮冰這個時候突然回到了福州，一進城就下令關閉城門，全城戒嚴。還調動了省府和督署的衛隊上城牆佈防，好像準備要和常瑞青打仗的樣子！
省長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薩師俊站在門口低聲的報告：「鼎公，金先生和吳副旅長已經到了。」薩鎮冰放下手中的毛筆抬起頭來，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就沒有合過眼，現在眼睛裡面佈滿了血絲，但是精神還算可以。他站起身，衝著兩位來客點了下頭：「曉峰，虞薰，你們來得正好，老夫正在寫下野通電，待會兒就把這省政府移交給二位了。」
正說話的時候，就看見金永炎和吳石已經走到了他的眼前，朝著他立正敬禮了。吳石大聲地道：「鼎公，卑職吳石奉常旅長之命前來請示福州防務問題。」
薩鎮冰聞言一愣，金永炎微微苦笑了一下，解釋道：「鼎公，您大概還不知道吧？唐督辦和姚旅長的隊伍在廈門打了敗仗！損失慘重……現在省城防務空虛，革命黨的軍隊很快就要打過來了，所以常耀如才不得不火速帶兵回防福州城啊！」
「竟有這樣的事情？」薩鎮冰低聲嘟喃了一聲，目光猶疑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廈門那裡還沒有戰報過來。不過薩鎮冰也已經感到了不祥。以他對北洋陸軍瞭解，唐國謨哪怕是取得了小勝，也肯定會大吹大擂一番的……像現在這樣悶聲不響，一定是大勢不妙了！
如果唐國謨、姚建屏的主力真的在廈門大敗。常瑞青調兵回援福州倒也沒有什麼不妥，可是他的動作實在也太快了吧？自己是昨天晚上坐船離開廈門前線的，那時進攻廈門的戰役還沒有打響，根據計劃，戰鬥應該是今天一大早開始，怎麼也要幾個小時才能分出勝負吧？而沙縣到閩侯縣有二百多里……就是急行軍怎麼樣也得一天一夜吧？對方是什麼時候從沙縣出發的？難道常瑞青能掐會算，一早就料定了廈門一戰的結果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微妙起來了，一時沒有人再開口說話。金永炎、吳石在等薩鎮冰的答覆。薩鎮冰卻在心裡默默打起了自己還有海軍的小算盤。
如今的民國亂世，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實力才是真的！如果唐國謨和姚建屏把實力都丟在了廈門，那福建省北洋一系的力量可就只剩下常瑞青的第31混成旅了！不管常瑞青在這次廈門之戰中的舉動有多可疑。他都是北洋維持在福建統治的唯一武力，段祺瑞和徐樹錚只有捏著鼻子哄著他……要不然整個福建都會變成孫中山的天下！
可是常瑞青現在又為什麼要派金永炎和吳石來找自己呢？對了，還是因為實力！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混成旅長，手下的兵力就算是超編，頂天也就是萬把人。而且又是外來戶，福建一個省靠他自己是絕對吃不下來的！所以他需要尋找同盟者，而放眼福建，能成為他的盟友的勢力。無非就是第11混成旅的王麒和閩海軍的力量了……
想到這裡，薩鎮冰已經是胸有成竹了。他突然衝著金永炎和吳石微微一笑：「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看來是我這個省長孤陋寡聞了。對了。你們常旅長現下在哪裡？還在漳州城下麼？這回前來福州的是誰的部隊？有多少人槍？」
金永炎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忙向吳石微微點了下頭，意思是讓他照實了說。常瑞青最晚明天凌晨就能到福州了，有多少兵也是一望便知，而且現在這個局面也不是隱藏實力的時候。
吳石語氣沉穩地道：「報告鼎公，常旅長現在正親自帶兵來福州，在南靖縣城主持局面的是白建生團長。這一次常旅長帶來福州的都是第31混成旅的精銳，一共有6000之眾，還包括一個擁有24門日本野炮的炮兵團，戰鬥力十分強悍，足以保全福州城！」
聽了這話，薩鎮冰沉默半晌，輕輕吐了口氣：「有那麼多人……福州城裡還有一千人的省府和督署衛隊，省府財政廳的賬上還有幾十萬銀元，城外製造局裡面還有幾千支步槍，幾十挺機關鎗，子彈也有五十多萬發，還有一百多噸鑄造銀元的白銀……這些統統移交給金先生和吳副旅長吧，這樣老夫就可以放心回北京去交差了。」
這話說的是言不由衷，金永炎淡淡的笑了，素來嚴肅的面容上面甚至還隱藏了一些嘲諷。薩鎮冰的這種話騙騙吳石這樣從軍官學校出來沒多久的青年軍官也就算了，自己可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什麼人都見過，就是沒見過不要官不要錢的！他重重搖了搖頭，語氣鄭重地道：「薩鼎公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撒手不管福建了嗎？福建可是鼎公的家鄉，鼎公不愛惜誰來愛惜？常耀如的電報裡可是豐富我務必請鼎公留下主持福建大局的……耀如一向是主張閩人治閩的，福建督軍一職怕是非鼎公莫屬了！」
他的話音方落，就有四道詫異的目光向他投了過來。其中兩道是薩鎮冰的，還有兩道卻是吳石的！常瑞青壓根就不知道薩鎮冰進了福州，請薩鎮冰出任福建督軍，完全是金永炎在自作主張！
「曉峰，此話當真？」薩鎮冰遲疑了一下，又問：「那麼說來常耀如想當福建省長？」
金永炎不顧吳石投來的質疑的目光，自顧自地說道：「省長的人選，耀如意屬第11混成旅旅長王愷士。」
「那常耀如想當什麼？」薩鎮冰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
「福建剿匪督辦。」金永炎稍稍思索了下，就報出了一個不怎麼正規的名號。
「是這樣啊……」薩鎮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裡面不禁有些佩服常瑞青的政治手腕了。督辦這個職位不是常設的，而是一個因事而設的臨時官職，而且可大可小。比如剿匪督辦，全國就不知道有多少……不過大部分都是剿山溝裡面的土匪，沒有什麼權力。可福建這裡的情況又有所不同，這裡的匪不就是革命黨的軍隊嘛！眼下他們控制了漳州、廈門，可能已經打敗了唐國謨和姚建屏的軍隊，實力強大，要剿這樣的匪，自然也要有足夠大的權力才行了。所以常瑞青完全可以用剿匪的名義，把福建一省的軍政都把持起來，成為福建幕後的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