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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夢癡 文 / 楚容

    流熏透出幾分厭惡,蘭馨公主一驚,面色一沉,心裡又驚又急問:「老夫人答應了?」

    流熏搖搖頭說:「似是家父今日進宮面聖,去請旨為哥哥賜婚呢。」

    蘭馨公主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牙關微抖,流熏神秘道,「聽聞,這也是為了給哥哥保命。哥哥去河南賑災,聽說是個死差,無米之炊,難做呀!若是哥哥能娶封家玉嬌表姐,那賑災的糧銀,封家舅父自然會代為周旋。」

    蘭馨公主聞聽更是坐立不寧,急惱道:「若是封玉嬌那種女人都能嫁給子俊表兄,真是沒有天理了!我就去見父皇去!」

    「公主!不可冒失呀!皇上定然氣惱。」流熏急得眉頭緊蹙,「這話本是流熏在太后宮裡無意窺聽到的,若是太后怪罪,流熏擔待不起,這是殺頭的罪過!」

    「你放心,我自然不會把你供出來的!」蘭馨公主氣哼哼地下去。

    流熏望著蘭馨公主匆匆遠去的身影,心裡忐忑,不知這齣戲往下如何去唱。但如此看來,哥哥同公主這孽緣不知如何解開了?

    皇上在御花園設晚宴款待南彝國使臣,朝中一品誥命太后懿旨入宮來飲宴。

    皇宮裡奼紫嫣紅百花爭艷,鳥語花香,青杏垂枝壓滿桃枝,酒宴就擺在暢觀樓戲台下的滿園桃叢中。宮娥們綵衣帔帛如蝶兒穿梭花宴間。

    天色漸晚,宮裡闌珊著燃起盞盞宮燈,灑在夜色裡如星辰漾在河裡。

    齊泰殿前鼓樂笙歌,笑語盈盈,名媛官眷絡繹不絕。

    酒宴上,流熏在女眷中落座,此刻她妝容齊整,白皙的面頰上噙著一抹微笑,鴉鬢秀髮,肌膚如玉,她睫毛深垂,白皙的面頰上投下兩彎薄影,唇角笑意微露,恬靜而不張揚,更顯出幾分溫順。倒是十公主一身鵝黃的衫子,外罩香雲紗,蜜色的裙上繡滿玉色蝴蝶,呼之欲出。她眉眼靈動,含笑的四處遊玩。

    遠遠的,就聽太監長長的聲音通稟:「皇上駕到——皇太后駕到——」

    眾人忙起身拜迎。

    人群中,流熏見到那飄搖而來的黃羅傘蓋下,大姑母趙王妃謝姮兒服侍太后而至,宮娥簇擁下裊裊而來,她儀容端麗,高高挽了髮髻,插了四對兒碧玉簪。滿頭珠翠,遍體綾羅,她帶了一臉溫和的笑容,那溫和背後帶了些高傲,令人敬而遠之。但遠遠掩飾不住她面容上的憔悴。濃厚的胭脂也遮蓋不去眉梢眼角上歲月的留痕。聽說當年大姑母也是京師聞名的美人。

    皇太后由身旁的嬤嬤們簇擁攙扶,更有宮娥隨行打了團扇。待入了席,宮眷誥命們依次落座,不久,皇上駕到,眾人相迎。

    流熏就看到了皇上身旁陪伴南彝使節而來的玨表兄,果然是風采奪人,如明珠耀眼灼目。

    管樂其鳴,盛宴開始,景玨替皇上執樽賀祝,宮眷、誥命、百官齊賀聖朝昌隆,風調雨順。

    原本莊重的儀式,偏偏十二皇子伏在酒案上,歪支個頭傻傻笑望著她發呆,一會兒換了左手支頤,一回又是右手托腮,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惹得無數眸光沿著他呆愣的眼神看去流熏,令流熏面頰一陣白一陣紅。直到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景玨才忽然喊了三聲:「十二弟,十二弟~」

    景璨的頭猛然一抖,笑容一瞬間的凝滯,旋即拍了拍巴掌叫好喊著,「好戲好戲!」

    猛一扭頭,看到戲台上美人們踏著歌舞,彩袖紛飄,哪裡是什麼好戲?彷彿他在神遊物外一般,他不覺探探舌頭瞇眼一笑道,「哎呀呀,這歌舞可是比戲更好看。」

    流熏在一旁擁著一臉從容的笑故作不查,左右尋找十公主蘭馨的身影。不久,身後有人問:「可是看到十公主了?」

    流熏起身道,「我去尋尋。」

    她起身去公主的寢殿尋找,才走到一半,遠遠的廊下桂花樹旁,立著一個身影,依約看去似是公主,卻又不大像。流熏定睛看看,可不是公主,如何頂了風露立在這裡?以往宮裡的宴會,十公主是最喜熱鬧的,一定打扮得花枝招展前往。

    「是公主殿下嗎?」流熏問,試探著向前。

    十公主立在那裡仰頭望月,眸光裡漾著水光:「父皇要為狀元公賜婚了。」

    「公主殿下!」流熏急得提醒,「慎言呀!」她急得四處看看。

    「封玉嬌,她憑什麼?」蘭馨公主悒悒道。

    公主嬌俏的身影,聘婷纖秀,眉鎖愁煙,靜靜的落下淚來。

    「蘭馨去哭求母妃,母妃反怨我不懂事,說婚姻大事自是父皇和太后做主,狀元公有什麼好?可我就是喜歡俊哥哥,日思夜想都是他。」蘭馨公主哭著,忽然露出了笑意,旋即又嗚嗚的痛哭,將頭埋去流熏的臂彎裡。

    「熏姐姐,你告訴我,可該如何是好?我都恨不得自己是你,日日可以看到他,守著他,看他一笑一嗔。」

    流熏看她眸光裡朦朧迷離,淚水模糊,心裡想,這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癡狂了,怕是哥哥還不知公主因他如此瘋瘋傻傻的樣子。

    她歎氣道:「公主莫胡言亂語了。流熏也想哥哥,恨不得去河南去見他,守著他,可是你我身為女兒身,京城都出不得的。哥哥的婚事不過是長輩們的議婚,也不知哥哥能否生還呢。」

    如果哥哥不能活著回來,娶誰都沒有意義。

    「不,那馨兒就去河南去尋俊哥哥去,生在一處,死同穴!」蘭馨執拗的一言,驚得流熏一把摀住了她的嘴搖頭警告,「公主,不可如此。流熏知道你喜歡家兄,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做不得主的。皇上若是動怒,要砍了哥哥的頭的!」

    蘭馨公主不甘心地抬頭,淚眼望她,不管不顧地問:「流熏姐姐,你告訴我,俊哥哥他喜歡我嗎?他喜歡蘭馨嗎?我只想知道他喜歡不喜歡我,我想去……想去河南……親口問問他。你可知道,馨兒這些日子如何挨過的?平日還能去翰林院去偷偷看他,看看他我就知足呢,如今,相見都難了,就是他回來,又要去娶那個封玉嬌!」

    流熏愕然,張張口竟然無語。

    「喔——」她長長的拖著一個尾音含糊應著,這可真是,泥足深陷了。

    「可我日思夜想的都是他,那日他從南書房出來,前腳走,我後腳隨了去,將他用過的筆墨,就是坐過的錦褥都收了去,那錦褥上,還有他身子的溫意。」

    公主用情之深,流熏竟然無語歎息,她如何都沒有想到,公主竟然深陷情網。

    她心想前世裡,她何嘗不是如此被沈孤桐迷得神魂顛倒,沈孤桐對她越是若即若離的視而不見,她卻越是拚命的追逐,滿心滿眼只有了他。看來天下多情女子都是一樣,不管是貧賤富貴,不論是公主還是奴婢,人共此心。

    「姐姐瞻前顧後的,難成大事!難道要等生米做成熟飯嗎?」蘭馨公主跺腳哭鬧著,轉身就跑。

    宮宴,名媛閨秀齊集,觥籌交錯。

    外面一聲通稟:「十公主到!」

    端妃笑道:「這丫頭,這幾日魂不守舍的,今兒還推說頭疼不來了,如何一陣子風一陣雨的,又來了?」

    流熏疾步在後面低聲勸阻,此刻十公主借酒澆愁,撒瘋,若鬧出些什麼不妥來,惹人笑話不說,反是連累了哥哥子俊。若是宮裡得知十公子暗戀狀元郎,癡迷失態,可不是要誤個哥哥的前程,哥哥何其無辜?她一路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的勸阻,公主卻絲毫聽不進去。

    十公主飄然而至,腳步如踩浮萍,搖擺不定,顯得腰身婀娜。

    眾人起身相見,她也不理,直奔了皇上而去。

    端妃面露些尷尬,倒是皇上好奇地問:「馨兒,如何哭過了?眼是紅腫的。」

    端妃似察覺什麼,忙說,「馨兒,身子不舒服,就回宮去歇息吧。」

    一旁的宮娥伶俐地說:「才公主在廊下被炭灰迷了眼。」

    身後的宮娥嬤嬤們含糊附和,誰敢說出公主今日犯了情癡哭過。

    「父皇,求父皇為兒臣做主,兒臣要嫁……」蘭馨公主話才出口,流熏忙替她遮掩一句:「皇上恕罪,公主這是夢裡驚醒,夢裡離家,捨不得離開皇上和娘娘,」她遞蘭馨一個眼色,起身去攙扶她,低聲說,「哥哥的命,就在公主手上了。」

    她覺得蘭馨的手驟然一抖,似被她所刺。

    流熏說:「臣女扶殿下下去定定神,怕是殿下才聽人議論,一時嚇到了。」

    「也好,」端妃巴不得有人把蘭馨勸下,更知道蘭馨近日愛屋及烏,喜歡謝子俊而對流熏格外親近。

    誰想蘭馨公主嘶厲的大喊一聲,「父皇,馨兒不要父皇賜婚狀元哥哥,馨兒要嫁給謝子駿!」

    一番話在場眾人都聽得清楚,滿座頓時鴉雀無聲,南彝使者還不知究竟,一旁的景玨為他翻譯解釋著,忙對流熏遞眼色,示意她速速迴避。

    皇上一笑說,「公主怕是沒睡醒,一派胡言,快快扶下去歇息!」又冷冷的掃視宮娥們一眼,端貴妃忙說,「你們如何伺候公主的,還不速速退下?」

    「不!女兒沒有昏頭,馨兒就要嫁俊哥哥!」蘭馨公主哭鬧著,宮裡從未出現過如此尷尬的局面,一時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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