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輕薄浪子 文 / 楚容
惱得流熏轉身就走,景璨卻聲音賴賴地調戲說:「雨夜寒涼,表妹還是進來被衾暖暖身子再走。既來之,則安之。」說罷一陣放肆輕薄的笑。
「你!放肆!」流熏羞惱嗔怒。這廝癲狂無禮!
「小姐,咱們回房去。許是殿下屁股上的傷又發作了,才滿口胡言的。」丹姝口不饒人,狠狠瞪了景璨一眼。
景璨哈哈大笑兩聲,噗通一下仰躺回床上,翹起個二郎腿懶懶道:「慢走,不送!夜半美人香,哈哈,哈哈。」
「郡主慢走,仔細雨地路滑。」同心、同德也陰陽怪氣地隨聲附和,油腔滑調,更是側頭打量丹姝主僕滿眼取笑。
「再笑!打落你滿嘴狗牙!」丹姝被這群小子笑得週身發毛,杏眼一瞪怒道。
流熏回頭,就見同心、同德摀住口,忍俊不禁,忽然「噗嗤」一聲就笑出聲來,索性彎個腰笑得打迭。
這一群壞胚子,怎麼可能是適才英武飄逸挺身救她的壯士?若是那蒙面人,如何如此快的就能更衣入睡,掩蓋得無形無痕?流熏暗自懊惱自己的魯莽深夜來此自取其辱。
她悻悻的喊了丹姝離去,轉身的片刻,她眸光無意從景璨床邊掠過,忽留意到床邊榻板處地磚上一串濕漉漉含了黃泥的腳印,那腳印一路綿延到東牆下的軒窗處,那軒窗在風雨中呼啦啦作響,更有細雨打入。這腳印的方向,分明是從窗下一路踩去床邊……更有誰翻窗而入?
心裡不由一陣狐疑,口中猶在叱責丹姝:「丹姝,多話!」
她眸光溜溜地向那腳印的盡頭探尋,果然,帳簾飄飄,半遮半掩床下一雙歪倒的靴子,那是一雙玄色麂皮登雲薄靴,靴尖上分明濕漉漉的沾了淡色草泥。再看那串泥水鞋印,她心頭一動。
小太監同心尋了流熏的眸光看去,忽然機敏地嚷:「同德,看你做點事兒,才去後園灶間去給殿下打點熱水,怎麼踩了一地的泥濘進屋,還不快快擦了去!」
只是流熏心頭那疑團似有些開釋,不由仔細看看床上閉目的景璨,心裡更是好奇。果然是他嗎?若這黑衣蒙面人是十二殿下景璨,為什麼他日日要裝癡做癲的在眾人前出乖露醜?一個癲傻的皇子,怕是日後在朝廷難堪重任更沒有什麼前途,皇上在世還好,若是是皇上百年之後,他可如何為生?沒有人會願意做傻子,那這十二殿下是為了什麼?若這十二皇子是裝傻,皇上可是知道此事?可惜祖父和爹爹還將這紈褲皇子當做個傻子養在府裡。她心裡一個疑團才有些定論,如今又生一疑團。
流熏回房,還不等靠近榮壽堂外的夾道,就見遠遠一串絳紗燈移來,照亮羊毛般細碎的雨線瀰漫在夜色裡,更照亮地上一灘灘的積水。
「前面可是大小姐?」粗亮的聲音問,流熏依稀借了光影看出是繼母封氏房裡的蓉嬤嬤,心想這深更半夜的,她如何來了?不過她心頭警覺,猛然記起了適才為救綠嬋在前院耳房遇險的事兒。那無頭官司還沒個了斷,莫不是如今發難了?
丹姝應一聲:「前面是蓉嬤嬤吧?這麼晚,輪到今夜嬤嬤巡夜查房嗎?」
還不等蓉嬤嬤回話,就見不遠處和身後都有燈籠移來,腳步聲踩在水中噗嗤作響。
「這大夜裡,出了什麼大事?」後面來的是二叔房裡的小妾小付氏,含混地問著。前面趕來的是小姑母謝妉兒,旁邊有表姐方春旎一路攙扶,正詫異地打量流熏問:「熏兒,大夜裡的,你去了哪裡?看這裙裾都被雨水濡濕了。」
「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流熏好奇地問。
蓉嬤嬤只笑望她一眼說:「大太太遣人四處尋大小姐呢,快快去堂上回話吧。」
「什麼大事能驚擾老祖宗?」謝妉兒一路走一路問,方春旎拉過流熏的手,歎一聲,「熏兒,你的手,好冷。」
流熏如披甲上陣的壯士一般,心知前面等待她的又是一場惡戰,只是敵人躲在暗處,不知這暗箭將射來自何方?
一進榮壽堂,流熏不覺一驚,堂上已是燈火徹如白晝,堂下高高低低的明角燈,堂上燭檯燈火,香薰繚繞夾雜些潮寒陰冷之氣,顯得格外肅颯。
老夫人擁個錦袍圍著白貂昭君兜歪在當中的圍榻上,旁邊立著父親謝祖恆一臉沉肅。一旁的大夫人封氏在伺候老夫人吃湯,眉頭深鎖,暗自歎息。四夫人慕容思慧安撫著一旁抽噎啼哭的一人,圍著大紅織金緞披風,肩頭一聳一聳,深埋個臉兒,濕漉漉的發草草半挽在頭頂斜簪枝白玉簪,一半垂散顯出幾分落魄。乍一見,流熏還在猜想是府裡哪位女眷,仔細聽了聽那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才驚訝發現,眼前這哭得梨花帶雨的竟然是個男子,失魂落魄般倚在四夫人慕容思慧身邊,流熏再定睛看,這才看清,竟然是慕容家那位七公子,四夫人的娘家侄兒,那位美少年。
慕容思慧滿眼心疼地安撫他又對老夫人哭聲:「老祖宗,替媳婦做主呀,如此醜事若傳揚出去,也令謝府家門受辱呀!」
流熏心裡暗自好奇,看來此事同她無關,怎麼慕容家這位精妙絕倫的七公子如今哭得如此這般田地,可是誰欺辱了他這外客?按理說,不該呀。
流熏正在狐疑,忽然老夫人望向她問:「熏兒,太后賜你的那條紅紗裙,現在哪裡?」
好端端的,大夜裡如何問起那條裙子?流熏應道:「在孫女房裡。」
老夫人略吐口氣吩咐丹姝說:「還不速速去取來!」
丹姝不明就裡,只應一聲退下。
堂外一陣腳步聲,謝展顏氣惱任性的聲音:「大夜裡的不要人睡覺了嗎?都趕來這裡!」
「老夫人,尊老夫人的吩咐,四小姐的那條百鶴茜紅紗繡裙取來,請老夫人查看。」嬤嬤上前捧上一條紅色的紗羅裙,公孫嬤嬤上前抖開仔細查看,對老夫人說:「四小姐的裙子,完好無缺,並無劃痕。」
「嗯,顏兒,你退去一旁。」老夫人擺手吩咐。
一陣哀哀的啜泣聲,三小姐謝舞雩噗通跪地哭訴:「老祖宗明察,舞雩今夜哪裡都不曾去,舞雩的那條太后所賜的百蝶茜紅紗繡裙雖然不慎被撕裂,可那是幾日前在湖邊水塘不留心劃破了,並不是今夜所毀,舞雩不曾外出繡樓半步!更不曾深夜去偷窺慕容表兄。」
謝舞雩驚恐的哭著,彷彿急於逃脫罪名,流熏滿眼好奇,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