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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母舅 文 / 楚容

    她一番話,舅母喜不自勝,揉了手也不知說什麼好,反去吩咐丫鬟們備些可口的小菜留流熏用膳。

    流熏心知肚明,祖母壽宴那夜,送客時匆忙間她拉住舅母,擺個「三」的手勢,沒有說出重立廢太子,是有她的打算。若是此刻多一人保舉廢太子,都會令祖父難逃私下勾結拉攏派系的嫌疑,同六皇子如出一轍了,反而壞事兒也害了舅父。但不能保舉六皇子,那還能保舉誰,若不計前嫌平心而論,所餘的皇子中稍有政績能推得出的只有冷面閻王三皇子景璞。景璞是太子一黨,若是太子重立,舅父得罪三皇子終非好事,所以流熏此舉也是一箭雙鵰。

    「如此熏兒也放心了。也不知祖父如何臨時變了主意,反是去保舉廢太子。就是流熏的姑爹趙王爺都還堅持保舉六皇子,受了皇上申斥呢。」

    姑爹總親過以往的親家,自己女婿都不知根底,莫說昔日的兒媳婦一家了。

    江夫人知足的笑了頻頻點頭,滿眼的謝意。一面親自去安排下人擺家宴留流熏在府裡吃飯,一面吩咐喊幾位表兄妹來作陪。

    流熏婉拒告辭,她必須在晌午時回府。她頗有難色地說:「祖母入宮,只有母親在府,熏兒出來時……」

    流熏吩咐丹姝端來一隻螺鈿滿綴的烏漆盒子,打開來是精緻的宮花珠釵,燭光溢彩奪目。

    「呦,好漂亮的首飾。」一旁的嬤嬤都忍不住讚歎,眼前一亮。

    「是在宮裡得的賞,熏兒不敢獨專,分來些給姐妹們戴個新鮮。」流熏大方地說。

    「這丫頭,你府裡姐妹多,哪裡就分得過來了?何必拿來這裡呢?再說,你們那繼母……」江夫人勸阻著。

    流熏黯然神傷般囁嚅道:「若說在謝府,熏兒不敢拿出來惹人嫌話的,與其束之高閣,不如送給表姐表妹們戴個新鮮。」

    流熏依約講了宮中赴會的前因後果,昔日繼母如何讓晚晴設計屢屢害她兄妹,聽得江夫人義憤滿懷。

    舅母打量她,面色一沉,心裡生出些涼意罵:「那賤人實在可惡!昔日你娘的過世,你舅父就一直疑心同封氏有關!」

    流熏神色一凜,舅母自覺失言,忙含糊了過去。

    流熏雖然心有不甘,但舅母不說,她也不敢多問,心裡種下那麼個疑竇,她神色黯然,垂了頭悻悻地說:「熏兒還好,遲早要嫁人,在謝府住不多時。倒是哥哥眼下的春闈,聽說……」

    「春闈如何了?」舅母直起身來,聽出些話音不祥。

    流熏滿臉憂慮地說:「熏兒前思後想,如今身邊次次的劫難都沖了哥哥去的。分明有人不想哥哥入闈去赴考。」

    「是封氏?」舅母義憤填膺倏然起身。

    流熏拉住舅母的手哀婉道:「人在暗,哥哥在明處。如今祖父已吩咐哥哥去祖父的書房讀書,流熏也日夜加個提防,料也無礙,那些人難動手腳;只是,入了闈,熏兒怕那考場裡生出什麼事端來……」

    流熏心想,若是封氏如今是那在籠子外徘徊撓抓的貓兒,如今哥哥這鳥兒一出籠,她一定會伺機撲來,不給哥哥飛上天的機會。

    「你是說,封氏在考場裡設局,拉俊兒下馬?」江夫人顏色大變,倏然起身。

    這不是杞人憂天,若是封氏孤注一擲,尋個人去科場裡害了謝子俊都是可能,更何況還有個沈孤桐在一旁虎視眈眈呢。

    流熏遲疑地說:「先時都是熏兒單純任性,救回沈孤桐留作府裡當了爹爹的門生,可誰知近來發現,沈師兄同母親頗似熟識,哥哥還屢屢不安生……」

    「你是說,那個沈孤桐是封氏安插在你哥哥身邊去壞事兒的?」舅母驚得眼眸瞪大,她本是將門女,這一急惱更有幾分虎氣。

    流熏擔憂地點點頭,舅母銀牙都要咬碎,許久說:「不妨事,你是知道的,你大表兄也是今科去春闈,橫豎有他照應左右。我還說,既生瑜,何生亮,如何這兄弟二人偏偏逢在了一場。誰想俊兒是個苦命的孩子,身後還虎視眈眈的跟了一群狼呢!」

    流熏更是不安地說:「若是有人有意為難,單憑維宇表兄弱書生,怕是能保全自己都不易呢。」

    「熏兒你不急,不急,你舅父就要入闈去監場,料他是今科考官,禮部上下都是他的手下,因不會出大事。」舅母似也覺得事出緊急,遲疑地叨念不停。

    「話雖如此,熏兒到底不放心。能否求舅母轉求舅父,安排哥哥晚些入場,那號房也離謝府相關的其他考生,遠一些……」

    她是在防沈孤桐,她不能讓沈孤桐算計了哥哥去。

    舅母點點頭,拍拍她的手說:「好孩子,你放心,你舅舅就盼望你兄妹為你故去的母親揚眉吐氣的那天。」

    舅母強留,流熏在府裡用過午膳,回到母舅家,果然覺得親切。

    不多時,舅父江昊天下朝回府,換做常服,一襲水天清色繡袍,頭上高綰髮髻橫簪沉香木簪,身材修長,眉目俊朗,幾綹長髯飄逸,目色溫煦恬淡,透出人名士的優從容。

    流熏不由細細打量了這位母舅,聽人說,舅父江昊天是祖父最得意的門生,秉直不阿的性子像極了祖父謝廷堯。江家是望族名門,世代高官,同謝家是世交。舅父江昊天同父親謝祖恆昔日都是皇上兒時的伴讀。

    江昊天溫然審視流熏幾眼,看她清秀明媚的模樣,那眉眼生動嫵媚,宛若他妹子年少時的模樣,江昊天鼻頭一酸,一陣傷感,避開流熏的眸光淡淡地問:「熏兒如何得暇過府來了?」

    流熏總不想讓舅父覺得她是因宮裡顯耀而故意來母舅府裡張揚,便低眉斂目的透出幾分哀婉說:「也不知近日如何了,熏兒夜夜夢到母親來入夢,張開口欲言又止,眸光裡分明哀婉有無限的話要對熏兒講,卻轉身徐徐離去。第二日,又來如夢。娘親那眼神,像極了舅父……」她說到此處,打量了舅父神色的忽然一凜,面色透出幾分蒼白。

    「我就說,當年菀兒妹妹的死定有奇冤!」江氏舅母耐不住火爆的性子倏然開口,被江昊天一個眼神逼得生生嚥回了後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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