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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02章 裴浩然之死(3) 文 / 泡芙笑笑

    「是……是夫人把二夫人補身子的燕窩給扣下了,二夫人不讓奴婢告訴大人,奴婢只得悄悄地去求,可夫人不理奴婢。」春桃越說越委屈,到最後哭得泣不成聲了。

    桑玥犀利的眸光落在春桃腰臀處塊狀的褶印上,只怕南宮氏還對春桃用了點刑。自從銘嫣回來之後,姚俊明對二人的差別待遇實在太過明顯,若姚俊明生性風流倒、妾室成群倒也罷了,南宮氏興許不會這麼窩火,可過了那麼多年一夫一妻的日子,冷不丁地銘嫣就回來把姚俊明的身心完完全全佔了個遍。

    聽說,即便姚俊明被銘嫣推去了南宮氏的院子,他也是呆了個把時辰就離開了。

    可以說,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除了南宮氏的嫉妒心,還有姚俊明的偏心。姚清流訓斥過姚俊明,奈何收效甚微,她也曾或婉言、或直言地勸過,結果沒有絲毫改變。

    這個大舅舅,對兒女,對父母,甚至對她,都是沒得挑了。唯獨對髮妻南宮氏,從銘嫣回來,就再無好臉色。寵妾滅妻,在哪個世家都是不被容忍的。久而久之,只怕姚晟三兄弟、姚馨予會徹底根銘嫣母子翻臉,那時,姚府可真翻了天了!

    銘嫣還算與世無爭的,許多次被刁難都只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吞,沒有讓姚秩和姚俊明知曉。可這似乎,越發助長了南宮氏的氣焰,亦或是激發了她的憤怒,桑玥覺得,她有必要跟南宮氏談談了。

    桑玥找到南宮氏時,她正拿著針線縫著裘袍,那絨,是上好的兔毛,面料,是最柔軟暖和的絲錦,見著桑玥過來,她放下針線,和顏悅色道:「宮裡剛來了消息,說皇上要帶著各大官員親眷去草原狩獵,那兒的夜間特別涼,我給你大舅舅做一件氅衣。」

    在皇宮,見了桑玥整治六公主和落霞公主的戲碼,心裡對這個外甥女兒是又愛又怕,桑玥的眼神,總是有種讓人無所遁形的錯覺,因此,她才會情不自禁地扯了個話題。

    桑玥在南宮氏的身側坐好,語氣平和地道:「大舅母,你還是別再為難銘嫣了。」

    南宮氏的笑容一僵,瞬間明白這座宅子裡只要桑玥想知道就根本沒有查不清的事,她的神色落寞了幾分:「玥兒,你還在因為蓮珠的事怪我,對嗎?」桑玥為什麼不能像姚賢妃那樣,無條件地支持她、信任她呢?

    桑玥搖頭:「蓮珠的事我已經放下了,我讓大舅母停止為難銘嫣,是為了姚家著想。姚家安寧了那麼多年,突然鬧騰了起來,兩位老人的心裡恐怕是十分難過……」

    南宮氏激動得打算桑玥的話:「如果不是那個女人闖回來,我們姚家定是寧靜祥和、父慈子孝、閤家團圓的!錯的是她,玥兒,不是我!」

    桑玥目不斜視,從丫鬟手裡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啊,問題是銘嫣回來了,成功地入住姚府了,大舅母作為姚家的正室夫人,就該有正室的心胸,你跟大舅舅不合,最終影響的只能是姚家和南宮家的聯姻,大舅母口口聲聲說多年前趕走銘嫣是為了大舅舅的仕途和姚家的聲譽,為何我現在覺得,大舅母許是因妒生恨呢?」

    南宮氏慕地呆怔了:「玥兒,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桑玥面不改色地道:「我這樣說,大舅母就受不了?那還有更難聽的,譬如,這件事越鬧越大,銘嫣的身份最終昭告天下,人人都知曉大舅舅愛上了一名出身青樓的女子,而南宮家的嫡千金居然比之不過,屆時,姚家顏面何存?南宮家又顏面何存?已經沒了裡子,大舅母還要沒了面子嗎?」

    桑玥一針見血,戳中了她的痛處,南宮氏所有的表情面具頃刻間碎裂得乾乾淨淨!她就那麼惶惶然地、無助地看著桑玥,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玥兒……我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你沒有成過親,不明白一心一意地為丈夫操持家庭、侍奉父母、教育孩子,最後換來的卻是丈夫愛上了別的女人,這種痛到底有多痛!」

    桑玥不是故意要惹她傷心,只是南宮氏若不及時收手,後果比她講的會嚴重許多。至於南宮氏所說的痛,她刻骨銘心地經歷過,她不愛裴浩然嗎?前世的她定然是愛的,她對裴浩然,可比現在對慕容拓用心多了。可結果呢?結果是不得善終。世上什麼都好掌控,除了人心。南宮氏的所作所為,除了給她自己添堵、給姚家抹黑,對銘嫣和姚俊明的親密關係造不成分毫影響。

    桑玥頓了頓,語重心長道:「我言盡於此,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大舅母別見怪,人生有許多東西可以追求,沒了丈夫的心,你還有孩子們的心。」

    孩子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南宮氏為何不珍惜?

    走出大門,桑玥的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平坦的小腹,她重生了,那三個苦命的孩子……可還是在冰涼的地底夜夜哀嚎?

    荀府。

    赫連穎來到慕容拓的院子,站在門口,駐足了良久。月輝下,依稀可見這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上,描繪了精緻的妝容。赫連穎不是一個注重打扮的女子,她的衣裙多素淨簡練,今晚,卻特地換了削肩透明紗衣,內襯紅色抹胸長裙,腰束金色絲帶,那曼妙風盈呼之欲出,纖細柳腰盈盈一握,雪白肌膚更是宛若淬煉過後的璞玉,每一寸都滑膩得惹人遐思。

    掐指一算,這是她第二次勾引慕容拓了。

    第一次,是為了使命,這一次,是隨了自己的心。

    她深吸一口氣,摸了摸發燙的雙頰,哪怕就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周圍都仿若縈繞了幾朵祥雲仙霧,她的身姿,便美輪美奐,飄渺出塵了。

    輕叩門,無人應答。

    她猶豫了半響,步子幾進幾退,最終推開了房門。

    北齊剛剛傳來密函,南部動盪,主帥不敵,父皇命她奔赴前線剿滅亂黨,她能留在大周的時日又縮短了不少,興許明日就得離開,她實在不願意空手而歸。

    輕手輕腳地來到床邊,挑開綾羅帳幔,卻驚愕地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難道……慕容拓已出發去熄族了?

    闔上眸子,他們兩個就真的無緣?

    這晚,她給桑玥傳了消息,讓桑玥即刻趕來荀府的風和軒。

    桑玥帶著子歸如約而至,赫連穎的臉色十分淡漠,讓桑玥命子歸守在院子門口,別讓任何人打擾,爾後指了指屏風後的床榻,冷冷地道:「躺下,我明天就要走,今晚把解藥給你配出來。」

    之前說半個月,現在提前了那麼多,桑玥的濃睫輕舞,溢出華光淺淺:「北齊出事了?」

    「不用你管。」赫連穎面含慍色地道。

    桑玥環視四周,凝眸道:「雲峭果是個幌子,你就是想支開慕容拓?」

    赫連穎把她按倒在床上,捋起她的衣袖,一邊尋找著合適的筋脈,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是。」

    桑玥抽回手,淡淡地看向赫連穎,警惕地問道:「為什麼?」

    赫連穎的眸光突然一凜:「他有他想守護的人,我也一樣。」

    桑玥的秀眉一蹙,赫連穎取出銀針,桑玥在心裡計量了一番,最終決定相信慕容拓既然請赫連穎給她治病,就一定做了萬全的部署,她伸出手,赫連穎將銀針紮在了她手臂的穴道上,正色道:「你放心,我還沒有低jian到需要靠斬殺情敵來鞏固我和慕容拓關係的地步。相反,我還會不遺餘力地救你,他愛的,他守護著的,江山也好,女人也罷,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任何地方出問題。」

    江山?難道赫連穎開出的條件是……

    桑玥不敢往下想,慕容拓太過優秀,愛慕他的人不知凡幾,但莫不都是自私自利以得到他為目的,赫連穎或許也不例外,否則她不會精心打扮地闖入慕容拓的房間,大抵是想著跟他生米煮成熟飯。可是與其他人不同的是,赫連穎更捨得付出。她這削弱的肩膀,一側挑著江山社稷,一側挑著兒女情思,這樣天上人間難絕無僅有的美貌女子,慕容拓若先遇上她,定也能夠愛上的吧。

    赫連穎解了桑玥的衣衫,在肩胛處紮了兩針,淡漠卻哽咽地道:「我很討厭你,因為你總讓慕容拓受傷。」

    桑玥垂眸,並不否認,慕容拓愛上她以後,基本上陪著她在過水深火熱、刀口tian血的日子。

    赫連穎堪堪bi回眼角的淚:「我也嫉妒你,因為你什麼都不用做,他就為你成癡成魔,你的心裡,明明裝著比他更重要的東西,他卻心甘情願地被你獨佔。」

    桑玥輕笑,幽幽冉冉道:「他需要的不是我做什麼,而是我的心,這顆心已經給了他。」她沒有把復仇看得比慕容拓重要,復仇是幾年的事,她和慕容拓卻能廝守一輩子。

    「你沒見過他一夜血洗三大王府的狠辣吧?你也沒見過他披甲上陣、奮戰沙場的所向披靡吧?你見到的,永遠都是他溫柔的、寵溺的、討好的、沒有半分強勢的一面!」她見過!不論是血洗北齊三大王府,還是出兵剿滅慕容耀,她都在遠處默默地看過,那種殺伐決斷、那種霸氣恢弘,將她的一顆心俘獲得死死的。

    桑玥端詳著這張跟楚嫿有著幾分相似的臉,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突兀地問了句:「你母親的生辰是哪一年哪一天?」

    赫連穎又是一針入穴,漸漸地平復了激動的情緒,隨口道:「壬午年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桑玥的微垂著的濃睫忽而上抬,眼底寫滿了不可置信,剛要開口,赫連穎又是一針,她昏了過去。

    「可以了。」赫連穎對著空氣說道。

    只見一道白色身影,纖塵不染,踏著月輝走入房內。

    他戴著斗笠,面紗遮顏,不過是幾步的距離,他卻咳嗽著走了半盞茶的功夫。

    來到床前,探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張失去了方知珍惜的臉,他的手異常冰涼,她的臉也不遑多讓。

    「你聽見了,她的心裡完全沒有你,確定要這麼做?」

    「確定。」剛說兩個字,就牽動了一陣劇烈得幾乎要把肺咳出來的咳嗽,面紗輕舞,偶爾側飛一角,露出光潔優美的下顎,月輝下,那一點白皙的肌膚竟莫名地透著異常蒼白的美。

    赫連穎指了指早已準備好的凳子,道:「開始吧,我已告訴了荀大人去追慕容拓,必須趕在他回府之前把事情辦妥。」

    裴浩然解了衣衫,露出白皙的卻早已不再健碩的胸膛。

    赫連穎的身旁是一個青銅四方藥鼎,她拿出火折子,點了火,不過須臾,鼎內就冒出了氤氳熱氣。她從錦盒裡拿了天山雪蓮、海蟒膽和兩片血火蓮的花瓣,盡數投入其中,爾後催動內力,纖手沿著藥鼎的邊緣緩緩游離,在內力的帶動下,三味藥材慢慢地融合……

    這個過程是緩慢而艱難的,煉丹不同於煮藥,不僅要用內力使藥材完美地契合,還有保持鮮活的藥性,極損耗心神,亦虧空身體。長這麼大,除了給父皇治病,她從不煉丹,因為每次煉完之後的三天,她都會武功盡失,比常人還羸弱,那幾天若遭遇仇家追殺,可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一手控火,一手融藥,半個時辰後,三味藥已完全化為一灘暗紅的液體,她目不轉睛道:「半杯血,桑玥的。」

    裴浩然顫顫巍巍地抬起桑玥的皓皖,曾幾何時,這雙手,日日為他辛勞,而今,卻是屬於別人了。

    心疼不已地劃了一刀,用杯子接好,遞給赫連穎,赫連穎的額角已佈滿薄汗,她單手接過,另一手仍在不停地融丹,她一滴一滴地小心翼翼地將血化入其中,那液體的顏色又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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