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09,十年不夠 文 / 春陽木褀
大叔的家與女學生的家正好在同一個城市,算是正經的老鄉。距離津源也不遠。
女學生這麼晚回家的原因倒也是簡單,據她自己說是放假的時候跟師兄師姐一起接了一個私活,也算是多熟悉一下本專業,所以做得很用心。這一用心,時間上就有點忙不過來,她又比較認真,想趁著這個機會多向師兄師姐們學習學習,和家裡人說好了,也就沒急著回家。後來到了年根底下,又正忙到關鍵時候,她就脫身也來不及了,一直到上火車那天,才忙得告一段落。由於忙得幾乎忘了時間,火車票就買晚了,一想到不能回家,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外面待著,急得小姑娘差點沒哭了。最後還是師兄師姐到處托人,才幫她弄到了一張珍貴的硬座票。
雖然這一路坐的是苦了點,兩條腿都腫了,簡直苦不堪言。但一想到晚上就能到家和爸爸媽媽團聚了,這點苦也就不算什麼了。
安國慶和李綵鳳還有那位大叔都誇她,小小年紀,有志氣,年輕人年輕的時候受點苦不算什麼,現在把基礎打好了,將來畢業後找到一份好工作才是真格的。尤其是大叔拿自己當例子,說你看我,要是當年有你們現在這個機會,能念上大學,現在也不至於一把年紀了還拋家捨業的整年整年的著不了家,在外面吃苦挨累受氣的,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就想著趁著還能幹得動,再掙兩年錢,這就是拿著身子當地種,再過兩年幹不起了,想掙也沒的掙了。
說著聊著吃著,幾個人還不耽誤打牌。
安然沒加入打牌的隊伍。
一來是她一向對打牌的興趣不大,就是個會玩而已,但絕對玩不好,什麼好牌到她的手裡都能給打爛了,就是個湊數的,一般不實在沒人打,她是不帶上場的。
也許有人都真愛這個,玩著有癮,玩不好也要玩。安然是屬於最俗最小心眼的那類,玩不好她就不愛玩。太傷自尊,太打擊人,每上一次牌桌她就覺得有一種自殘的錯覺,簡直是從心靈到**的摧殘,全方位的。
她又沒自虐傾向,所以,能不玩就不玩。
另一方面,早上起得早,她也沒吃多少,雖說這才沒過多大一會兒,但也差不多到了她正常每天起床吃飯的時間了,雖說之前吃了,但生物鐘不管這個,她又餓了。
安大廚一餓就了不得了,那必須是正經開吃。小食品什麼的在她這兒必須是小菜一碟,完全不能做主打,必須要有主食才行,必須要吃得正正經經的。
對於自己現在這種嚴格變態的生物鐘,安然也是早有準備,自己還挺瞭解自己的。而且,與吃貨同行嘛,看他們這大包小包的,穿的用的之外,最佔地方和重量的就是吃的了,而且,對於吃貨們來說,在火車上最重要的一項內容就是吃,也必須是吃。
一開始看到安然往外掏小食品的時候,他們的牌搭子,也就是大叔和女學生還不覺得什麼,坐火車吃東西,這幾乎是大家約定俗成的消磨時間的方式,但當安然左一樣,右一樣的開始往外掏她的正餐了,又是吃的,又是喝的,而且還花樣百出的鋪展開一桌子還放不下的時候,就讓人不得不對這位小姐感到側目了。
再過愛吃的,但像這位這樣,恨不能把餐桌都搬到火車上來的架式確實是比較少見的。
結果,安大廚養的三隻吃貨立刻就用實際行動來教育他們什麼叫做少見多怪。
別看安然在那裡窮講究,又是吃又是喝的,還一個勁的嚷嚷著餓,但真讓她吃,她其實吃不了多少東西。
人家三個吃貨一直就說自己沒餓,嘴上說著沒餓,手裡嘴裡卻一點也沒閒著,也不見他們怎麼大吃大喝呢,這桌面上的東西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下,看得大叔和女學生直瞪眼。
大叔還在那裡感歎呢,跟安國慶說,你看看,這要是不看著小伙子們吃東西,我還覺著自己也挺年輕,胃口不錯呢,再看看這些小伙子,才發現自己老嘍了,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有夠了已經。
安然側著臉望向窗外,嘴微抿著想,大叔,您想得太多了,完全是錯覺好嗎?您確實還挺年輕的,之所以現在會這麼感歎年華老去,絕對是參照的選擇有問題,您遇到的這三個小伙子壓根就是一般兩般的戰士,絕對是吃貨裡的戰鬥機,正常人類的胃袋也不能跟他們比,那太難為人了。
吃完了東西,安然又開始擺弄起她的相機來,不時用自己的眼睛或者透過照相機的鏡頭來觀察車廂裡的人們,車上現在的人不多,她也就當飯後溜食了,和大家打聲招呼,自己就掛著相機在前前後後的幾節車廂裡溜躂。
在火車這種特定的,比較封閉的環境裡,無數的,來自四面八方的陌生人聚集在一起,總是呈現出非常複雜又有趣的情景和面貌,尤其是在春運這種比較特殊的時間段裡,更是各種情緒和場景的集中體現。
安然沒有什麼特定的目的和特殊的目標,她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和鏡頭,饒有興趣的觀察欣賞著人們臉上的表情,肢體的語言,偷聽他們彼此間的隻言片語,偶爾遇到有趣的畫面輕輕按下快門。
總的來說,大多數人的表情都是帶著疲憊的,尤其是一些孤身的旅客,大概是在旅途之中,出於對陌生人的防備,一些人臉上的線條甚至是漠然和冷硬的。而一些結伴的旅客臉上的神情就要顯得放鬆柔和得多,臉上的笑影也更多。
來來回回的走了一遭,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時,牌局打得正是熱烈,尤其是安國慶和李綵鳳,臉上的笑容格外的輕鬆燦爛,安然忍不住對著老爸老媽頻頻卡嚓,看著父母現在這種放鬆的狀態,安然才真正開始覺得這趟旅行是出來對了,一年到頭,他們圍著彩票站團團轉,讓生意給拴得死死的。一年到頭也就是過年可以輕鬆輕鬆,在家裡過年固然很好,可到外面透透氣,看一看不同的風景,換一換環境,人的精神面貌也是為之一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安國慶和李綵鳳早就對女兒這種喜歡隨時隨地拍照的毛病「麻木不仁」的習以為常了,但大叔和女學生卻是第一回遇到這種有照相癖的,一時之間還真是習慣不了。安然在那邊圍著眾人左一卡嚓右一卡嚓上一卡嚓下一卡嚓,簡直是全方面的卡嚓,就差直接臥倒或是爬上行李架上取景卡嚓了,白光頻閃,弄得兩人的眼睛也跟著左一眨右一眨的頻頻眨動,因為與這一家人不熟,也不好直接提出意見,大叔只得哈哈道,小姑娘這麼愛照相啊,哈哈。
安國慶這個傻爹一點都沒覺出人家大叔的言外之意,直接就把人家委婉的意見給當成誇獎聽了,也開始哈哈,我們家閨女就是這個愛好,照相照得可好看呢。
李綵鳳可不像老安同志,人家說什麼都當成誇他閨女,緊跟著安國慶解釋道,「別理她,她就這臭毛病,在家裡也是,沒事老愛拍,晃得人眼睛疼。」轉頭對安然道,「照得差不多就得了啊,你還有完沒完了,還讓不讓人打牌了?」
李綵鳳這麼一說,大叔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沒事沒事,攝影可是個好愛好,我這些年還真沒正經照過什麼照片呢。年輕時候我也愛照相,現在老哥一個在外頭,也沒那份閒心情了。」說著又有些感慨起來,「唉,真是的,咱們這是住得遠吶,要不,我還真想請小丫頭給好好照兩年,趁著這張老臉還沒徹底老到走形,還能上上相,再過幾年老得沒法看了,照得再好也沒法看了。」
他其實也就是那麼一說,但安然卻真的仔細的問了他的住址,表示等回去照片洗出來的話,可以給他郵過去。並提出如果他想照幾張單人的話,她也可以給他單獨照幾樣,也算是一個留念。
當然,既然這樣跟大叔說了,也不能忘了女學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大叔和女學生卻有點不好意思,這年頭由於房價還沒正經進入飛速增長期,各方面的物價也都比較平衡,各類電子產品有些還未出現,有些也只是剛剛出現,膠卷雖然是大家日常拍照的首選產品,價格也並不錯多貴,只是他們畢竟只是旅途中的偶然相逢,讓人花錢給拍照不說,還要麻煩人家往家裡寄相片,兩者相加,就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了。
安然卻讓他們不要在意,「不是有那麼句話麼,『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在大年三十的時候一起坐火車,在一塊兒打牌,我覺著吧,十年肯定不夠用,相逢就是有緣啊,再說,郵個信,不過就是隨的事,倒是照片照得不好,到時你們可別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