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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罅隙 文 / 楚容

    見流熏不言語,丹姝偷眼打量她,尋思片刻又問,「說來也奇了。世子爺如今神出鬼沒的,不知是否人到了邊關?那日聽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說起,老夫人向趙王妃問起了世子爺的近況,咱們那位王妃大姑奶奶話裡話外都是含含糊糊的。」

    莫不是大姑母知道什麼內情?流熏瞇起眼,不由回身深深的打量一眼丹姝,丹姝更是口無遮攔的隨口說著,「聽聞,趙王妃近來也身子不適呢,彷彿同趙王爺慪氣,被趙王爺排揎了一頓,前兒還執意要回謝府來小住幾日,被老太太勸回去了。」

    流熏似笑非笑的「哦」了一聲,彷彿眼前起了層迷霧,原本再清晰不過的花樹樓閣殿廡都看不真切。

    忽然,一道身影從眼前不遠處的廊子處掠過,那身影矯捷如貓兒,流熏定睛一看,還不等她開口,丹姝就一挽袖子恨恨的高聲道,「還往哪裡躲?還不出來!都看到你了,仔細揭了你的皮!笑兒!」

    笑兒,果然她沒看走眼。

    那廊子下訕訕的探出一個頭,眉眼擠去一處堆砌笑意挪步湊過來諂媚打躬道:「表小姐吉祥,丹姝姑娘吉祥!」

    「吉祥?吉祥嗎?如何見了我掉頭就跑?」流熏眉頭一挑問。

    「哪,哪裡?笑兒,是,是沒看到……」笑兒神色有些慌張,四下看看。

    「沒看到?」流熏打量他,微微笑笑問,「這是去哪裡?」

    「去尋咱們王妃娘娘。」笑兒脫口而出,忽然眸光一轉改口說,「是尋大小姐你,咱們世子爺不是有個……」

    流熏忽然覺得異樣,定睛仔細看去,此地分明是梨雪館春旎姐姐宅院的外牆,笑兒來此做什麼?

    但她故作不查道,「好了,去吧。什麼東西,想也不過是個玩意,不急。」

    笑兒一揉頭一笑而去,丹姝急得問,「小姐,看他鬼鬼祟祟的,如何不追問他?」

    流熏搖搖頭,若有所思。

    流熏遞丹姝一個眼色,二人有意說笑著離去,不過走了幾步,流熏收住步,頗有幾分芥蒂的向身後望望。輕輕的來到洞門旁,只望著遠處梨雪館的方向。

    果然,過不多時,一道黑影左顧右盼閃入梨雪館。

    流熏淡然一笑,吩咐丹姝說:「來,你把住門。我倒是進去看看。」

    流熏留下丹姝守在門外樹影裡,她獨自搖著紈扇悠然進了方春旎的梨雪館。

    庭院裡黃芪蹲在廊子下煎藥,一見流熏就驚得嚷一聲,「大小姐,如何這麼晚來了?姑娘正在……沐浴更衣。」

    流熏一笑,向屋內的燈光望望,光影下慌慌張張分明兩個人影,一道人影正在閃避。

    流熏不由笑了指著窗子問,「渾說,姑娘沐浴,如何裡面還有男人的影子?」

    說罷疾步向屋內去,闖進去時,只方春旎迎了出來。

    她滿眼嗔怪地望一眼流熏,疼惜而責怪道,「絲毫都逃不過你的眼,如何還盯我的行蹤了?」

    說罷挽了流熏的手腕向屋內去。才行不過幾步,忽聽外面丹姝的驚呼聲:「抓賊呀,哪裡去?」

    外面一團大亂,方春旎的面色沉下,對了窗外問:「出了什麼事兒?」

    黃芪隔了窗稟告:「是大小姐身邊的丹姝姑娘誤拿趙王府的小廝笑兒當做了賊。」

    一切不言自明,流熏玩味的笑容審視方春旎,方春旎透出微微的窘態,低垂了眸光淡淡一笑道:「放了他去吧。」又對流熏吩咐一聲,「你隨我來。」

    流熏含著淡笑跟上。

    姐妹二人一前一後趁了皎潔的月色前行,碎石小徑上鋪滿淡金色的月暉。風隨影動,香隨風行。幽幽花香的夜風縈繞在週身,為這靜謐的夜色平添一分難以言說的舒暢。月輝灑落滿肩,彷彿輕柔的呢喃。竹影颯颯投在地上陰沉沉一片,幽幽的花香陣陣撲鼻掃去幾分心頭的陰霾。

    半壁亭人影稀至,湖畔橫斜一枝老樹幹半入水面,勾挑出幾分如水墨的神韻。兒時二人總喜歡挽手撩裙並肩坐在樹幹上戲水玩笑,說些體己話。而如今,一切似曾相識,卻又再回不到當初。

    方春旎默默向前,回身遞手去拉流熏,流熏一怔,旋即會心的一笑,接過她的手,彷彿又回到兒時那童趣,姐妹二人相互攙扶著走向那樹幹的盡頭,並肩坐在月色下大柳樹橫斜水面的枝幹上,脫去繡鞋,挽起紈褲,將繡裙高高挽去腰間,趁著疏影婆娑遮掩,那皓白的雙腳拍打得水面浪花濺去面頰上,冰涼中透出幾分愜意。不知有多久不曾這樣開心地笑過,很多往事隨著風聲浪花飄來眼前,想要伸手觸碰時卻又倏然散去。彷彿樹梢的月影,水面的浮波,一層層疊加著,搖晃著,分明無比清晰地呈現在眼前,但終究會有西風凋碧樹,遍辭天涯路的一天。那些曾經的記憶,似乎也不再能屬於如今的自己。

    浪花越濺越高,沾濕了羅衫,方春旎難得的愜意,索性鬆了那紗裙,任那長長的裙幅沾水瑩透的拖在清粼粼的水面上,映著月色粼光閃閃如碎銀灑落點綴滿池。水面無波,紗裙清透,如散落人間的滿天星。

    輕輕拉曳那半懸水面的紗裙,方春旎仰頭望月,感歎一聲低吟:「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清冷的月色下,流熏也忽然心生感慨,原本那番興師問罪不快的怒意也散了幾分。姐妹二人這十餘年的耳鬢廝磨,共度了多少歲月。彷彿前世裡,她同旎姐姐都無此塵緣,旎姐姐就如那墜入流水的花兒隨波而去,嫁入忠孝王府淒慘一生。只是如今,她才感慨得一紅粉知己,卻忽然發現人心隔肚皮,果然不假的。

    她低頭沉思,看那一汪水中的月。此月既是天上月,又不是天上月。只可遠觀,卻不能觸碰。同天上月一般明亮皎潔,卻是沉入寒潭之中。彷彿眼前的人,分明近在咫尺,卻越來越難以看清,彷彿遠隔著前世今生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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