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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蘭蕙 文 / 楚容

    這一抱,慌得流熏心驚肉跳,她欲掙扎,腳下卻立足不穩。

    倉皇中,她看清他眼底裡透出灼灼的光焰,正凝視她,一股不容分說的霸道氣盡顯,更透出幾分對她任性逃避的嗔怪。彷彿她已是他的妻子,彷彿就應該夫為妻綱,彷彿在他面前,此事不容置喙她須得從命。

    她心頭微微觸動。此刻的表兄堅毅的神色,溫柔中反透出幾分令人寒意透骨的沉穩冷靜。

    流熏急於掙脫,卻被他牢牢抱在懷裡,鼻息撲在粉頰上都覺得燥熱。

    此刻她心緒繁雜,遁逃無路,猛地掙扎幾下急惱欲哭,「玨哥哥,放手,再若無禮,我喊人了!」

    「咳,」一聲咳嗽,流熏霎時大驚,景玨也慌得鬆手,流熏藉機推開她撲去身旁的廊柱上,大口喘息,尋聲望去。

    黑黢黢的夜裡只有雨聲,不多時,廊外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黃芪,怎麼這麼毛毛糙糙的,風吹滅了燈,還不速速尋火鐮去點上?」

    這聲音,是春旎姐姐,那清潤的聲音徐徐靠近。

    流熏一驚,就見星星燈火移來,幾名丫鬟簇擁下,表姐方春旎已款款而至。

    她心裡突突的跳,在揣測旎姐姐可是聽到什麼看到什麼?如何這麼的巧?

    「前面可是熏兒?」方春旎吃驚的問,「呀,大雨天的,怎麼立在風雨廊下?」

    她徐徐走向前,才看到負個手堆出笑意打量她的景玨,驚詫的問:「怎麼,玨表兄也在此?」

    流熏慌忙避開方春旎的眸光隨口分辯著:「才被那女鬼吃人嚇住,央表兄送我回房呢。」

    景玨拱手見禮,她只微微一福淡然一笑,絲毫不拿景玨看在眼裡一般,輕聲對流熏說:「你身子單薄,去年開春沾了寒氣直到入夏才見好,莫大意了。」

    她說罷眸光又在景玨面上掠過,帶了幾分狐疑。流熏心想不妙,或是春旎姐姐看到了適才玨表兄對她的親近,心裡更是惶然,一顆心突突的跳個不定,面上緋紅。

    「才母親叮囑我去府庫取幾件珍玩,備做明兒去大姨母府裡給表嫂賀壽之禮。既然遇到你,不如陪我去挑選。」她不容分說的挽住流熏冰涼的手,對景玨一笑說,「心裡無鬼,不怕鬼魅近身,再說,那女鬼只吃美男,對我和熏兒不入眼的,倒是玨表兄一路小心才是。」

    說罷,她對了景玨一笑,拉住流熏的手離去。

    流熏渾渾噩噩的就被春旎劫走,走了幾步回頭看,景玨還立在遠處癡癡地守候眺望,她心裡一笑,春旎也回頭看一眼,歎一句,「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於月。」

    流熏羞惱地去捶她,二人嬉笑了追逐而去,彷彿回到了兒時,只有夜半無人時才能不顧禮儀身份的縱情玩笑。

    府庫是府宅後院的寶緒閣,三層高的樓台,佇立在暮色煙雨中。

    姐妹二人秉了繡球琉璃燈踩了枝椏作響的樓梯一路上去二樓,留了丫鬟婆子們在樓下候著。

    邊在翻尋寶物,春旎不是側眸望她一笑,只是不語。流熏被她看得發窘,終於忍不住氣惱道:「如何這樣盯著人家看?可是有話說?」

    「啐!」春旎啐她一口笑了打趣,「只罵你個沒心肝的,反來尋我的不是!我問你,如此大的事兒,藏藏掖掖的也不對我說,若不是母親對我透露,明日去大姨母府上要多尷尬?」

    流熏自然知道她說得是什麼,羞澀道:「不過祖母提了一句,也沒當真。」

    「沒當真?才都軟玉溫香擁滿懷了,還要如何才算當真?」春旎勾了指刮著面頰羞她,側頭取笑說,「我都替你害羞,只瞞了我。真真沒心肝!」

    流熏又羞又惱,跺腳羞急的掩面,賭氣的扭過身子說:「誰知他如此輕薄,我本是不依的。」

    「果然不依?是心裡不依,還是口裡不依?還是心口不一?」春旎一連串的排揎,流熏更是同她推搡鬧去一團。

    鬧了片刻,春旎定定神掠一把蓬鬆的髮髻認真道:「女大當嫁,我自然該恭喜妹妹才是。平心而論,玨表兄論家世論才華都是人中翹楚,只是……」她遲疑的望一眼流熏,深深抿抿唇說,「熏兒你要三思,終身大事不可兒戲。三個月前吃醉酒,你還偎在我懷裡講,今生今世定要尋個一心一意愛你伴你形影不離的俏郎君,不求榮華富貴,只要一生廝守,相濡以沫。怎麼這才幾日,便又轉了心意?」

    流熏心頭一動,前世裡,這個時節,她似在一心一意愛慕沈孤桐。或是春旎姐姐不知底細,才對她的變化如此驚訝。

    流熏慨歎一聲說:「婚姻大事,哪裡容得我們做女兒的做主?全憑老祖宗定奪了。」

    她聽方春旎話音裡有話,不由問,「旎姐姐,可是聽了些什麼風言風語?玨表兄他……不妥嗎?」

    方春旎拉住她的手,同她並排坐下,如個長姐般關切地打量她,凝視她的眸子問:「你果真喜歡玨表兄嗎?且不說齊大非偶。家母一直在擔心,玨表兄行伍中的將帥,為國戍邊浴血黃沙是免不了的,熏兒,你明白嗎?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若你遠嫁,家中人為你記掛。若你留在京城,你難道不擔心他?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你,可是想妥了?」

    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聽得流熏心頭暗動。若是嫁給了景玨,注定是日後聚少離多,獨守空閨。亦或是邊關刀劍無影,難保良人平安歸來。轉念一想,她不由苦笑,春旎姐姐不知她重生一世所為何來,什麼姻緣歡愛,對她這心如止水的人來說,都是過眼雲煙了。

    她唇角勾出一個優的弧度反去寬慰春旎說:「若嫁給了碌碌無為平庸之人,草草一世更是悲哀。若非如此,旎姐姐如何對我哥哥情有獨鍾?」

    或是她言語冒失,方春旎面色一白,旋即赤紅,倏然起身做出些嗔惱之色,流熏噗嗤一笑拉住她坐回原處道:「好嫂嫂,算我說錯了話。給你陪不是了。」

    春旎平心靜氣了片刻,才悄聲說:「聽母親說,世子妃表嫂的病,有些蹊蹺呢。」

    「蹊蹺?」流熏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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