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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48章 自食惡果(2) 文 / 泡芙笑笑

    回到棠梨院時,蓮珠已經困得趴在桌上打起了盹。桑玥並沒吵醒她,取了毛毯蓋在她身上,爾後兀自歇下了。

    這一夜,慕容拓沒有來。

    甚至,一連三日,慕容拓都沒有來。反倒是慕容耀,每天都來看望滕氏,源源不斷的禮物被送到各個小姐的院子。

    九姨娘和五姨娘的身體漸漸康復,七姨娘和桑麗就沒那麼幸運了。因七姨娘毆打桑麗,所以桑楚沐吩咐下人不許照料她,讓她自生自滅,不過兩天,便命喪黃泉,最後落了個草蓆裹屍、扔在亂葬崗的下場。至於桑麗,因傷勢過重,迄今仍處於昏迷狀態。

    眾人不知道慕容耀給五姨娘贈藥一事,只知老爺將唯一的解藥給了九姨娘。

    桑柔私底下大肆渲染當晚桑玥是如何頂撞父親、如何被父親責罵,而桑楚沐近幾日公務繁忙,正好沒去看望桑玥。一時間,桑玥失寵的消息在定國公府內不脛而走。

    這還不算是最壞的,最壞的是下人們已經開始悄然議論說五姨娘才是真正的兇手,她為了逃避制裁,所以假裝中毒,實際上一點事也沒有。這不,老爺沒給她解藥,她也照樣痊癒了!

    清早,陽光明媚、春風和煦。

    晚上不練習騎射,桑玥的睡眠也淺了些。丁香依舊沒有給她回復,整日窩在房裡。茉莉悉心勸導了丁香好幾回,效果甚微。

    茉莉服侍完桑玥更衣,剛要出門,卻與怒氣沖沖的蓮珠撞了個正著。

    蓮珠髮髻鬆動,身上濕漉漉的,烏黑斑駁,臉上也有著幾道不淺的炭漬,好像方才經歷了什麼動盪一般。

    「你怎麼了?跟人打架了?」桑玥淡淡問道。

    蓮珠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我就是見不慣西紅那囂張跋扈的樣子。憑什麼好東西都得讓給大小姐?奴婢是按照份例去取果品,她先挑還不算,挑剩的還私自揣了幾個。奴婢看不過去就說了她,誰知她掄起一盆濕炭就朝奴婢砸了過來。」

    桑玥秀眉微蹙:「所以,你就跟她打了一架?」

    蓮珠癟癟嘴,低聲道:「沒有,基本上是奴婢打她,她不經打,挨了一拳就趴在地上動不得了。」

    桑玥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倒是長了膽子,都敢給我惹禍了?」

    蓮珠垂眸掉淚,茉莉勸慰道:「二小姐,蓮珠也是護主心切,您別生氣。」

    桑玥如冷月般透著清輝的眸子緊緊鎖定蓮珠淚意盎然的眼,正色道:「現在所有人都等著看我們的笑話,關鍵時刻,最忌諱逞匹夫之勇。念你是初犯,我不予追究,但下不為例!趕緊梳洗一番,將抽屜裡的那個錦囊給大少爺送去!」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西紅平日裡雖仗著自己是桑柔的貼身丫鬟,沒少欺負下人,但父親仍在家,她應沒膽子動棠梨院的人。看來,流言紛飛無法止於智者,一場較量在所難免。

    桑玥從抽屜裡拿出一紙契約和幾張銀票,遞給茉莉,道:「給丁香吧,還有不用準備我的午膳,我會在祖母那兒吃。」

    這便是告訴丁香,她如今已是自由人,若是想走,現在就是大好時機,不會有人攔著她。

    茉莉點點頭,看到那銀票上的數字,暗自震驚了一把。這些錢不僅能還上丁香弟弟的賭債,還夠二人在鄉下置辦幾畝薄田、買下一座大宅,安安穩穩過日子。她知道二小姐過的並不富足,靠著變賣首飾換些銀子打賞下人,給了丁香這些銀票,只怕二小姐自己便所剩無幾了。

    丁香被嚴刑逼供是咎由自取,細細想來,二小姐從來沒有冤枉過任何人,也不曾拿下人出氣。她只是很有原則,誰也不能違反她的原則。跟著這樣一個主子,茉莉覺得很慶幸。

    桑玥帶著蓮珠去了福壽院給滕氏請安。

    滕氏坐在主位上,穿褐色緞面春衫,頭簪一根翠玉簪子,手戴翡翠鐲子,前段時日大病一場,到如今臉上還有色懨色。

    左側下首處是桑楚沐、大夫人、桑柔和桑玄夜。

    桑楚沐一襲藏青色錦服,配上剛毅俊朗的五官,顯得霸氣而深沉。

    桑玄夜的五官與他極為相似,只是膚色白皙些,眉眼柔和些。他穿著褐色錦服,腰束玉帶,掛著桑玥親手打了珞子的環珮。身上的書卷氣息漸濃,為了今年的科考他可是埋頭苦讀、費盡心思。

    大夫人穿著流彩暗花雲錦裙,肩配淡紫色披帛,頭髮用一根金簪簡單地挽住,斜垂於腦後,平添了一分婉約之氣。

    桑柔身穿蝶戲水仙裙衫,白如一捧瑞雪,偏又蝶戲水仙、春色滿園,加之五官實在精美,叫人看得捨不得錯開視線。她的懷中抱著一隻溫順乖巧的金毛犬,正滴溜溜地轉動著琥珀色的瞳仁,煞是可愛。

    能與桑柔媲美的,便是右側的九姨娘了。她打扮得十分素淨,鵝黃色蘇繡月華裙,頭上無任何髮飾,卻有一種芙蓉出水、天然去雕飾的美感。

    她的身側分別是嫵媚多姿的大姨娘和樸實無華的五姨娘。

    呵,連姨娘們都來了,大夫人果然是有備而來。

    瞧氣色,五姨娘和九姨娘都恢復得很好,二人見桑玥進來,俱是微笑頷首。五姨娘露出的是關懷,九姨娘則有些討好。桑玥還不能妄斷九姨娘是真心示好還是笑裡藏刀。那晚,她求父親放棄救治九姨娘、轉而救治五姨娘,九姨娘不可能沒聽說吧!那麼,她還如何能對自己笑得出來?

    「見過祖母、父親、母親。」桑玥行了一禮。

    滕氏緩緩抬眸,和顏悅色道:「坐吧。」

    桑玥行至桑玄夜身邊坐下,看向桑柔懷中的金毛犬,笑道:「大姐新買的寵物嗎?好可愛。」

    桑柔優一笑:「是靖王殿下送的,不知殿下給二妹送了什麼?」

    桑玥神色一暗,露出幾許小女兒家的艷羨和醋意:「沒姐姐的好呢,都是些觀賞之物。」

    桑柔滿意笑笑,庶出就是庶出,還妄想跟她比?

    二人說話間,桑秋已在偏廳烹好茶,親自端了過來。她穿著藍色琵琶襟上衣,內襯白色撒花煙羅裙,顯得神清氣爽、甜美可人。在經過桑柔身邊的時候,那隻金毛犬忽然衝了出去,嚇得桑秋手一抖,茶碗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嗷嗷!」

    金毛犬叫了幾聲,開始舔舐地上的茶水。

    眾人紛紛笑出了聲,就連桑楚沐都樂了:「看來秋兒烹的茶很好喝啊,連金毛犬都懂來搶食。」

    原本擔心受責罰的桑秋一聽父親的調侃,稍稍放下心來。然而心還沒揣回肚子,桑柔就低低地驚呼了一聲:「啊——我的金毛犬!」

    桑秋定睛一看,那狗打了個滾,全身抽搐,爾後七竅流血而亡。她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撲進了桑玥的懷中,顫聲道:「二姐!」

    眾人俱是神色一暗,府裡剛出現過中毒事件,所以大家對這個是非常敏感的。

    五姨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茶是桑秋烹的,而她此時窩在玥兒的懷中,這不是擺明了說二人關係匪淺嗎?玥兒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滕氏驚愕地問向桑楚沐:「這是怎麼回事?」

    桑楚沐走過去仔細一看,久經沙場的他見過各種死亡慘狀,這條狗口吐黑血、面部發黑,分明是中毒而亡。他蹙眉道:「回母親的話,它中毒了。」

    全場嘩然!

    大夫人無比驚愕,髮髻上的赤金流蘇隨著搖頭晃腦的動作輕輕敲打著她的面頰,眾人似乎還能聽到細微的聲響。「老爺,婆母,這茶裡有毒嗎?還好這條狗貪嘴,不然若被婆母喝進去……」

    後面的話她沒說,但眾人皆心知肚明。

    「三妹,你怎麼會烹一杯有毒的茶來孝敬祖母呢?」桑柔大義凜然道,眸中噙滿淚水,彷彿無比痛心。

    「我沒有,我不知道它為什麼會有毒?」說著,她趴在桑玥的懷中哭了起來,「二姐,我真的沒有下毒……我就是……像往常一樣做的……」

    桑玥輕拍著她的肩膀,軟語安慰道:「三妹放心,祖母深明大義、明察秋毫,定不會讓人冤枉了你去。你天天為祖母烹茶,若真心懷不軌,多的是機會,不會選擇一個大家都在的日子。」

    桑楚沐也覺得蹊蹺,且不論秋兒沒有毒害老夫人的理由,就是有,也絕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

    滕氏被戴了頂高帽子,倒不好胡亂發火。她看向劉媽媽,道:「方纔三小姐烹茶的時候,旁邊都有些什麼人,去叫來!」

    「是!」

    劉媽媽退下去後,大廳內一度陷入無比壓抑的沉寂。偶爾從軒窗和大門灌入幾陣和煦的春風,吹在眾人臉上卻有股冰涼的觸感。

    桑玥示意桑秋在旁邊坐好,她自己則行至金毛犬的身邊,仔細打量著它的死態。迎著春陽的光輝,她在茶漬中瞧見幾層很淡很淡、微不可察的彩色光暈,爾後她探出手摸了摸金毛犬的肚子,原來如此!

    她的舉動令人匪夷所思,堂堂將門千金,居然去摸一條狗的屍體,也不嫌髒?

    桑柔和大夫人都以為她發現了什麼,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良久,並未見她言語,才稍稍寬心。

    桑玄夜快步而至,將她拉回座位,又取出帕子蘸了些水,給她細細擦了起來。

    大姨娘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幾天關於二小姐失寵以及五姨娘下毒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不知是真是假。風口浪尖上,玄夜與二小姐走得太近實在不明智。而今天這事,她一猜就是大夫人給二小姐設下的陷阱!二小姐能不能逃過一劫還兩說,可不能讓玄夜被連累。

    思及此處,她望向桑楚沐,眸子裡波光瀲灩:「老爺,玄夜前些日子得了一個造型獨特的墨玉硯台,週身刻有十八降龍羅漢、冬暖夏涼,據說即便放在雪地裡,墨汁也不會結冰,玄夜今早還說要送給您呢!」

    桑楚沐淡淡抬眸:「是嗎?」

    那墨玉硯台本事打算送給玥兒的,大姨娘怎麼回事?桑玄夜暗暗瞥了大姨娘一眼,隨即笑著看向桑楚沐:「是的,父親,我這就去取來。」

    桑玥心中冷笑,樹倒猢猻散,大姨娘怕是以為她要失勢了,唯恐殃及桑玄夜吧!

    劉媽媽回來了,她身後跟著二等丫鬟梨花。

    「奴婢見過老夫人、老爺、大夫人。」

    滕氏似懶得審問,大夫人沉聲道:「梨花,三小姐烹茶的時候,你在一旁候著嗎?」

    梨花恭敬道:「回大夫人的話,奴婢在清理房間和院子,偶爾會看見三小姐,但並不是一直盯著的。」

    大夫人又道:「這就是說,即便有人進進出出,你也未必留意得到了。」

    梨花低頭默認。

    大夫人輕輕一笑,和顏悅色道:「秋兒,你在烹茶的時候,可有離開過?」

    桑秋揉揉眼,哽咽道:「我去取水時離開了一會兒,平時也是那樣子的,從未出過差錯。」

    這時,大夫人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此,只能搜府了。」

    九姨娘與五姨娘互視一眼,微微搖頭。

    這一幕落進了桑玥的眼中,她們二人不該怒目而視嗎?怎麼反倒像同仇敵愾?五姨娘和九姨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事關您的安全,兒子建議搜府。」桑楚沐對老夫人恭敬地說道。

    既然兒子開了口,滕氏也不好阻撓,她和藹道:「依你之見,派誰去搜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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