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葉楓的堅持 文 / 韋小寶
「你……你怎麼……知道……我下一刀……砍向哪兒？」武曉青說話斷斷續續，似乎很少與人交流，眼中滿是求知慾，緊緊的盯著葉楓問道，一雙小手，不停的扭動著自己的衣襟。就算有父親和黃海在身邊，她依然顯得有些緊張。
「直覺，這是一種直覺，你的度非常快，比我快很多，我甚至看不到你下一個動作的預示，不過憑著我的直覺，身體本能的反應，會告訴我，你下一刀要攻擊哪裡。」
「直覺？男人也有直覺？」武曉青奇怪的問道，雖說她沒有什麼朋友，可是有網絡在，武曉青只是不善於與人交流，並非是一無所知。
「當然有，如果你覺得直覺這個詞彙，有些無法理解，也可以理解為預判。」葉楓想了想說道。與武曉青這樣的女孩子交流，他同樣沒有經驗。
上一世葉楓結婚的很晚，那時候他的軍銜已經是大隊長了，天啟星的生活環境，隨著幾次血色戰爭，越來越惡劣，再加上大量的軍人戰死，男女比例開始失調。身為中高級軍官，想要找個漂亮老婆，並不困難。
葉楓的婚姻，實在是很無趣的，在母親的介紹下，在一起一周的時間，之後就結婚了。沒辦法，葉楓大部分時間，都在前線戰鬥，沒時間去談戀愛。而對方也需要一位高級軍官，保護自己的家人。
婚後，葉楓在家的時間很少，除了生了兩個孩子之外，葉楓與妻子過的極為平淡，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也不討厭對方。
「預判？教我……」武曉青兩眼放光，原本有些緊張，要靠扭動衣襟才能緩解的心情，一下子完全放鬆下來，一把拉住葉楓的手，眼中滿滿的都是渴望。
葉楓詫異的看了武曉青一眼，沒想到，這個先天不足，活不了多久的女孩子，居然對動力裝甲戰鬥如此在意。
「為什麼？你怎麼會喜歡動力裝甲？」葉楓問道，這太奇怪了，以武曉青的身份，在葉楓看來，應該是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泡在蜜罐子裡，沒事撒撒嬌，拿著身份卡，到處刷卡買高檔衣服和奢侈品才對。
「它是第一個朋友，你要教我，你就是第二個朋友，好不好？」武曉青仰著臉，雙眼緊盯著葉楓。
這一刻，葉楓的心弦被這張滿是渴望的小臉撥動了，沒由來的一陣心疼。可憐的女孩，怎麼會這樣？出身名門，將門虎女啊，身體虛弱到這種程度。心中卻裝著一顆無比堅強的心，也不知道為什麼，葉楓覺得，這一刻，他能夠完全理解武曉青。
同樣的年紀，舞竹比武曉青高出一頭，身體非常健康，每天都心情愉快，偶爾會因為家人對她的要求太高而煩惱，總是想盡了辦法找尋樂子。
眼前的武曉青，卻只能呆在生命莊園之中，苟延殘喘，等待著生命最後一刻的來臨。除了父親，再沒有親人，除了動力裝甲，再沒有朋友。葉楓甚至無法想像，這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啊。
「好，我教你，只要你肯學。」葉楓重重的點點頭，這是一個充滿著渴望的女孩。
「拉勾。」武曉青伸出白皙的小手指，衝著葉楓說道，一臉的認真。
「拉勾……」葉楓也只能伸出小手指，這種無聊的舉動，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十五歲的少女身上。
「拉勾蓋印，一百年，不許變……」武曉青輕吟著，如同唱歌般動聽，神情莊重嚴肅，像是完成一項極為重要的儀式一般。
整個過程只用了十幾秒，兩人鬆手之後，武曉青抬起頭，嬌美的臉蛋上，出現了一絲紅潤：「我是不是很幼稚？」
葉楓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是好，拉勾蓋印，一百年不許變，相信許多孩子在兒時，都玩過，過了七、八歲，誰還會相信？誰還會玩這種把戲？
「很小的時候，我就希望有個朋友，和我一起定下約定。可是……除了動力裝甲之外，沒人和我約定。在我六歲的時候，我就和動力裝甲拉勾蓋印，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不離不棄。」
葉楓身上的肌肉，微微顫抖了一下，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眼前浮現出，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手裡抱的不是洋娃娃，而是冰冷高大的動力裝甲，與動力裝甲的金屬護手，拉勾蓋印，定下一生的約定……
天啊，她是怎麼長這麼大的？武易是位優秀的軍人，是天啟軍神，可作為父親，他就是個王八蛋。葉楓也是父親，他同樣是軍人，每次回來休假的時候，他都會想盡辦法，帶著孩子們瘋狂的玩上幾天，他珍惜每分每秒。葉楓很清楚，身為戰士，他隨時可能死在戰場星上。
看著眼前的武曉青，葉楓又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當他們聽到自己的死訊的時候，會不會很難過……
「你是第二個與我約定的朋友，你會騙我嗎？」武曉青說話順暢了許多，由於臉龐有些削瘦，原本就有些大的眼睛，顯得更大了幾，有一種芭芘娃娃的感覺。看起來非常的精緻……卻不夠真實。
「我不會騙你，不過直覺這種東西，想要學會可不容易呢，你會努力嗎？」葉楓溫言問道，心中苦笑，戰場直覺啊。從血色戰爭開始之後，如果你能活二、三十年，你就能擁有戰場直覺，這種東西，是在無數次生死之間錘煉出來的，葉楓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教。
在他認識的戰友之中，凡是能活下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這種能力，都有自己保命的辦法，這是為了生存，人類自然而然進化出來的本能。
「好，我信你。」武曉青嚴肅的點點頭，仔細盯著葉楓看，似乎要將他的樣子，印在腦海中似的。
「葉楓，我看完了。」武易關掉光屏，轉頭說道。
「是，將軍。」葉楓站起身回答道，面對天啟軍神，葉楓心中還有些緊張。上一世，葉楓的軍功不低，提升為軍團長，卻沒機會見到武易。
「有些疑問。」
「您請說。」葉楓有些不解，以武易的眼光，應該不難看出，自己整理出來的對血族經驗，每一條都是無比珍貴的，他怎麼會有疑問？這些經驗，可都是經歷了幾十年的血戰，用無數生命和鮮血驗證出來的。
「小規模戰術指導、地型運用、防禦與攻略這部分都非常好，對我軍的幫助非常大。可是你拿來的這東西裡面，有大規模戰略分析、大規模會戰指導，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能保證你提出的觀點是對的？你又怎麼會認為，我們與血族之間，戰爭等級會提升到這種程度？」武易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葉楓腦子『轟』的一聲炸響，終於明白自己失誤的地方，正如武易所說，小規模作戰方面，自己總結出來的東西，非常有用，可是規模戰略……
天際歷已經走完了三五五年，馬上就要迎來了三五六年，這三百五十六年的時間裡，人類與血族的戰鬥，從未停止過，最大規模的戰役，是人類投入了八十五個軍團，血族先後被斬殺過三千五百隻，這已經是最大的戰役了。
而自己交出來的心得經驗之中，過一萬隻血族的情況，隨處可見。第一次血色戰爭，血族投入戰場的兵力達到兩千以上，這指的是同一時刻的兵力投入，整體兵力到底有多少，就算戰略分析師，也未必能說出準確的數字。
第二次血色戰爭，血族一次性投送兵力達到八千甚至一萬。
從第三次血色戰爭開始，一萬甚至五萬血族投送都不在少數，因此葉楓給出來的所謂假想戰例之中，上萬血族的隨處可見。
這種戰役級別，在三九零年之後，並不稀奇，四顆戰場星上，一天統計下來，遇到十幾萬血族都很正常。可現在是三五五年，根本就沒人相信，血族的實力會這麼強。
一直以來，人類都以為，血族是一種戰鬥力強悍，全族皆兵，但數量並不是很多的生命種族。天際四星雖然努力的增強自身的軍力，卻並沒有盡全力，距離真正的戰爭狀態，還差得太遠。
以天際四星的經濟實力，如果馬上轉為戰時經濟，完全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爆出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實力。若說有什麼弱點，那就是兵源的問題，就算把退役的老兵全部計算在內，兵力總數，也遠遠達不到葉楓戰死時的數千萬軍人。
當然了，葉楓戰死的時候，單是天啟就擁有上千萬的動力裝甲戰士，再加上各輔助兵種，三、五千萬都是少說的。可這些人之中，真正接受過系統訓練的，怕是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將軍，我覺得……血族的實力很強……很強……」葉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
「你覺得？戰爭不是兒戲，如果按你提供的這些東西，對軍隊進行訓練，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武易問道。
「知道……」葉楓嚥了下口水，終於明白，自己過於激進了，這些資料，現在拿出來太早了。
「既然知道，你還堅持嗎？」武易問道。
葉楓臉憋得通紅，他當然想堅持，在三六零年，第一次血色戰爭暴前，還有至少四年的時間，如果按照自己的計劃，天啟軍隊的實力，至少能提升幾倍，甚至十倍，對付起強度並不算高的第一次血色戰爭，是有絕對把握的。只要將百川星上的星洞，一直控制在天啟軍手中，接下來的第二、三次的血色戰爭，就要好打多了。
堅持……怎麼堅持？葉楓現在不過是一名靈術士學員，就算加入軍隊之中，也不過是個小隊長，能夠率領五十名動力裝甲戰士，而他拿出來的資料之中，提出一個龐大的擴軍計劃，以及一個遠現在情況的訓練計劃。
別說是擴軍計劃，將原有的一千個軍團，至少擴大到三千到五千個軍團，單是訓練計劃，就龐大無比，而且極為冷酷，這種訓練方法，在葉楓看來，是最有效的，也是應該的。可是在如今的軍部眼中，用瘋狂來形容，都不足以表達他們的心情。
別說是軍部總參的那些孫子，就算是被稱為軍神的武易，也被葉楓的計劃嚇到了，怎麼可以用大量的戰士生命去進行訓練？那還是訓練嗎？
人所處的位置不同，見識不同，想法差異就會極大。在葉楓看來，訓練兩到三周，就把士兵送上百川星，能夠在百川星上，經過十幾次戰鬥，或者是一個月時間的新兵，就已經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所有的訓練過程就算結束。
在這個過程之中，一百名新兵之中，能夠活下來三、五個，葉楓就很知足了。
而在葉楓這份訓練計劃之中，戰士的生還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七十，是百分之七十啊……多麼高的生還率，只要半年的時間，就可以將從未見過血族的新兵，訓練成百戰老兵，這麼好的事情，上哪兒找去？
如果在上一世，智神有這樣的好辦法，早就將血族打回血色空間了，也不用將葉楓這樣的裝甲戰士，整軍團整軍團的拿去送死。
在武易看來，葉楓根本就是個瘋子，新兵訓練，死亡率在百分之三十？你開什麼玩笑，如果這樣的數字拿到元老會上，現在的九位元老，乾脆直接辭職算了，天啟一百三十億人民，能將元老會和軍部的人生吃掉。
天啟軍人的一線戰士，有一千個軍團，三百萬人，半年訓練下來，就要送掉九十萬士兵的生命？就算是參謀部的那些無知小參謀，和最瘋狂的參謀，也不可能定出這樣的計劃來。
原本武易對葉楓的印象是相當的不錯，可是看完這份資料之後，他看向葉楓的眼神，就像在看瘋子。他決定，向軍部提出意見，像葉楓這樣的人，無論多有才華，戰力多強，都不應該允許他加入軍隊。
葉楓沉默不語，上一世，他身為軍團長，也算是高級軍官，與同僚們私下閒聊之中，也說起過這類事情，他總結出來的經驗，並非完全是葉楓一個人的想法，而是眾多經歷過血戰的軍團長們，一起想出來的。
雖然未經證實，至少對即將到來的血色戰爭，會有所幫助。堅持？他真的很想堅持。不過葉楓很清楚，以他現在的地位，根本沒辦法堅持下去。
別說是他，就算是武易，也不可能讓這份提案，通過元老會和軍部的審核，一點可能都沒有。
「看來你是想堅持，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你應該也知道，這根本行不通。」武易說道。
「我知道。」葉楓無奈的低下頭，這也是一直以來，葉楓只是自己記錄上一世的經驗，而沒有拿出來的原因。
「將軍，這兩份東西，實在太好了，太有幫助了。」與武易不同，看完血殺狂刀和死光戰技的黃海，一臉的紅潤，這兩樣東西，幾乎寫到他心裡去了。
黃海本身就是強大的靈術士，大多數時間，都在血族空間裡，為採集隊保架護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與血族生衝突。戰鬥就是他的生活，經過這些年，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一些心得，卻沒有系統的總結出來。
這兩份戰技，將他心中原本有些模糊的東西，全部清晰化。如果這兩份戰技，給普通的動力裝甲戰士，甚至是靈術士，都未必能看出其中精妙之處。
放在黃海手中，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黃海覺得，再面對血族的時候，他的戰力會得到極大的提升。
事實上，戰力還是原本的戰力，可戰鬥的時候，能揮出的作用，卻是天壤之別。
「你再看看這東西，覺得是不是同樣好？」武易一撇嘴，打開光屏，轉向黃海。
黃海看的非常快，他不需要象武易那樣，仔細的研究思考，只是大略的掃了一遍。
「靠……這兩份計劃……」黃海很是無語。
「你覺得如何？」武易問道。
黃海猶豫了片刻：「血族很強。」
「哦？有多強？」武易有些詫異，黃海可是很有主見的人，輕易不會被人說動。擴軍、訓練兩份計劃，他根本沒提，表示他對這兩份計劃，也是不認同的，倒是對血族的強大，與葉楓資料中看法很相似。
「怎麼個強**？」武易問道，他身為兵團指揮使，雖然沒有到過前線，可對於血族，並不陌生，比絕大多數的人，瞭解的都要多。
「血族對空間裂縫有很強的直覺，每次我們進入血族空間的時候，都會遇到血族，數量的多少，與空間裂縫的大小有關。」黃海說道，這與葉楓資料上提出來的觀點，完全相同。
「還有嗎？」武易不動聲色的問道。
「血族的單體作戰能力很強，至少相當於一點五位經過訓練的動力裝甲戰士。」黃海說道。
「嗯，這一點我們都知道。」武易點頭應道，這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天際四星的科學家們，已經作出論斷，沒什麼好說的。這指的當然是平均戰力，人類裝甲戰士之中，有強大的，血族自然也有高等級的。
葉楓苦笑不語，這正是他最難解釋的地方。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百川星上最大的星洞，一次通過的血族數量，也不過幾十隻，百隻以上的血族通過星洞，需要一定的時間，這個時間差，足以讓天啟軍人，將它們斬盡殺絕了。
要知道，人類並不是不重視戰場星，以天啟葉氏為例，百川星上，常年保持著上百個軍團的兵力，最少的時候，也不會低於九十個，通常都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個軍團之間。
這樣的實力，守護著百川星洞，以及百川星上幾十個空間裂縫，已經是足足有餘了，幾乎是以十幾倍的兵力，面對血族的少量兵力，自然是極為安全的。
可是三六零年，第一次血腥爆，主星洞的面積擴大了十倍，一瞬間就有上百的血族進入百川星，除此之外，空間裂縫也在變大，數量在變多，同一時刻，湧入的血族數量，根本無法殺盡。
血族之所以被稱為血族，可不完全是因為它們全身赤紅色，而是因為血族對生物血液，極為渴望。為什麼血族總是以血刺為武器？它們的身體，無法拉伸出其它更強力的武器嗎？
當然不是，血刺是中空的，刺入人體之後，會吸食人類的血液，而生物的血液，是它們最好的能量。就像靈術士對血能量的渴望一樣。
當血族吸收到足夠多的血液之後，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提升等級。
如今人類面對的血族，大部分是低等級血族，在戰場上，遇到七級以上的血族機會很小，五級的血族都不多見。
可是當星洞擴大，血族數量變多，一時之間，無法盡斬，人類開始出現大量傷亡之後，血族數量雖然被減少了，可實力反而更強了。
人類通過斬殺血族，獵取血珠，培養出強大的靈術士，血族又何嘗不是通過人類的血液，進化到更高的等級。
「血族很危險。」黃海想了想說道，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幾十年與血族的戰鬥，讓他潛意識裡感覺到，血族遠比現在表現出來的更加強大。
「我們都知道血族很危險，這個不用說了，你還有別的意見嗎？」武易說道。
「暫時沒有，我覺得……葉楓的這些東西，應該仔細研究一下，能作的盡量去作。」黃海搖著頭說道，裡面有許多可取之處，可那兩份計劃，實在太扯蛋了。
「嗯，葉楓，你出去吧。」武易點點頭，葉楓的資料之中，有許多真心不錯，可戰略部分……還是算了吧，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我們走。」武曉青很乖，直到武易和黃海說完，這才站起身來，拉著葉楓的手，向外走去，她要學習葉楓的直覺。
葉楓隨著武曉青再次回到訓練場，穿上動力裝甲，心情卻有些沉重。連武易都不能接受，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看來自己花了幾個月時間作出來的計劃，只能扔進垃圾桶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