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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72章 不速之客(2) 文 / 泡芙笑笑

    陳氏愁容滿面,兒子跟那女人的事她當初是知曉的,和丈夫一起持了極強的反對態度,讓兒子娶了南宮家的千金為妻,原以為兒子跟那女人從此沒了來往,可瞧著少年的模樣,比馨予還小,只能說明……兒子在成親後與那名女子藕斷絲連了好幾年。這個孩子,是她,最小的孫子?

    她欲起身,想走近那名少年看個究竟,姚清流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別衝動。在姚清流看來,這名少年戾氣太重,心魔太深,對姚家每個人似乎都有著很強的敵意,陳氏冒然靠近他,或許會被誤傷。

    少年又將矛頭對準了南宮氏:「是你派人搗的鬼,對不對?我娘當初就不該聽了你的話一時心軟而離開了京都!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我娘都離開了,沒有打擾你們的生活了,你為什麼還是不放過她?」

    姚俊明的眸光一暗,側身看向南宮氏:「你對銘嫣做了什麼?」

    南宮氏的呼吸一頓,丈夫的眼神異樣的冰冷,叫她手腳發涼、頭皮發麻:「我沒有!我什麼也沒做!」

    少年難掩鄙夷倪了姚俊明一眼,嘲諷道:「找到了台階下,就想撇清責任,惺惺作態了?沒有你的縱容,南宮霖敢那麼囂張?」

    桑玥微微掀開垂下的濃睫,對他多看了兩眼。

    姚晟三兄弟這回破天荒地沒有反駁,作隔岸觀火狀,無論姚俊明還是南宮氏,在他們眼中,都或多多少犯了些錯兒,包括少年和他的娘親,亦有不妥之處。

    這名少年實在跟姚俊明長得太像了,若說他不是姚俊明的孩子,姚清流自是不信的,他的心底五味雜陳,一方面想認回孫兒,一方面要顧及姚家的清譽,一時,竟拿捏不準該如何抉擇。

    「銘嫣在哪兒?我隨你去看她。」

    姚俊明頹然地開口,南宮氏的心遽然一顫,淚珠子滾落了臉頰,她騰地起身:「俊明,我也去。」

    「不了。」

    「不了!」

    姚俊明和少年同時開口,儘管語氣和出發點不一,但落在南宮氏的心裡立時交織成了一塊佈滿鐵釘的鋼板,戳得她密密麻麻全是痛楚,一種被隔絕在外的錯覺不經意間闖入了腦海,揮之不去。

    姚清流和陳氏相互看了一眼,沒出言反對,姚俊明最終隨著那名少年離去了。

    眾人各自回房,姚晟三兄弟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爾後邁出了花廳。

    姚馨予和桑玥留了下來,南宮氏一邊哭著一邊痛訴:「我做錯了嗎?為了姚家的清譽,為了他的前途,我勸銘嫣離開,我到底有什麼錯?」

    桑玥拿出帕子為南宮氏擦了淚,試探地道:「大舅母,方才聽銘嫣的兒子說,這次是銘嫣出了意外……」

    南宮氏吸了吸鼻子,睜大淚眼婆娑的眸:「玥兒,連你也不相信我了嗎?我根本不知道銘嫣和她兒子來了京都,甚至,自上回一別,我就再沒關注他們母子,我要是想動手,何必等到銘嫣生下兒子?」

    當初她勸銘嫣離開京都時,銘嫣剛好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姚俊明暗中著手,打算將銘嫣接入姚府,許她名分,可是,一介青樓女子,入姚府為妾,這是多麼駭人聽聞的事?於是,她出此下策,在姚俊明為銘嫣安排的居所找到了銘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並贈了她一大筆錢財,讓她不要成為姚俊明的累贅。

    銘嫣最終含淚離開了京都,可是,她給的錢,銘嫣一分都沒要。

    一個孕婦,只帶了自己積攢的一些為數不多的錢銀遠走他鄉,可想而知這些年,銘嫣過得有多麼淒苦。

    說不自責,是假的。但即便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依舊會這麼做。

    南宮氏流著淚講完,桑玥垂眸,南宮氏作為正妻,作為未來的姚家家主夫人,她此舉無可厚非,姚俊明若是真的讓銘嫣過門,朝中的臣一定會趁機口誅筆伐、以**之罪請求雲傲懲治姚俊明。

    當官的就是如此,無人揪小辮子,你吃喝piao賭樣樣俱全也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一旦有人逮住了把柄,隨便一樣罪名被訴諸金鑾殿,皇帝礙於法紀,都會嚴厲懲處。

    銘嫣哪怕是個落魄的乞丐,也好過於青樓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她這身份,對於姚俊明而言,無疑是一項致命的弱點,偏這弱點傍身的人,有了他們有了孩子!

    南宮氏終究是心腸軟了些,若換成韓珍,一屍兩命,從此高枕無憂。

    這些年,姚俊明跟南宮氏相敬如賓,在外人眼裡是幸福美滿的,可四個孩子都知曉了銘嫣的存在,想必二人因此事大動干戈過。

    哪個孩子不希望父母一心一意地愛著彼此?

    姚俊明和銘嫣的關係顯然在姚馨予的心裡種下了陰影,所以她才害怕嫁人。

    「大舅母,我相信你。」桑玥握住南宮氏隱隱顫抖的手,南宮氏心中一動,「玥兒!」桑玥寬慰了幾句之後,開始直奔主題:「大舅母,大舅舅當初跟銘嫣是怎麼認識的?」按理說,姚俊明不是個生性風流之人,不太可能會流連於煙花場所。

    儘管不願提起,可桑玥問了,南宮氏也不多做隱瞞,只語氣哀涼道:「那還是你大舅舅剛及冠那會兒的事,你二舅舅年少,在外喝多了酒,跟人打了一架,結果打死了御史大夫鄧鴻綾的兒子,恰好,他們作亂的地點就是銘嫣所在的依香閣附近。鄧鴻凌抓住你二舅舅,要拉他去見官,銘嫣跑出來,一口咬定鄧鴻凌的兒子欲對她用強,你二舅舅是為了救人才不小心錯殺了他兒子,銘嫣揚言,鄧鴻凌若強行抓人,她也去告狀,告他兒子qb。銘嫣雖出身青樓,卻簽的是賣藝不賣身的契,不經過她允許搶佔她便真是觸犯法紀了。鄧鴻凌一腳踢到了鐵板上,不敢將此事鬧大,最終雙方達成共識,誰也不舉報誰。你大舅舅在一旁目睹了銘嫣以一己之力抗衡強權的經過,心裡大為觸動,開始和銘嫣往來。」

    桑玥按了按眉心,道:「銘嫣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為了維護二舅舅而撒的謊?」

    若是撒謊,或許銘嫣接近姚家人,是別有用心了。

    南宮氏淚如泉湧,小心地擦了去,才道:「真話。鄧鴻凌的兒子也不是頭一回做這種事了,他早就聲名狼藉,如若不然,縱然你二舅舅再俠肝義膽、再少不更事,也不至於莽撞到殺死他的地步。你外祖父曾經懷疑過銘嫣的出現是一場局,可經過仔細查探之後排除了這個猜測,並且發現銘嫣的身世坎坷得叫他都動了惻隱之心。索性,他就睜隻眼閉只眼,年少輕狂誰沒有呢?只要你大舅舅按照他們的意願娶妻生子就好了。作為跟銘嫣繼續來往的條件,你大舅舅娶我過門,待我無微不至,姚家跟南宮家不同,沒有三妻四妾,夫妻都是同宿一屋,我當時真覺得天底下沒有比我更幸福的女人了,我們成親不到五年,就生下了三個孩子……」

    是啊,頻頻有孕,不宜行房,姚俊明除了延續香火,還存了一分疏離南宮氏的心思吧。而南宮氏只怕還覺得丈夫禁著**、不找通房不納妾是一項多麼難能可貴的品德。

    南宮氏哀傷到了極點,反而平靜了:「真正察覺到端倪是我懷著馨予的時候。有一次,你大舅舅徹夜未歸,回來時,眉宇間還染了幾分喜色,我問他去了哪兒,他只說姚家名下的一間鋪子出了點兒事,他處理到半夜,怕太晚打攪我歇息,便乾脆在鋪子裡歇下了。許是懷著身子的人都愛胡思亂想,我總覺得他那股高興勁兒不像是處理好鋪子裡的事兒會露出的表情,於是我存了個心眼,派人打聽了姚府名下的三十間鋪子,適才發現他撒了謊。我向母家要了兩名高手,暗中觀察他的動向,最終識破了他和銘嫣的關係。那一刻,我覺得天都要塌了!我把自己關在房裡大哭了一場,甚至,連死的心都有了!」

    講到這裡,她好不容易平靜的情緒再次如山洪暴發,眼淚簌簌滑落,肩膀抖個不停。

    姚馨予見著母親哭,自個兒也難受得一塌糊塗,不由自主地紅了鼻子,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慰。

    桑玥倒了杯溫水,遞到南宮氏的面前,用和暖的眼神看著她。

    南宮氏擦了淚,接過溫水,心裡也湧上了一層暖意,這個孩子,總是知道她需要什麼,她喝了幾口,舒暢了些,接著道:「但是我知道,我嫁給你大舅舅,不僅因為這個男人值得我托付終身,還意味著南宮家跟姚家要攜手並進,何況,我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哪怕為了孩子,我也沒有退路。我承認,我有私心,那麼多年一夫一妻的生活讓我起了貪念,丈夫是我一個人的,我不願意跟別人分享,尤其對方,還是一名青樓女子。我找到了銘嫣,把事情的利害關係跟她詳細述說了一遍,她仍不同意離開,於是……於是我跪在了她面前,求她不要成為你大舅舅和姚家的把柄……這句話是真心的,當時你的二舅舅剛好在邊關立了一道又一道功勳,手握兵權的大臣最易遭到猜忌,銘嫣的身份一旦被揭穿,那些人會怎麼對付姚家?」

    南宮氏所言不虛,那幾年的姚家的確處在風口浪尖上,稍有差池,百年前的橫禍許就重演一遍了。

    桑玥握住南宮氏的手,南宮氏舒心一笑,抹了淚,道:「銘嫣離開了,但我怕你大舅舅發現她不在別院而追上她,於是……」

    她愧疚了看了姚馨予一眼,「於是我喝了催產的湯藥,讓不足八月的馨予提前降生……馨予早產,身子弱,你大舅舅終究是心疼孩子的,整日守著馨予……馨予,是母親對不起你……」

    姚馨予委屈地撇過臉,一半是對自己淪為母親爭寵的戲碼十分地寒心;另一半,是心疼南宮家的嫡女、姚家的長媳竟然給一個青樓女子下跪。

    桑玥拍了拍姚馨予的手,對著南宮氏說道:「換作是我,不一定比大舅母做得好,興許,我會直接殺了腹中的孩子,嫁禍給銘嫣,讓外祖父處死她,讓大舅舅一輩子恨著她。」

    姚馨予和南宮氏俱是一震,沒想到桑玥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我父親,除了韓珍,一共娶了八房姨娘,韓珍為了名利地位,拋棄了身患隱疾的孩子,那孩子淪為戲子十數年,韓珍硬是沒讓他跟我父親相認,直到現在,我父親仍然不知道他在外面還有一個兒子。」桑玥頓了頓,發現姚馨予陷入了沉思,又道:「我想說,深宅大院、名門望族,從來就沒有如雪花般乾淨的關係,與朝廷一樣,沒有好壞之分,只有成王敗寇,若非說大舅母當年犯了什麼錯,那便是對銘嫣心慈手軟了。如今塵埃落定,大舅母再做什麼都是枉然,順其自然吧。」

    也不知這次銘嫣回府,會給姚家帶來什麼樣的變故?

    姚馨予低下頭,小聲地道:「母親,我不怪你了。」

    桑玥抬眸,望向窗外舒明開闊的天,湛藍得如一汪碧海,沒有絲毫雜質,可又有誰知道,這天,馬上就要變了呢?

    姚俊明隨著少年去往了城郊的一個小客棧,見到了奄奄一息的銘嫣。

    十多年不見,她的容顏美麗一如往昔,只是面色慘白、身軀瘦弱,眸光渙散得彷彿隨時都要撒手人寰,當姚俊明突兀地闖入在她的視線時,她興奮得只說了一句「好好照顧秩兒了」,便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她已臥床十數日,沒有銀子請大夫,傷勢惡化,導致高燒不退,姚俊明再晚來一、兩日,見到的只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骨了。

    姚秩把這十多年的慘痛經歷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姚俊明,包括銘嫣在寒冬臘月挺著大肚子替有錢人洗衣服,一個人在柴房把他生下來,為了討生計,沒有坐月子又繼續泡著冷水做浣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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