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春宮荷包 文 / 楚容
「……門一關,四下敲鑼聲震耳,家丁們大喊『捉姦』,唬得晴妹妹驚瘋的馬兒一般抱頭狂奔,哭喊大叫。流熏只得推了晴兒藏了身,自己去引開家丁……」流熏平靜地答,解釋了諸多疑團,「至於那籃子點心,許是妹妹夢遊攜帶,一夢醒來,她自己未必能記得的。」說罷,她還不忘執著晚晴的手安撫一句,「妹妹,莫怕,妹妹有病,爹爹不會怪罪妹妹的。」
晚晴在流熏掌心的手冷若冰柱,微微顫抖,她奮力掙脫了哭喊:「不!姐姐,不是!姐姐不要信口胡言,晴兒哪裡有那惡疾!」
丫鬟丹姝機靈的搶話說:「暑月裡二小姐夢遊,還抱走了大小姐房裡一個冰玉枕,丟在花園草窠裡,醒來自己什麼都不記得的。」
四下裡一片沉寂,眾人肅穆無言。
平日口舌伶俐的謝晚晴如被一口涼風閃了舌頭,小臉冰白,她驚懼的眸光乞憐地望向父親和嫡母,頻頻搖頭,不知如何就平白的落個夢遊的罪名。
「這可如何是好?年前趙王妃還提起晴兒的婚事……怎知這孩子得了這病症……」封氏一臉為難,晚晴驚得頻頻搖頭。
她是一庶女,本是大太太做主,要將她許給趙王世子為貴妾的,如此一門人人爭羨的婚事,難道就要失之交臂?
晚晴急得一把推開流熏哭道:「姐姐,事到如今,妹妹也無法替姐姐隱瞞了。」
她發瘋似的撲去床上,一把就去扯流熏床上的枕頭。
「晴兒!」流熏驚叫一聲上前阻攔,「你莫不是瘋了?你要做什麼?你醒醒!」
「姐姐做的好事!同沈公子私相授受,繡的那見不得人的春、宮荷包,如今妹妹也不敢替姐姐隱瞞了。」晚晴狠命地同流熏撕搶那枕頭。
「晴兒,你,你……你渾說些什麼?」流熏面色大駭,緊緊壓住枕頭,彷彿下面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熏兒,晴兒說得可是真的?」封氏驚得面色慘白問。
謝祖恆更是怒不可遏,望族閨秀,大家千金,竟然幹出如此無恥之事!
「扯開她!搜!」謝祖恆一聲令下,婆子們一擁而上,將流熏推去一旁,枕頭下果然有一個胭脂色的荷包,晚晴驚喜地一把搶去,雙手捧去謝祖恆面前,「爹爹,女兒是被冤枉的。」
「這……」看了那荷包,封氏同謝祖恆面面相覷,謝祖恆鐵青的面色問晚晴:「你說的就是這個春、宮……荷包?」
「正是,姐姐私匿了在枕下的春、宮荷包。」晚晴囁嚅著,面頰羞紅,彷彿那兩個污穢的字難以啟齒。
流熏哭了撲向前哭求:「爹爹,還給熏兒,這是娘臨終前繡的富貴石榴荷包,裡面還藏有為爹爹祈福平安的佛珠,皆因女兒這些日睡不安穩,秋姨才拿來壓在女兒枕頭下辟邪。晴兒妹妹定是病得不輕,分明是個百子石榴錦囊,如何就認作是她的什麼『春冬』……荷包……」
流熏將「春冬」二字咬得格外清晰,有意避開那「春、宮」二字,堂堂閣老府的千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知道什麼「春、宮」?
晚晴這才一驚,定睛去看,父親手中的荷包不知何時被換做了一個百寶石榴錦囊,顏色花樣乍看相仿,但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先時她藏的那枚。晚晴大驚失色,慌忙分辯,「晴兒分明看到是個滿繡妖精糾纏的春、宮荷包,想是被姐姐掉包了……」
「爹爹莫怪妹妹,妹妹的病症愈發的重了,不然如何胡言亂語,目不辨物?」流熏說。
謝祖恆眉頭緊擰,面色沉青地怒視晚晴。
封氏眉鎖愁煙,滿臉為難的說:「誰也不曾想著孩子得這怪症。還是明兒請宮裡的太醫來好好診治一番,這麼大的姑娘,都該是出閣的年紀了,得了這種隱疾,可是耽誤不得。」
「母親,不可呀,若是請來太醫,妹妹有夢遊之症的事兒就世人皆知了,日後晴兒可如何嫁人呀?」流熏思量周密的苦苦哀求。
手裡把弄前妻臨終留下的荷包,又望著女兒,謝祖恆心裡不由添了幾分心疼。流熏霸道,但對晚晴還算是愛拂的,不然不會因怕晚晴受喜姨娘牽累,而留晚晴同她同吃同宿這些年。
想當年妻子江氏就是如此的靜溫淑,骨子裡卻極為俠義,好打抱不平,這點流熏像極了她。
妻子早逝,只留下這一對生得聰穎美貌酷似妻子的兒女,他心裡對妻子無限的歉疚和懷念,不由得對這兩個孩子格外偏寵疏於管教。
前個月,兒子謝子俊對他出言不遜頂撞,被他痛打一頓,至今步行艱難。誰想如今女兒流熏竟然也不顧廉恥干下苟且不齒之事。簡直丟盡了沈家的顏面!如今想來,是他氣急敗壞冤枉女兒了。
謝祖恆心裡的氣惱也就散了幾分。
「趙王府那邊好端端的一樁婚事,誰想晴兒福薄如此……哎!」封氏歎息一聲。
「這也是她的造化不到,命數!」謝祖恆嫌怨地掃了一眼無事生非的晚晴母女。
「爹爹,」晚晴哭哭啼啼地湊來,流熏猛然回身,端出長姐的威嚴怒斥:「住口!哭什麼?不就是患了隱疾要被退了親事?女子重德,若是男子因妹妹這個隱疾而嫌棄妹妹,可見他也是個糊塗東西!不嫁也罷。妹妹大不了一世不嫁人,被送去感業寺出家一世長敬菩薩又如何?」
謝晚晴立時被這聲勢駭得止住悲聲,她愕然地望著流熏,眼前的長姐似是陌生許多。
年長不嫁的女兒,就要被送去感業寺後的清修庵去代發修行一生一世,這是時下的風俗。晚晴經她一提醒,更是驚得瞪大雙眼拚命搖頭,一步步的,她被逼入絕境。
流熏轉向封氏懇請,「母親,晴妹妹病得不輕,需要靜養。不如將這絳雪軒留給晴兒妹妹獨住,女兒搬去榮壽堂去陪老祖宗住。」
封氏惋惜地望一眼晚晴,再打量流熏心疼道:「我的兒,難得你一片菩薩心腸不同晴兒計較,只是絳雪軒是正房所在,晴兒一個庶女哪裡能獨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