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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17章 洞房花燭(2) 文 / 泡芙笑笑

    麗公主的神色稍作緩和,端起熱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意自喉頭滑下,她舒服地吁了口氣。

    三王子看向冷煜林:「盧王還沒找到慕容拓,慕容拓大抵真的重傷回不來或死了。」

    冷煜林的眸光變得深遠、深幽,如望不見底的淵,散發的全是噬魂吃骨的陰氣:「桑玥的反應不正常。」

    「哦?」三王子和麗公主同時一怔。

    冷煜林若有所思道:「據我對她的瞭解,她是個極有分寸、善於隱忍的人,喜怒不形於色,臨危不亂,天塌下來都能保持冷靜。慕容拓儘管受了傷,但沒有證據表明他已經死了,桑玥這種橫眉怒目的樣子,不是表現得太過了嗎?況且,就算慕容拓死了,桑玥要做的也不會是對姚秩、對皇上發火,而是不動聲色地除掉傷害慕容拓的人。」

    從這一點來看,桑玥的行事作風和冷貴妃的頗為相似,二人都是蟄伏假寐的毒蛇,要麼按兵不動,要麼猝不及防地一口吞掉獵物。

    三王子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沒錯,今早她故作彪悍,追著冷芷若滿處跑,驚醒了百餘名王公子弟和貴婦名媛,她犧牲了一點形象,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毀了冷芷若的名節。這個女人,為達目的,當真是……無所不及。」

    冷煜林修長的手指輕輕摸著寸長的假鬍子:「她故意做出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或許就是要我們相信慕容拓真的回不來了!但我猜測,盧王之所以找不到慕容拓,是因為慕容拓根本就沒有受傷!他可能潛水順流而下,環繞小巫峰,又回了營地。這會子,只怕跟我一樣,喬裝打扮混在了隊伍當中。」

    三王子面露難色:「但,萬一她要是算準了你這種心理,虛張聲勢地讓你不敢輕舉妄動,怎麼辦?你豈不是錯過了一個誅殺她的大好時機?一旦慕容拓真的回來,經此變故,勢必更加小心,你要殺她,難於上青天了。」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冷煜林深吸一口氣,眉宇間的越顯凝重之色,在心裡反覆推敲了很久,暫時決定小心為上,「我姑且先認同第一種猜測,慕容拓沒有走遠,他在等我現身,好趁機捉住我。」問題是,慕容拓會潛伏在哪裡呢?姚家幾兄弟帳篷?

    「你打算怎麼辦?」三王子很少見到冷煜林如此凝重的神情,事實上,他的心裡已經開始七上八下了,總覺得桑玥邪乎得很,冷煜林獻計,多阿德綁架五王子,扮成五王子的模樣去激怒姚秩,冷煜林再暗中做手腳,讓假的五王子死在姚秩的手上,然後,大家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姚秩那兒時,他又蠱惑冷芷若約出姚馨予,並親自將她扔進了六王子的房間。這一切原本是多麼天衣無縫的計劃,怎生就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岔子?最後竟是滿盤皆輸了呢?

    哪怕桑玥和慕容拓成功識破了他昨晚的計劃,並反將了冷芷若一軍,冷煜林也沒真的把桑玥看成一個致命的威脅,但此時此刻,這種迷途重重的表象令他滋生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許,可以稱之為「不安」。

    「三王子,姚家兄弟今晚輪流在桑小姐和姚小姐的帳篷外守夜,但桑小姐卻偷偷去了曦王殿下的帳篷。」門外走近一名熄族的侍衛,他把觀察到的消息一一稟報。

    三人面面相覷,冷煜林率先錯開視線,目光幽幽的,深邃暗沉,望不見心底的百轉千回,他弱弱地長吸一口氣,幾乎要被桑玥的惑敵之策攪得頭昏眼花了。

    桑玥讓姚家三兄弟守夜,目的是為了讓他更加相信桑玥就在帳篷內,並已經有所警惕,但她為什麼偷偷地去慕容拓的帳篷?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慕容拓在裡面!可第二個反應又變成了:桑玥的確是在故佈疑陣,拖延時間,等待慕容拓回來。

    他想不通,三王子跟麗公主就更無能為力了。

    帳篷內的氣氛一下子壓抑到了極點,沒有人說話,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三人都覺得像隔了層棉花在呼吸。

    還是麗公主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沉靜,她放下已沒有熱氣的茶杯,道:「殺一個人有那麼複雜嗎?慕容拓在不在帳篷裡,找個能進去的人探探不就好了?冷公子,你的姑姑是貴妃娘娘,讓她下一道懿旨,宣慕容拓覲見,多簡單!」

    一句驚醒夢中人,冷煜林的唇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盧王不是在找慕容拓麼?」

    麗公主瞪大了碧藍眼眸,殺桑玥跟盧王找慕容拓有什麼關係?

    三王子到底還是聰慧些,他只和冷煜林交換了一個眼神,就讀懂了對方的意思,他忍俊不禁地笑了:「我去辦。」

    冷煜林的眸中掠過一道危險的意味:「從現在起,我會派冷家最厲害的暗衛盯緊帳篷的動靜,我自己麼……」

    他笑了,笑得很詭異。

    卻說桑玥打扮成丫鬟進入慕容拓的帳篷後,突然聽到一則消息:冷貴妃去了雲傲的氈房。冷貴妃的臉色不太好看,腳步匆匆忙忙,似乎雲傲的身子出了狀況。

    桑玥把玩著小金弓,雲傲患頭風病已有多年,嚴重時會昏迷不醒,他一直靠蒼鶴煉製的丹藥壓制病情,可據她觀察,蒼鶴的藥似乎漸漸壓不住了。

    昨晚,明知道雲傲需要休息,她還是扯上他下了一整晚的棋,沒辦法,她和雲傲之間,不只雲傲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雲傲。

    此時,桑玥猜測雲傲病倒了,湧上心頭的不是擔憂,而是如何更加有效地利用這個時機。

    大抵,她就是這麼一個無情無義、冷血黑心的人。

    她把擦得纖塵不染的小金弓緊緊地拽在手心,雙頰爬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思:「冷貴妃去了多久?」

    子歸答道:「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桑玥摸著小金弓堅韌的弦,唇角的笑若有若無:「蓮珠,把皇上送給我的珍珠拿兩顆出來,給玉如嬌,讓她照我的吩咐去辦……」

    蓮珠聽完桑玥的吩咐,嘴巴已張大得足以塞下一枚雞蛋:「小姐,這樣可以嗎?太……太冒險了吧?」這可是欺君之罪,皇上要是知道了,會大發雷霆的吧?

    桑玥耍賴似的地笑了:「我不承認就好,他能把我怎麼樣?」

    蓮珠吐了吐舌頭,端了一些瓜果去看望荀玉兒,順帶著把這項讓人無語的計策告訴了玉如嬌。

    也虧得雲傲病了,否則慕容拓的帳篷內有桑玥的丫鬟出入,保不準雲傲就直接懷揣著疑惑衝過來一探究竟了。說到底,他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卻是個控制**極強的君主,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決不允許憑空出現自己無法掌控的狀況。

    他疼愛桑玥的心不假,想把桑玥一輩子留在身邊的**更真,因此他容忍不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在沒叫他一聲「父皇」之前就被別的男人給拐跑了。尤其這個男人,還是慕容家的後代。

    慕容宸熠和慕容宸瑞對冷香凝的那點兒情愫,他焉能不知?

    慕容宸瑞那個老賊,當年得不到冷香凝,如今就唆使自己的兒子奪走他和香凝的女兒!

    雲傲心裡的那團火啊,把骨子裡所有的病全部激發了出來!加上,桑玥傍晚時分的一激,他就真病倒了,服用了蒼鶴的藥也不管用,梁太醫開了些溫和的方子,囑托他靜養。

    偌大的臥房內,他昏昏沉沉,偶爾夢囈幾句,大抵都是在叫著冷香凝和雲恬的名字。

    冷貴妃穿著正紫色對襟華服,寬袖的邊緣鑲著銀線,作祥雲圖騰,內嵌幾隻振翅欲飛的鳳凰,她擰了個帕子,為雲傲細細擦拭額角的薄汗,寬袖輕舞,鳳凰活靈活現,彷彿隨時都要離袖而飛,煞是奇美。

    「娘娘,淑妃娘娘求見,說要探望皇上。」門外傳來多福海恭敬的通傳聲。

    冷貴妃如青山遠黛的眉不著痕跡地蹙了蹙,蔥白纖指輕柔地拿開雲傲鬢角的一絲落髮,語氣淡淡地道:「皇上歇下了,今晚誰也不見,讓她回吧。」

    荀淑妃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哪裡還需要多福海轉告?她的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兒,她承認入宮以來,自己得到的縱容多過於恩寵,哪怕生下了兩個孩子,和皇上相處的次數卻並不怎麼多。但是,趕路的二十天,她日日得見皇上,還那麼近那麼近,她只覺得十多年的委屈都一掃而空了。今晚,當她知曉皇上病倒了,一顆心頓時就揪成了一團,她巴巴兒地跑來探望,卻被冷貴妃拒之門外。

    真氣人!

    多福海瞅著荀淑妃的臉上慍色漸生,咧唇笑了笑:「淑妃娘娘,皇上要是醒了,奴才第一個給您帶話。」

    荀淑妃蹙眉歎了口氣,心有不甘地離開了此處,轉身往自己的帳篷走去,卻在半路遇上了剛執行完任務的蓮珠,實際上,蓮珠就是順帶著來探知一下皇上的狀況的。

    「奴婢參見淑妃娘娘。」蓮珠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荀淑妃向來疼惜桑玥,對她的丫鬟也頗為和顏悅色,她斂起瀕臨勃發的怒火,擠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笑容:「玥兒也知道皇上病了?」

    蓮珠笑答:「是,小姐命奴婢來看看。」

    荀淑妃的笑容一收,沉聲道:「去了也沒用,貴妃娘娘在裡面,誰都不讓進。」

    蓮珠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還真被小姐給猜中了?連淑妃娘娘都吃了閉門羹!她迅速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恭順地道:「如此,奴婢就如實稟報小姐了。」

    「曦王殿下失蹤了?」蓮珠剛走了幾步,荀淑妃出聲叫住了她,她轉過身,道:「狩獵的時候碰到了許多猛獸,好像受了傷,姚公子和禁衛軍已經去尋了,想必天亮之前就能有結果吧。」

    「希望他沒事吧,這兩個孩子……真夠苦的。」荀淑妃一邊呢喃自語,一邊回了自己的住處。

    蓮珠望著荀淑妃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居然瞧出了幾許落寞和寂寥,淑妃娘娘是愛皇上的吧?那……皇后娘娘回宮之後,淑妃娘娘又該如何自處?

    蓮珠甩了甩頭,嘲笑自己杞人憂天,荀家人個個頂天立地,光明磊落,荀大人不也一邊愛著皇后娘娘,一邊又守著皇上的疆土?淑妃娘娘明知小姐是皇后的女兒,還對小姐這麼好,可見,淑妃娘娘跟貴妃娘娘終究是不同的。

    連荀淑妃都都被拒之門外,雲澈、雲綏和瑜安公主、臨川公主想要覲見雲傲更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在氈房附近不期而遇的四個人,又不約而同地原路返回。

    雲陽和慶陽公主則不同,方才荀淑妃求見的時候,二人就在雲傲的臥房,沒辦法,誰讓他們是冷貴妃的孩子?這點兒特權還是有的。

    「母妃,我來陪父皇,您去歇息吧。」慶陽公主擔憂地說道。

    冷貴妃從雲陽的手裡接過涼得差不多了的黑汁湯藥,舀了一勺喂到雲傲的唇邊,卻發現他根本張不開嘴,那藥就順著唇角一淌而下,很快地,在明黃色的枕頭上暈了一層污漬。她淡淡地道:「你們兩個都退下。」

    慶陽公主還想說什麼,雲陽拉過她的手,對著冷貴妃溫柔一笑:「兒臣告退。」

    兩個孩子走後,冷貴妃盯著藥碗,半響沒有動作,似在猶豫什麼,終於,她冷然的目光落在了雲傲熟睡的面容上,又是盯了許久,才幽幽一歎,含了一口藥,緩緩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曉月當空,繁星閃耀,夜風熏人醉,芳草默含香。

    茫茫草原,映著無際的天,商隊的帳篷外,曲終人散,只餘那熊熊燃燒的篝火,似不落的旭日,照得四方熱情如火。那隨風彎折出各種勾人弧度的火苗,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細聽,又好似發出了情人間的細語低喃、微喘淺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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