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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原來是她 文 / 楚容

    寒風拂過秋凌亂的鬢髮,蒼白沒有血色的面頰上擰結著一絲痛苦的表情,她雙眼似直直的望著流熏,總有千言萬語不及訴說,不肯閉眼,才開口,卻永遠封了口無法再出一聲。

    驚駭令流熏窒息,她拚命地晃動秋姨,呼喚著:「秋姨,秋姨,秋……」

    秋姨,在謝府裡裝啞巴一聲不發,默默在謝府裡守護在她身邊十餘年,靜靜等待她長大成人,守住這個天大的秘密。

    流熏哭喊著,絕崖上風聲怒號,暮色沉沉,黑夜漸漸吞噬山峰。

    眼前的情形不言自明,哪裡是天災,分明是**,是有人處心積慮的策劃一場偶然,想要她的命!

    可是秋姨,無端端的枉送了性命。臨死前竟然吐露天大的秘密,還不及她多問一句,就如此撒手西去了。

    哭得週身無力瑟瑟發抖時,她才看到身邊一直默默立著一人一馬,一聲青灰色衫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腳下不遠處是背後中箭倒在血泊裡的馬伕。流熏一驚。

    那人徐徐走向前,一隻骨骼嶙峋的有力的大手遞給她,要拉她起身。

    流熏只顧抱住秋姨哭喊,烏髮散落,含淚的眼望他一眼,含了幾分戒備。

    那人徐徐摘下蒙面的烏巾,流熏一驚,那張面容冷峻五官深鐫線條剛毅的臉,深邃的眸子,正是世子表兄景玨。如何是他?

    他手執一柄寶劍薄寒,腰挎弓箭。

    流熏啜泣著望著他,滿眼的委屈驚恐,劫後餘生,她卻失去了至親的親人,她終於忍不住,抱住秋姨的屍體縱聲大哭。那哭聲隨著呼嘯的山風在山峰裡迴盪,顯得分外淒慘。

    「人死不能復生!」景玨開口說,話音溫存,「哭干眼淚,也喊不醒眼前人。表妹節哀吧。」

    流熏的哭聲更大更凶,泛紅的雙眼狠狠瞪著他,不肯挪步。

    「上馬!」景玨警惕的四下望望橫陳一地的死屍,吩咐流熏,「若不上馬,怕是山賊的援軍就追來了。」

    流熏揉一把淚,揚起血淚模糊的臉:「我要陪秋姨在這裡。」

    「上馬!」景玨堅決道。

    流熏倔強著:「我就守在此處!」抱住秋姨屍體大哭。

    景玨果然縱身上馬,甩下她打馬揚塵而去,聽著馬蹄聲遠去,毫不遲疑,夜風淒冷中山谷裡積雪未化,竟然傳來野獸的嘶鳴,慌得流熏週身瑟瑟發抖,從所未有的恐懼。

    「秋,秋姨,秋姨…祖母……」流熏的哭聲迴盪在山谷裡。

    不知哭了多久,馬蹄聲傳來,噠噠噠噠踏在山路上很是清越。

    流熏一顆心緊提,但聽那馬蹄聲似是熟悉,果然月色下那匹白馬奔來,將幾根胳膊粗的樹枝扔在她面前,滾落一地。

    「果然是個難纏的!」景玨去而復返,無奈罵了一聲,翻身下馬,不容分說的將樹枝用牛筋綁定成個架子,固定住半掛在山崖破損的車廂。原來他是去尋木頭綁成車轅。

    月色下,他的面容沉靜,動作嫻熟的將車馬固定,吩咐她說:「你隨我上馬,這車,載人。」

    流熏心頭一陣感動,隻身在深山嚇得週身發抖的她在他有力的臂膀將她一把拉起的瞬間,她卻撲去他懷裡縱聲大哭,哭得傷心欲絕。

    前世裡的悔恨,今世才復活後便是府裡的刀光劍影,如今自己的親人死在她懷裡。

    她哭得淒慘,忘乎所以,哭得天昏地暗,所有的恐懼傷懷悲憤都借此發洩出來。

    那隻大手輕輕的撫上她的背,試探了片刻,又落下,輕輕拍哄她,也不說話,直待她哭得抽噎無力,他才淡淡說一句:「若有人敢傷了我的至親之人,我定要他粉身碎骨不得善終!絕不會在此徒勞的哭著等死!」

    一句話如劍很戳去流熏的痛處,復仇,她重生一世,難道不是為了尋沈孤桐和謝晚晴這對兒姦夫淫、婦復仇的?如今更讓藏在深處的主謀封氏露出崢嶸,她一定不能放過這些惡人!

    鎮靜片刻,她才慌得從景玨懷裡掙脫,心如撞鹿不定,深山孤男寡女,可她又不得不與他共乘一騎。

    他抱她上馬,自己飛身躍上馬背,從後面緊緊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溫熱的鼻息就在她頰邊,他說:「坐穩,別怕!我送你回府!」

    馬韁一抖,一聲「駕!」馬車顛簸著向山下奔去,趁了夜色,一路狂奔。

    面頰上的淚水凝了冰,風掠過,彷彿萬千細碎的利刃割面。

    黑夜,淚水模糊了視線,馬車停在郊外一座莊院外,流熏才有些警覺,這是哪裡?

    月色清冷,照見松木板橫匾上三個赫然的大字「釣雪台」。

    「這裡是皇上賜我的別院,若表妹不想如此落魄回府,帶具屍首去驚擾太夫人的壽誕喜慶,就暫且在此更衣,裝殮乳娘。」他的話音清冷,如睫絨上凝的冰凌,又涼又痛。

    流熏揉揉眼,可她別無旁路。若是此刻回府,少不得惹起事端,驚擾了眼下全府為祖母辦壽宴的喜氣,更讓才奔波回府的祖父不得安寧。

    莊院門大開,一隊家院小跑了出來,為首的是個小太監,打個千驚愕的望著世子身後的流熏和破爛的馬車,驚得問:「世子爺,這是怎麼了?」

    景玨擺擺手,不多言語,小太監們打了燈籠引了她們入內。

    一路疾步行著,景玨吩咐一聲:「去尋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來,再去把熙寧閣的衣衫挑一身給表小姐更換。伺候香湯沐浴。」

    「庶,」小太監打個千退下,眸光卻偷窺著滿臉血污的流熏,流熏垂下頭,斗篷上的風毛極力遮擋了面頰,心頭卻驚惶未定。

    景玨默默地握住她冰涼的手,不動聲色,似在寬慰她不必怕,到家了。

    伺候流熏的是兩名婆子,冷個臉,少言寡語,只默默地伺候流熏梳洗更衣,換了身素淨的衫子,挽個髻更衣後,流熏來到跨院。

    庭院裡已經擺了一口棺木,敞軒四開的堂上,乳娘秋已經梳洗乾淨,換了一身壽衣,安詳的躺在木板上。冷燭兩圈將她環繞,燭光映出秋的面頰慘白中露出一絲安祥。

    流熏忍不住淚水潸然撲去秋姨身上,縱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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