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岌岌可危 文 / 楚容
景玨的笑聲中透出幾分淒楚,幾分嘲諷,消散在風裡。他拳頭狠狠捶去廊柱上,由衷一聲慨歎,那歎氣聲中滿是回天無力,扼腕彷徨,眼前那陰翳的天空因他這一聲歎息變得更是壓抑。
「熏妹你要知道。皇室對儲君的要求,可以無能,當不能無德。儲君若是資質平庸,可以有國之柱石大臣輔佐,也不會有大的閃失。若是無德……」
流熏聽他的話音冷澀,哽咽難言,彷彿是他自己被人當眾抽了一記耳光。如今的話音平靜中卻透出幾分喪氣。
「太后派人去徹查此事,發現太子近來服用一種安神藥,對此藥頗是依賴。這藥並非是太醫院的方子所配,該是宮外流入之物。太后和皇上再三逼問,太子大哥都不肯講這藥從何而來。」
流熏心頭一沉,猛然記起了三皇子所說的話。
「太子哥哥一口招認,說是他自己微服出宮遊民間貪戀花草,買的春藥。惹得皇上勃然大怒,這一怒,不僅害死了兩位恭良賢淑的美人,還害得伺候太子的八名小太監被拖出午門杖斃!可太子他眼睜睜的看著伺候他多年的奴才們無辜慘死,竟然嚇得體弱篩糠滿口求饒,卻始終不肯說出實情。這才是,君王掩面救不得……黃埃散漫風蕭索。」景玨痛苦的抿緊薄唇搖搖頭,雖然不信太子的供詞,卻是深恨他的無能。
流熏頓時覺得鋒芒刺背般不安,欲言又止。難道三皇子景璞適才的那番質問並沒有冤枉哥哥,太子表兄的藥果然是哥哥子駿所給,而哥哥的藥卻是從春旎姐姐手中得來。如今遭此大難,太子自身難保,竟然為了保全哥哥而拚死掩蓋這個秘密。流熏心頭懊惱無比,哥哥臨行前,同太子到底有什麼約定?如何哥哥主動請纓去領了這九死一生的差事?太子到底對哥哥說了些什麼?果然如三皇子所言,春旎姐姐隨了哥哥去了河南赴任賑災?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霎時間流熏反看不透捲入這場亂局中的所有人。
但眼前最是令她左右為難心頭煎熬的是,玨哥哥對她知無不言,她卻對玨表兄有所保留。
她含糊敷衍,「太子或是有他自己的思量。想是太子認為,給他藥的人本是無心害他,或是一時失手;而真正害他在今日驟雨驚雷中驟然失態的則另有其人,皇上和太后卻避而不談……」
景玨狐疑的眸光審視她,彷彿在她眼神裡窺探出秘密。流熏急忙迴避,「也是熏兒的一點拙見,胡思亂想罷了。」
流熏不想對他有所隱瞞,但她畢竟承諾過三皇子,她要保守這個秘密,要救哥哥出火海。
景玨沙啞的聲音幽幽道,「害太子大哥的人,是他自己。他心知肚明是什麼人給他服下了藥,害得他人前失儀丟盡皇室尊嚴。可他被逼至此,岌岌可危的時候,當了父皇和太后給的最後機會,他還在做那老好人,竟然還不肯供出那害他之人。憑了父王一再追問,他只剩戰慄落淚,一副窩囊的樣子,令在場的大臣們都恨得咬牙!」景玨眼眸裡透出紅花的血絲,滿是恨鐵不成鋼的錐心痛恨。出事時,景玨表兄同她在入宮的途中,那這份話,該是太后告知他的。
「熏兒是想,若說今兒這樁奇事,倒也太過蹊蹺了。偏偏是驚雷一響,太子殿下突然失儀,出了這等匪夷所思的事兒。」她忽然眼前一亮,一個心思劃過心頭,那麼,這操縱這場好戲的人,一定是能算妥這雷什麼時候炸響,那藥性何時能發作?可是什麼人能算出這驚雷何時炸響呢?分明有人早在算計這天機還對付柔弱的太子。
她清晰的記得三皇子那斬釘截鐵的言語,怕是哥哥子駿此去河南的生死同太子殿下的安危息息相關,她一定要極早查明此事,真相大白才能保全孱弱的太子表兄,才能保全狂風驟雨中被捲到風口浪尖上的哥哥謝子駿和謝府滿門。
流熏忽然眼眸一亮,靈光劃過,她對景玨說,「玨哥哥,流熏有一事相求。」
景玨拱手說,「表妹請講。」
流熏問,「玨表兄可否幫流熏去問問欽天監的人,這幾日,可有人向他們探聽過今日的天相?何時起風,何時大雨,何時……雷電……」
平白的人,還有人會關心這第一聲炸雷會響在什麼時分呢?分明是那些要借這雷電做鬼的人!
景玨一怔,旋即擔憂道,「熏兒,你還不死心嗎?莫在去趟這溝渾水了。你救不了他!」
「熏兒不是為了救太子,熏兒是要救自己。」流熏堅持道。心裡還在推測,是什麼妖方,能令太子如何人前失儀?
「世子爺,世子爺~」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疾步而來一隊太監,為首的是皇上身邊的牛公公。流熏同景玨都慌得迎上前去。
牛公公一頭大汗的慨歎說,「世子爺原來在這裡呢,怎麼謝大姑娘也在嗎?太后娘娘四處在尋姑娘你呢。」
「公公可有話吩咐?」景玨謹慎的問。
「出事兒了,前面出了大事兒了!皇上傳世子爺速去呢。前面出大事了,六皇子陪南彝使節聽戲的功夫,才回偏殿去更衣,竟然遭遇了刺客,」牛公公緊張道。
「刺客?六哥現在如何?可是受傷?」景玨驚得問,眸光裡透出驚訝,拔步就要沖去。
「一劍刺傷了腿,失血過多,昏厥過去了,被抬去了萬安宮了。」牛公公唉聲歎氣。
景玨不容分說就拱手草草道,「多謝公公,景玨這就去探望六哥。」
「哎,殿下……留步!」牛公公急得攔阻他道,「皇上口諭,南彝使節那邊,請世子爺代為應付片刻,若是問起六殿下……就說,是失足從台階跌滾了下去斷了腿。」牛公公頗有顧慮,景玨心領神會的點頭。
但這一瞬間,流熏的心情卻如那浪尖上的一葉小舟無可依靠的被拋去高高的浪尖,又重重的跌落,再次被浪濤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