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50,預支表情 文 / 春陽木褀
哪怕生活已經無憂的現在,李綵鳳只要一回憶起那時候的心情,依舊會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發沉。
所以,當家裡開起了彩票站,找到了未來的方向之後,她和丈夫一點都不覺得幹點這麼輕鬆的活,有什麼可抱怨的,雖說一年到頭的守著這個間彩票站,不能隨意離開,幾乎沒有休息日,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們的生活有了著落,所有的辛苦付出有著應有的回報,每一分錢都是為自己賺的,每一滴汗水也都是為自己灑的,這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這在從小受著辛苦樸素思想教育成長起來的李綵鳳看來,如果這樣還不滿足,那可真是慣得不知道該怎麼得瑟好了。
可以說這次出來旅行,最初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自己和丈夫,而是為了女兒。
就如同安然總覺得自己缺少與父母共度新年的記憶一樣,李綵鳳和丈夫安國然也一直覺得在這方面虧欠女兒太多,而這孩子又從小就懂事,話還不會說的時候,夫妻倆節假日加班倒班,別人家的孩子有老人陪著還哭鬧不休,他們夫妻雙方的父母早早去世,在這方面一點都指望不上老人的幫助,全靠自己帶著孩子,孩子卻從不糾纏他們留下來陪自己,總是乖乖的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渴望又留戀的看著他們。
李綵鳳每次想起女兒的那種眼神都覺得心裡發酸
,這幾年孩子越長越大,也就越來越懂事,家裡家外的都不用他們夫妻操心,把家裡的事擔了大半,完全就是個大人的樣子,難得這一回露出想一家人出來玩玩的意思,哪怕一般人家都沒這規矩,他們夫妻也覺得必須要滿足女兒的這個願望。
但是真正出來之後,她又覺得,女兒想過年一家人出來玩,只怕更多的還是為了他們夫妻倆。
總是在待在自己的家裡,也不覺得怎麼樣,但出來走走之後,就覺得外面的世界是真大,也真好,也許你會想得到你會看到什麼風景,但真正看到的時候,才發現,你看到的,遠比你想像得要好。而且,就像女兒說的那樣,出門在外總有許多的意外,你可以看到你想看的風景,卻還有許多你想像不到的,比較,這次春祭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但誰也沒想到春祭會是這個樣子,還能看到二人轉。如果沒有這一茬兒,她和丈夫幾乎都快忘了當年的許多事,她也快忘了丈夫的這一面。
除了風景之後,還會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從自己的小圈子裡走出來,天地一下子似乎都大了,雖然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麼憋屈的地方,可出來之後,卻實實在在的覺得心裡敞亮了,人的精神頭似乎也大不一樣了。
也許,他們以後得著機會了,還真就應該多出來
走一走。
安國慶父女在那裡對著此時空蕩蕩的舞台嘀嘀咕咕,李綵鳳在那裡望著父女倆微笑著想著心事,三個吃貨卻又再度趁著這中場休息的時間裡,準備去週遭看看,最主要的是要再買點東西吃吃,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
如果說旅遊對別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看看風景,看看人,再吃吃東西,到了三個吃貨這裡,無疑「吃」才是排在第一號的,走到哪裡吃到哪裡,走遍天下,就吃遍天下。無論台上的節目如何精彩,對他們來說都不如手裡的食物來得迷人,就像安然形容趙小胖,看似趙小胖對著龍王爺的小老婆們迷得不行,但是你只要給他一串油炸臭豆腐乾,就能讓他把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們忘得個一乾二淨,可見,美色在這位仁兄的心裡也真是不過如此。
三個吃貨詢問了安然是不是還想吃什麼東西,點了名,他們去買。至於安國慶和李綵鳳,他們早就表示肚子裡漲漲的,晚飯還沒消化下去呢,可不能再吃什麼了。安然倒是還好,一直就是跟著三個吃貨嘗個味道,一串油炸臭豆腐乾吃個一兩塊,剩下的都歸了男盆友,反正她現在算是混上了「指定冠名」的垃圾桶,不用白不用。
不過,安然這會兒正在發瘋,心思都沒在吃上,表示他們隨便買吧,她看著好呢,就跟著吃兩口,不用特意
帶什麼。
三個吃貨的動作也快……好吧,事實上,這三位的肚子這會兒多少也有了點底,不過就是嘴上閒著難受,買了點東西墊墊牙,消磨消磨時間也就得了。不過,這所謂的沒買多少,買上一點,也只是針對他們三個而言,但對正常人類來說,他們手上那一堆還是不能稱之為「一點」。
他們三個可謂是掐的時間恰恰好,他們剛剛站定腳跟,給安然展示完他們的新收穫,問問她有什麼想吃的沒有,這邊中場休息的時間也就結束了。
台上樂聲一響,大西廂再度開唱。
安然本來在開唱的第一時間就閉上了嘴,不再提問,不想打擾老爸的欣賞,安國慶卻並不在意這些,依舊和女兒講著。
安國慶的戲聽得多,台上所表演版本他也不知道聽到過多少回,對那些唱腔和唱詞也是爛熟在心,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再看,但此時撿起來卻幾乎沒有半點陌生,演員們還沒唱到那裡,他就已經預知了精彩,事先提示女兒,注意下面的段落,讓她著重細聽哪一句唱腔,哪一段戲詞。
台下的不少戲迷也是同安國慶一樣,他們甚至會預支表情,他們知道下面一句台詞更精彩,無意中就會先把眼睛瞪起來,目不轉睛的盯著,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知道下面一句唱詞更有趣,他們會不自覺一早就是將嘴
角朝上方牽動,就像是在躬身在起跑線上做準備的運動員,而台上的演員們就好像是裁判手中的發令槍,槍聲一響,他們就開笑,似乎唯恐笑得遲了。還有他們的手,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其中不少人的手總是舉在胸前,虛虛的合著,一副時刻準備鼓掌的模樣,這些動作,只怕他們本人都是不知道的,都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讓人看著卻有點忍俊不禁,深感可愛。
對於這樣有趣的畫面,安然自然是不肯放過的,不時的舉起相機對著人群卡嚓上兩張,其實她也就是支馬列主義手電筒,光照別人,不照自個兒。她這拍照的動作,有很多也都是無意識中做出的反射性動作,其實她自覺聽老爸的科普聽得挺認真的,但是眼睛卻又不自覺的將周圍的這些畫面都一一收錄進腦海,而一雙時刻放在照相機上的爪子也總是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開始了行動。
有了安國慶在一旁講解,安然對於下半場的戲和上半場的戲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她覺得這大概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雖然說,安國慶一直在強調,他也是外行,不過就是站在門檻上而已。但很多時候,外行和內行以及很多事物都是相對的,相對於安然來說,安國慶無疑是內行中的內行,而安然則外行中的外行。
單只讓安然
一個人在那裡看,這位小姐除了看劇情,也就是一溜煙的跑偏了,在那裡研究小地主的閨女的可愛之處了,完全沒有在其他方面聽出什麼味道。
而有了安國慶的解說,才真正的開始領略出一點二人轉唱腔的優美悅耳,也從兩位演員的表演和互動中看到他們的功力和用意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安然才更覺得老爸對二人轉的瞭解,絕不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還處於完全的門外漢狀態,他可以不僅可以說台上演員表演的優秀之處,不足之處,對二人轉的流派,傳承,起源等等被一些普通戲迷所忽略的地方也有不少的瞭解。
一個念頭隱隱在心頭浮起,還沒等安然從老爸的講解中分神捕捉,便有如天上的飛鳥一掠而過,再不見了蹤影。
下半場戲,安然因為有了老爸安國慶的講解而看得饒有興趣,津津有味,不時又生出許多問題。兔子小姐這種人就是這樣,不看則已,一看就要問問題,也算是問題成癮症。她所問的這些問題,大部分都從安國慶那裡得到了解答。也有一部分問題沒有得到解答,因為安國慶幾乎從來沒有向那些古怪的方面思考過,只能說,安兔子小姐的跑偏是時時刻刻都存在,從不因對像不同而有所改變。
一場大西廂唱罷,台下觀眾的掌聲久久不息,叫好聲,口哨聲,再來
一個等等的聲音此起彼伏,響成一片,滿場的熱情讓冬夜冰寒的空氣似乎都有些小小沸騰起來,以致於兩位演員不得不又來了一個返場,唱了一段二人轉小帽,夫妻觀燈,不長的一段唱詞,卻唱得頗為風流婉轉,從容漂亮。
據安國慶說,他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版本的夫妻觀燈。
安兔子小姐再度遺憾起手邊沒有錄音設備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