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支艦隊的輝煌史 第488章 三巨頭會議 文 / 雪漂
第488章
三巨頭會議
過了年,皇上就要親政……這句話落到丁日昌耳朵裡,可就如同在身邊擊發了一枚300mm的重炮一般駭人,老丁皺著眉頭髮了半天呆,這才轉頭問道:「烈風,你這事情考慮清楚了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那是京城裡親貴們的事情,你又何必去摻和呢!」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老丁的態度很明確,這事情根本摻和不得,一不留神就是發配新疆的命了,你個秦烈風,沒事去談論這個幹啥,還聯絡了三省督撫,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秦鎧拱拱手,淡淡一笑,「老師,這事情我自知分寸,您不比多擔心,這件事情上自然有人願意出頭的,我這不也就是私下議論議論嘛!」
丁日昌自然知道這秦烈風肯定有打算,既然來了,肯定是考慮過前因後果的,想了想也就不再多說,招招手,帶著秦鎧進了書屋,從一個架子後面拿出一個小錦盒遞過來,「烈風,聽說你夫人有喜了,這是一塊我托了法海寺慈恆大師開光的長生符,你回頭帶去
秦鎧對這神佛之說並不多信,不過老丁也是一番好意,這時代醫學所限,確實新生兒存活率不高,他自然是感激的接下,兩人又暢談了一些輕鬆的話題,他又特別關心了一下老丁的身體狀況,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都不錯,常服濟民藥局的保心丸到底發揮了作用。
第二天,等到了總督府,張佩綸倒是有些時候沒見過面了,兩人談論的自然是地方的產業之事,張佩綸倒也是琢磨過在福建推廣福州的產業,不過讓他鬱悶的是,地方上的官員雖然對於掙錢很有興趣,但是對於要投入銀子的產業卻興趣不大,何況這東西生產出來了,閩浙兩省有沒有廢除釐金制度,貨運根本無法通達,所以推進甚慢。
只有寧德、泉州、漳州、興化等沿海口岸地區,因為產業可以走海路銷售,倒也在秦鎧那邊的技術支持下,建立起來一些繅絲、紡織、搾油之類的產業,不過可別小看了只有數個府城產業能夠興起,但這對於閩浙的釐金收益那是大大的增加,這讓張佩綸也是頗為興奮。
畢竟他從翰林學士的位置上一步登天走到督撫一方的大員,那也是在中法戰事特殊時期的特例,而自己在任上興辦新學,可謂是一炮打響,而隨著福州這邊產業的興起,這關稅、釐金也是大漲,這可是非常直接的政績,而且釐金收入高了,自己施政一方、造福一方的方略又多幾分助益。
秦鎧又向張佩綸兜售起罐頭廠、糧食加工設備、硫化制糖工藝、啤酒機器,立刻挑起了老張的興趣,正要進一步談論這實施的細節,外面傳來衙役報告聲,「湖南巡撫張大人到!」
兩人相視一笑,起身到門口相迎,這倒不是因為張之洞的官階更高,而是兩位對這位的敬重之意,加上三人之中,張之洞可是年長的多,而且,這件事情中,秦鎧雖然是個策劃者,但是要把事情辦起來,這位清流急先鋒張之洞卻是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隨著腳步聲近,一個四十來歲面容消瘦、身形修長、身穿繡著錦雞官袍的男子快步轉過院子圓門,身後還跟著幾個身著官袍的幕僚,來人一抬頭看到在門口相迎的兩位總督,不等兩人開口,已經先大聲說話了。
「幼樵、烈風,看來我張南皮今天是遲到了嘛!」
秦鎧早就猜到這個清瘦、威嚴的男子就是張之洞,不過他和張之洞雖然在政事上也通過信,前陣子兩方面還就造鐵路的事情,由唐廷樞出面商談過,不過到底是沒見過面,而今天的主人自然是張幼樵,所以他也就跟著拱手迎客,一番寒暄之後,幾人到了客廳裡入座。
張之洞倒不是一個人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個一副書生氣的年輕人,這多少讓張佩綸有些奇怪,畢竟今天三人要商議的事情,事關機密而且頗多忌諱,不過他也知曉,這張孝達那是精明之人,所作所為必然有因。
果然,進屋落座後,那年輕人卻未入座,只是站在張之洞身後,張之洞看了看張佩綸,他們兩個是老相識,早些年可是名滿京城的「清流四諫」,轉頭衝著秦鎧拱拱手,「烈風,這位是我的幕僚辜鴻銘,精通英、法、德等7國語言,聽過烈風當年也周遊泰西諸國,所以今日特地來見一見!」
秦鎧噢了一聲,原來這位就是趙烈文寫信探口風的辜湯生,這位老兄後世評論他「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娶在東洋,仕在北洋」,不過現在看起來,也不知道這位娶的東洋妹子沒,他微微一笑,「我這就是搞搞產業的,我之夢想是富國強兵,不像辜先生是搞文化的,先生所做,那是在充實國人的精神,聽說辜先生常向海外介紹東方文明,在下佩服的很!」
辜鴻銘年紀甚輕,卻是個極有抱負和主見之人,秦鎧所處的那時空,這位精通7國語言、能將四書五經佐以莎士比亞、歌德、席勒的妙語翻譯成英文出版的牛人,這位輔助張之洞大搞兩湖洋務的年輕幕僚,卻被列入保守派之列,只因他對傳統文化的極度癡迷,所以秦鎧才有這番感慨。
至於這西方文明、中華文明之爭,就是秦鎧那極度發達的現代社會,也沒有個定論,何況是這個西方文明剛剛發展的年代。
聽到秦鎧之言,張之洞也露出的驚訝之色,辜鴻銘入他幕僚之後,潛心做事,安心立言,即便是湖南名士裡也並不怎麼出名,但因學識淵博,的的確確深受他重用,而他瞭解到的辜鴻銘,正是秦鎧嘴裡所說的這樣一個人,
辜鴻銘原本以為這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總督大人會提些個問題,沒想到秦鎧絲毫沒有考校的意思,倒是對他所做所想十分認同,這確實是十分意外,不過他卻是還有問題要問,便拱手開口問道:「聽說秦大人在兩廣遍開西學,童子只要願學,官府就免其學費,不知道大人為何不開科舉之學,為國多培養一些能幹的官員!」
秦鎧看了看張南皮,這問題問得有些意外,兩廣遍開西學,其實很大程度上確實衝擊了科舉之學,甚至於現在雖然科舉應試還在,但是,越來越多的讀書人也選擇了西學,而不是在學塾裡苦讀儒學,學習八股作文之法。
這張南皮自己不說話,先讓幕僚來發問,看來,這張南皮還在那個大議題上想瞭解自己的想法!想到這裡,他看了對面的辜鴻銘,鎮定自若的答道:「辜先生,你所要發揚的是中華文明,或是那陳年的破磚爛瓦,千年之前,東坡高唱『明月幾時有』,而今我們方知日月之外還有恆星,只有國人的認識不斷進步的,我們華夏方能創造璀璨的文明!」
秦鎧這番話聽在幾個人耳朵裡各有感慨,片刻之後,辜鴻銘也是深有感觸,躬身施禮退下,他提這個問題,自然是張之洞之意,想聽聽這秦烈風的說辭,而剛才,秦鎧在回答中已經非常明確的發出了信號。
破磚爛瓦自然是不要,而所言的不斷提高認識,他想到的自然是指要一個能全力支持洋務的新政府,而現在,這個希望自然是寄托在即將親政的少年光緒身上,只是,張之洞也根本想不到,這位秦大總督根本就不看好他們這些清流寄於厚望、被帝師翁同龢歎為「聰慧睿智」的光緒帝。
這個社會制度已經千瘡百孔,這個體制已經崩塌了它的根本,維繫這個朝廷的唯一東西,只是那場持續十餘年、殤民近億的內亂平息後,這個國家將養生息所需要的短暫和平。
閉門之後,張之洞立刻拿出一份電報遞給張佩綸,「翁大人的電報,大清祖制,明年皇帝就要親政了,不過,朝堂上為了這事情現在都已經充斥著奇談怪論,翁大人言,皇上勤勉聰慧,是個明君,就怕……」
張之洞說到這裡,也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在座的秦鎧、張佩綸自然知曉,這後面就是四個字「後宮干政」!
說起來,這清流的崛起,其實與西宮慈禧的縱容有著莫大干係,對於漢族高官逐漸掌握大清兵權,滿清貴族早就心存不滿了,只是這八旗子弟實在是扶不上牆,所以宮裡才讓清流來彈劾各路督撫,互為牽制,秦鎧暗想到這裡,不免也是頗為感慨,而對於後宮干政最有意見卻又是這些清流一黨。
在原本歷史上,最終這將導致了所謂「帝黨」與「後黨」的生死相搏,不過,秦鎧卻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帝黨、後黨也只是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而作的政治鬥爭而已,當然,歷史上最終「後黨」在軍隊的支持下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是,即便是帝黨能夠勝利,光緒皇帝操辦的所謂維新也只是一場鬧劇。
究其原因,其實不難明白,即便是被稱為「睿智聰慧」的光緒,根本認識不到帝國腐爛的根源正是這個帝國的體制,而體制下最需要顛覆的其實就是他屁股下的位置,至於日後那一系列的維新新政,也不過是和李中堂一般拆東牆補西牆,這破廟已經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這帝國的體制根本無法適應這時代的要求。
而隨著張之洞、張佩綸這些清流乾將走上督撫的位置,他們也都成為了被彈劾的目標,不過現在的局面下,普通的彈劾根本無關痛癢,而各省督撫都手握重兵,掌控一方,即便是朝廷裡也不敢輕易得罪,而他們這群人將是唯一可以主導這個國家進程的勢力。
張之洞說完之後,他和張佩綸的眼睛都看向秦鎧,在他們眼裡,這位秦大總督非但掌控著這個帝國第二強大的海軍和陸軍,更重要的是,南洋體繫在一系列的對外戰爭中獲得了巨大的聲望,而聲望在有些時候擁有比軍事力量更重要的作用。
更何況,大清現在的輿論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這位總督的引導,就拿最近的南華國使團事件,雖然李中堂採用了冷處理的辦法,這也算是個折中之法,但是朝廷在對於海外華人上的態度,卻很快在民眾間引起了不小的爭議,而號稱保持中立的《福建新報》、《申報》上刊發了不少代表各種意見的稿子,鬧得那是沸沸揚揚。
而這其中,處處可見南洋體系的身影,卻絲毫不留把柄,只是,這原本就是一件小事,倒也沒有引起更大的波瀾,畢竟最終李中堂大人雖然沒有直接認同南華的地位,但也非常狡猾的認同了海外華人的地位,但是,在對海外華人的責任上卻含糊其辭。
但是,南華民主共和國使團的事情,只是秦鎧投下的一步棋子,而真正的殺招自己是這之後聯合督撫挑起的「帝后之戰」,只有充分暴露這個沒落帝國不可救藥的根本,才能最終顛覆他,而他要爭取的也是新思潮發展的時間,沒有民意的支持,即便成事也是後患重重。
聽到張之洞之言,秦鎧看了看兩位,笑著說道:「張孝達之言,即我之意,國家要振興,絕非一地的繁榮,而要從上而下體制上的變革!」
張佩綸自是一臉喜色,這件事情上,清流一黨最大的依仗自然是帝師翁同龢和吏部尚書李鴻藻這些大佬,而今他和張之洞無疑是清流的重要外援,而直隸總督李中堂深受太后重視,自從傾向洋務的恭親王奕訢除軍機大臣後,他的態度便十分隱晦。
李中堂已經掛了文淵閣大學士、太子太師、北洋大臣、直隸總督這一串讓人炫目的職務,從官職而言早已是位極人臣,按理早就應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人物,但是,卻至始至終只是督撫之首,而不能執掌閣僚。
這已經是一個明明白白的信息,漢人能執掌大權,能位極人臣,卻是一定要受到滿清貴族構成的北京朝廷所控制,這個天下……只有滿人才能執掌,而滿人之中,稍有見識的奕訢卻也難逃奪權的下場,這樣的朝廷閣僚,實在是讓人無語。
細談一番之後,三人統一了意見,都是各自欣慰,他們都深知辦成這事情,自是如履薄冰般的危險,不過這件事情卻是不得不提的時刻,秦鎧更是放言,宮裡已經為明年皇上親政運作起來了,當然,那是後黨所為,一切都為了繼續掌控這個朝廷。
雖然不知道這位秦大總督那裡來的消息,張之洞、張佩綸還是暗暗心驚,那宮裡的勢力有多大、又多危險,當年咸豐帝欽命的八大顧命大臣怎麼死的,明眼人可都看到清清楚楚,所以三人又是互相約定一番。
而後,張之洞話題一轉,自然有轉到了這產業上來,唐廷樞和湖南談妥的條件是合作建立一家煉鐵廠,由於現在張之洞還沒陞官為湖廣總督,所以暫時決定在湖南郴州建造,主要是考慮郴州就在廣東隔壁,若是修造鐵路也是最快聯通的州府。
不過,老張胃口不小,他閒郴州的煉鐵廠只能生產鍛鐵、粗鋼,而且熱軋工藝也就是擺設,根本出不了合格的鋼軌,最重要的是,鐵廠出場的粗鋼達不到軍用槍械和火炮的要求,早準備建造槍炮工廠的計劃無法實施,所以,他希望秦鎧能在這方面在提供機器方面的支援,對此,秦鎧倒是沒有一口拒絕。
到了下午,在張佩綸邀請張之洞一行參觀福州的新學教育,這可是他在福州為官三年最為得意的業績,驅車沿著青石大道繞行福州一周,四通八達的平整道路旁邊,不時出現一座座懸掛這「求是學堂」的新學,而最終馬車進入了馬尾廠區的新學堂。
在這裡,張之洞興致盎然的在平整的教室門外看著裡面幾十個年紀不過十歲左右的小娃娃頻頻點頭,講台上的年輕教師大聲的領讀,而少年們齊聲頌唱,「心悲動我神,棄置莫復陳。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
而在另外一間教室,一些少年正在做著一些簡單的物理實驗,譬如鐘擺之類的簡單實驗,卻孕育著深厚的物理原理,張之洞並不長於此,不過隨行的辜鴻銘卻是正兒八經西洋大學的畢業生,自然知道這是西學物理的課程,與張之洞耳語一番後,後者也是悚然動容。
想到之前秦鎧在煉鋼廠上並不特別積極的態度,張之洞馬上聯想到一些,一路走來,所見的新學不下十幾處,雖然有大有小,不過假以時日,這些自己從未關注過、土生土長的小孩中,或許無法出現大批大儒、高才,但是卻能為洋務產業提供無數的可用之才,這讓他多了幾分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