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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65章 吻別,斗祖母(2) 文 / 泡芙笑笑

    桑玥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手心後背全是粘膩的薄汗,策馬疾馳的她,墨發和銀狐大氅在空中飛舞似仙宮的羽衣霓裳,美得飄渺出塵。然而她的心,並不若外面所彰顯的那般從容淡定。

    她一鞭又一鞭地抽打著馬匹,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彷彿隨時都能將她拋出去。

    越追,心越冷。

    終於,出了北城門,行進十里,在遼闊得幾乎漫無邊際的皚皚平原上,她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墨色身影。

    她揚聲呼喚:「慕容拓!」

    慕容拓身子凜然一震,隨即自嘲地搖搖頭,才離開一會會兒就思念桑玥到出現了幻覺的地步,他無可救藥了。

    桑玥確定慕容拓聽到了,但他為什麼沒有反應?她深呼吸,再次揚聲:「慕容拓!你個無賴!快停下!」

    即便是幻覺,慕容拓也驚愕地回過了頭,這一回眸,恍如隔世,當桑玥幾乎要飛起來的倩影闖入他的眼簾時,他的一顆心差點跳出了胸腔!

    她想幹什麼?自殺嗎?

    為了配合官兵的速度,他遠遠地跟在身後,是以慢了些,沒想到竟然被桑玥給追上了。他勒緊韁繩,掉轉馬匹的方向,一股無名火在心裡熊熊燃燒,懷安那小子,下次回京不宰了他才怪!

    慕容拓騰空而起,幾個翻轉落於桑玥的身後,將她嬌小的身子圈入雙臂間,桑玥只覺得背後一暖,他的右手已接過她手裡的韁繩,左手握住她凍僵的小手,心疼地低喝道:「這麼涼!你又想廢了這雙手?」

    桑玥靠著那溫暖而厚實的胸膛,吁了口氣,總算是趕上了。

    慕容拓緩緩放慢馬匹幾近崩潰的速度,待馬匹終於停止了奔騰,他才將桑玥抱下馬,忍不住責備了一句:「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教你騎馬。」

    桑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喉頭乾澀得令她彷彿剛從燥熱的沙漠走出,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感。她左手扶著馬鞍,聽馬匹打著沉重的呼呼,不由地瞪了慕容拓一眼:「你要去哪兒?」

    慕容拓凝思片刻,挑眉一笑,俯身以狡黠的目光與她平視:「你擔心我?」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桑玥優美的長睫輕顫,眸含慍色:「為什麼去洛邑?」

    「為什麼?」慕容拓清了清嗓子,漫不經心道:「去看我大哥啊,我怕你父親和慕容耀會聯合算計我大哥,所以去給我大哥提個醒。」

    「是嗎?」桑玥雲淡風輕地呢喃了一句,幽靜深邃的眸子裡射出兩道洞悉人心的厲芒,「想要給慕容世子通風報信應該走在隊伍的前面才是,你遠遠地落在後面……呵,是想刺殺我父親嗎?」

    慕容拓濃墨的劍眉遽然一蹙:「你心裡就是這麼看我的?」

    激動了?桑玥毫無畏懼地對上他怒火升騰的明眸,添了把柴火:「那你要我怎麼想?反正我父親不是死在你的手裡就是死在慕容錦的手裡,好像也沒什麼區別!你去不去,根本……無關緊要!」

    慕容拓的呼吸一滯,清澈無暇的翦瞳中盛滿堅定:「不會!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父親!我說過會有辦法的,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桑玥的心一抽一抽地顫著,果然,慕容拓果然打的這個主意,他難道不知這一路上將會有多少凶險嗎?

    慕容拓不顧一切地保護父親,而父親或許會認為慕容拓是在伺機取他的命,極有可能趁機殺了慕容拓!到時候,再算上慕容耀安排的埋伏,慕容拓……將要面對多少明槍暗箭?

    慕容拓將桑玥擔憂的神色盡收眼底,忽而雙手cha抱胸前,兩眼望天道:「我可是有條件的!等我解決了我們之間的家仇,我就上門提親,讓你嫁給我!」

    慕容拓這副故作輕鬆的樣子令桑玥喉頭頓生痛感,她搖頭:「不對,不是的。如果真是為了解決家仇,把資料給我父親就好,他或許,就不會為慕容耀賣命了。」

    桑玥說的是或許,桑楚沐不是桑玥。桑玥信慕容拓,桑楚沐卻只會認為慕容拓在挑撥他和慕容耀之間的關係,因此,桑玥的這句回答毫無底氣。

    慕容拓理了理她被寒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髮絲,這個女人太聰明了,聰明得他無法對她有一絲一毫的隱瞞。他斂起故意裝出的紈褲,唇角換了一抹自信的笑:「我可是靈慧那老禿驢的關門弟子,誰能傷得了我?你且將心揣回肚子裡,除夕我會趕回來陪你守歲的。」

    我……擔心你,這句話像一塊頑石哽在桑玥的喉頭,似拼勁全力,卻半天也沒能講出。

    慕容拓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裡閃過一點失望的暗光,他抱了抱她,轉身離去。

    身子一暖一冷,她脫口而出:「別走!」

    慕容拓已翻身上馬,聽到這兩個夢寐以求的字,心裡像開了扇澄碧的天窗,暖烘烘的陽光一直照進靈魂的最深處,滋潤著他被打擊得有些凹凸不平的心,漸漸將之填滿,欣喜甜蜜無以復加,她終於開口挽留他了,但這回,他卻真的非走不可!

    他揚起手裡的鞭子,桑玥快步行至他身側,拉住馬鞍,烏黑的瞳仁徐徐顫動,聲音不大,語氣卻力透蒼穹般冷凝堅定:「我父親左右不了我的親事,你救了也白救,我是冷香凝的女兒!你做這些不過是白費心機,吃力不討好……」

    慕容拓俯身吻住她微微開啟的唇,將她越說越心痛的話給堵了回去。

    時間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寒風且冷且柔,暖輝似耀似炫,蒼穹裡梟鷹飛過,驚空遏雲,獨這一對佳偶繾綣風流,令蕭蕭冬景黯然失色。

    直到遠方傳來了馬蹄聲,慕容拓才戀戀不捨地鬆開她嫣紅飽滿的唇瓣,額頭抵住她的,闔眸掩住情動的波光,輕聲道:「他對你十四年的養育之恩,由我來報,從此,你再不欠他的,也不欠定國公府的。」

    桑玥暮然想起上回在馬車裡,慕容拓一個勁兒地追問她:「桑楚沐對你好嗎?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敬愛桑楚沐嗎?」

    她怎麼回答的?她說:「我父親想利用我背後的姚家是真的,對我的好也不儘是裝出來的。」

    那時,慕容拓就打了這個主意,不是嗎?

    如果,如果她撒個謊,說桑楚沐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她,慕容拓是不是就不會以身涉陷了呢?

    可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後果和結果。

    桑玥握住馬鞍的手隱隱顫抖,因用力的緣故,原本白皙的指甲此刻盡數被血沖得粉紅,像染了層淡淡的豆蔻。

    桑玥今日的話少得出奇,慕容拓心疼地下馬,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軟語安慰道:「桑楚沐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有事的,等攻下北齊,班師回朝,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攻下北齊?慕容拓打算在兩個月的時間攻下北齊?他瘋了不成?難道他想……桑玥一把推開他,情不自禁地怒目而視:「慕容拓!你這次去洛邑,究竟打算冒多少險?」

    慕容拓輕撫著她的背,語含戲謔地寬慰道:「別激動,我都部署好了,萬無一失,你本來就長得不好看,還瞎操心,以後我得給你買多少胭脂水粉才能將你畫漂亮些?」

    桑玥苦澀地笑了笑,闔上眸子,攬住他精壯的腰身,被風吹得冰冷的面頰貼上他溫暖結實的胸膛,一直以來總是他陪在她身邊默默地付出,她的變化他一清二楚,然而他的成長、他的蛻變她竟一無所知,只曉得他時不時就會憑空消失一段時間,每次回來都傷痕纍纍,但他從不叫苦、從不抱怨,只若無其事地、樂呵呵地賴在她身邊打轉。

    她不能欠桑楚沐的,難道就能欠慕容拓的?她不要這樣子的羈絆,不想和慕容拓之間越來越分不出彼此,她承認,她對慕容拓有好感,甚至,許許多多的好感,她享受每一次被他牽著、抱著、吻著的感覺,但是,她沒想過嫁人,沒想過和誰廝守一生,她的身上肩負了太多太多的仇恨,前世今生,裴浩然,冷瑤,冷芸,雲傲……在沒將這些人渣解決乾淨之前,她沒資格為自己的幸福做謀劃。

    她轉身,聲若寒潭道:「慕容拓,你做什麼都沒用,我不會嫁給你的!不要以為我們之間有了點親暱舉止,我就非你不嫁,我……」

    話音未落,她身子一軟,倒入慕容拓的懷裡。

    慕容拓將她橫著抱起,施展輕功幾起幾落,在荀義朗和九姨娘的馬前停了下來,雖明知來人的身份,還是試探地問道:「荀義朗?」

    「正是。」荀義朗下馬,深遠的目光自桑玥秀美的面龐上流轉而過,看著慕容拓,笑出了聲,「好小子,下手夠快。」

    一語雙關,慕容拓心下瞭然,揚眉一笑:「東西可以還給你,人我可不讓!」

    桑玥聽著他們打烏龍的口氣,根本不像初次相識,而慕容拓所說的東西,應該就是荀家秘史了。

    九姨娘神色彷徨地望向桑玥,遠遠地看著二人吻得熱火朝天,怎麼轉眼二小姐就不能動了?

    「知不知道整個大周都在通緝你?」荀義朗一邊說著,一邊用餘光打量著桑玥的神色。

    桑玥面無表情,實則心裡早掀起了驚濤駭浪:通緝慕容拓?難道這三本秘史是他親自到大周去偷的?

    慕容拓開懷地笑了笑,坦蕩無匹:「我無所謂,反正你是幫兇,我獲罪,你也逃不了。」

    荀義朗上前一步,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賞:「嫩是嫩了點,好在有股豪情,初生牛犢不怕虎,比我兒子就差了那麼一星半點吧。」

    慕容拓並不氣惱,緊了緊托著桑玥的大掌,笑容一收,正色道:「允許你以一個長輩的身份照顧她,別動歪心思,否則拼上和整個荀家為敵的風險,我也會和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靈慧的弟子的確有這個本事。荀義朗從慕容拓的手中接過桑玥,神色是少有的肅然:「保重。」

    慕容拓深深地凝視了桑玥一眼,按耐住將她揉進骨血的衝動,咬咬牙,施展輕功飛上馬背。他不得不點了她的穴,她再多說一句話,再開口挽留一次,再露出一點黯然傷神的表情,他就會繳械投降、捨不得離開了……

    桑玥閉上眼,心裡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地融化……

    快入京時,荀義朗才解開桑玥的穴道,帶她上了一早準備好的馬車。原以為桑玥重獲自由後會甩他一巴掌,或者發一通大火,他也做好了成為出氣筒的心理準備。誰料,桑玥只是淡淡地捧起九姨娘遞過來的湯婆子,暖著被寒風吹得僵硬的小手,眼底並未哀色、亦無憤色,只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彷彿之前那依依不捨、話別情郎的一幕從未存在過。

    這是荀義朗第一次遇到沉穩得能夠隱匿一切情緒的人,還是名十四歲的女子。

    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的心是一個沒有分格子的大衣櫃,什麼雜七雜八的事兒都往裡裝,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女人多容易衝動、喜歡翻舊賬。男人的心是一個八抽屜的梳妝台,將不同的事分門別類,不太會相互影響,因此,男人大多理智。

    但如今,荀義朗不這麼認為了,他碰到了一個「十六抽屜的梳妝台」!

    桑玥的手漸漸回暖,唇角勾了勾,道:「當年大周皇帝為何突然離開南越?是大周發生了什麼事嗎?別敷衍我說雲傲是跟香凝皇后慪氣才走的。」

    談起正事,荀義朗收起了調侃玩味,凜然道:「在雲傲與香凝鬧翻之前,後宮的妃嬪不多,且都是在未冊立皇后時納的妃嬪,而雲傲從前不是個沉迷女色的人,所以他子嗣單薄,膝下只有皇長子和大公主,我猜,他回宮與皇長子或者大公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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