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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461章 番外 海神廟(1) 文 / 泡芙笑笑

    舊的海神廟年久失修,粉塵和蜘蛛網遍佈了大半廟宇,海神娘娘的神像已失去了原本的光澤,橫躺在桌上,彷彿四腳朝天,不怎麼觀。

    三人把荀薇兒抬進去時,臉色略顯尷尬,萬一海神娘娘誤以為他們對她大不敬可就不好了。

    「竹竿」瞟了一眼昏睡中的荀薇兒,解釋道:「海神娘娘,我們村啊蓋了一座新的海神廟,在東頭,這是原來的,您別嫌棄啊。」

    說著,他用袖子拭去了墊子上的灰塵,「古銅」和「冬瓜」將荀薇兒輕輕放下,讓她背靠著寬闊的廊柱,荀薇兒悠悠轉醒,緩緩睜開迷離酸澀的眼眸,纖長的睫羽一顫,靜謐天地都似乎為之一震,那種帶著朦朧之色的瀲灩,是早春最晶瑩的一滴晨露,是深秋最艷麗的一片霜紅,破敗廟宇,有她在,便宛若瓊樓玉宇。

    三人看癡了,連呼吸都不會了。

    荀薇兒隨口問道:「這是哪兒啊?」

    三人回過了神,俱是一喜,「冬瓜」跪下,給她磕了個頭,笑呵呵地道:「海神娘娘,我叫多吉!我剛剛救了你!」

    「竹竿」也跟著跪下,拍著胸脯道:「海神娘娘,我,我也救了你,我叫阿悅!」

    「古銅」也不甘示弱,堂堂七尺漢子,即便跪下也遮掩了廊下稀疏的月光,荀薇兒只覺光線一暗,話音再起:「海神娘娘,我叫大慶!」

    荀薇兒按了按隱隱有些暈乎的腦袋,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噤聲,自己則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將這幾日零星的記憶拼湊完整。她記得自己和慕容辰瑞一同跳下了河,而後她暈了過去,中途醒來幾回,但都在他懷裡,也在水裡,可他們為什麼會分開了呢?慕容辰瑞去了哪裡?

    咕嚕。

    飢餓的聲音自荀薇兒肚子裡傳出,三人齊齊一愣,神仙也會肚子餓?

    瘦高瘦高的阿悅拍了拍腦袋,拉著兩個夥伴小聲道:「海神娘娘跟閻王爺鬥法,大傷元氣,眼下就是個凡人,當然也會餓肚子了,你們身上還有沒有吃的?」

    胖乎乎的多吉從隨身的包袱裡取出一個饅頭遞了過去,荀薇兒微笑著接過,這笑,勝似天宮繁花開在了喧囂塵世,美得不盡真實,多吉低下頭,臉紅了。

    荀薇兒將饅頭放到唇邊,正要吃,卻想起了慕容辰瑞,她問道:「對了,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玄色錦服的男子?」

    這裡荒蕪偏僻,慕容辰瑞的衣衫過於華貴,應該容易讓人過目不忘,更遑論,他的模樣又那般俊美。

    眾人一聽玄色錦服的男子,嚇得臉色大變,阿悅跑到門口看了看,目光所過之處並未發現異常,他才踅步而回,恭敬地說道:「海神娘娘放心,閻王爺不敢進來的,這裡再怎麼說也是一座廟宇。」

    閻王爺?荀薇兒怔住了,難不成他們認為她是海神娘娘,慕容辰瑞是閻王爺?這群人,當真是愚昧到了一定的程度。

    不過,這也說明他們見過了慕容辰瑞。思及此處,荀薇兒忐忑的心稍稍有些激動了,她和顏悅色道:「你們誤會了,他不是閻王爺,他是我的……」

    眾人齊刷刷地盯著她,帶著一種近乎膜拜、近乎虔誠的意味,荀薇兒愣了愣,坐直身子,雙手交疊,神色一肅,一股無形的威壓充斥了靜謐的空間:「他是我的護衛,為了救我被閻王給打傷了,現在,我以海神的名義的命令你們,速速將他救來此處。我雖法力暫失,但假以時日必能恢復,待我和他聯手打敗了閻王,定許你們三人黃金萬兩、富貴一生。」

    三萬兩黃金而已,慕容辰瑞你不會肉痛的吧!

    三人目瞪口呆!黃……黃金?

    「你們幾個去那邊,你們幾個隨我進去搜!」

    門外突然響起了侍衛們的叫聲,荀薇兒的身子一僵,第一反應是衝出去告訴侍衛們慕容辰瑞就在附近,趕緊去營救!但不知為何,她的心裡突兀地劃過了一絲不安,為了謹慎起見,她對三人吩咐道:「我和護衛墜入凡間一事不得對外聲張,否則我們日後無法返回天庭,也不能給你們富貴黃金了,你們想法子弄走他們,我再給你們記上一功。」

    阿悅拉起桌子下的布簾,讓荀薇兒躲了進去,隨後他躺在墊子上開始呼呼大睡,多吉和大慶席地而坐,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侍衛長來自京城,手裡拽著一卷畫軸,但他懶得打開,原因很簡單,這種窮鄉僻壤,甭管是誰,只要是外來人就極容易引起大夥兒的懷疑,他沒必要見人就拿出畫像,他進入其中,沒好氣地道:「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個年輕女子?」

    二人齊齊搖頭,侍衛踢了踢竹竿一樣的阿悅,沉聲道:「喂!你呢?有沒有看見陌生男子和女子?」

    阿悅打了個呵欠,耷拉著眼皮子,有氣無力地道:「沒有啊。」

    侍衛長不再多言,其他的侍衛在周圍也沒發現異常,他大掌一揮,拾階而下,走完最後一個台階時,明月剛好爬上枝頭,他舉眸望月,凝思片刻,頓覺不妥,這個時辰大家都該回家了才對,他們三個怎麼會在破廟裡聚眾?

    他給身後的兩名侍衛打了個手勢:「暗中監視他們。」

    「是!」

    破廟,廊下的懸樑上匍匐著一道玄色身影,剛剛侍衛衝進院子時,他瞧見了荀薇兒激動的神色,有那麼一瞬,他以為荀薇兒會告訴侍衛他們的行蹤,如果那樣,他一定會出手殺了侍衛,而後帶著她繼續潛逃。

    他相信慕容錦迫於眾議,已經下令在全國尋他,但這些侍衛明顯地武藝高強又殺氣騰騰,絕非善類,看來,南越的政治體系出現了漏洞。

    他躍然下地,胸腔彷彿被撕裂了一般,上岸之後他拔掉了胸腔裡的箭,七天,箭已和血肉長在了一起,那種生扯血肉的痛,錐心刺骨。但再痛他也得忍著,再沒力氣他也得撐著,直到……找到荀薇兒為止。

    「誰?」慕容辰瑞儘管落地的聲音很細微,但荀薇兒的耳力異於常人,這大概是借屍還魂後的一項異能,她警惕地看向無邊夜色,阿悅、多吉和大慶則齊齊將她護在身後,嚴陣以待,誠然一副「絕不讓任何人傷害海神娘娘」的架勢!

    慕容辰瑞緩步而入:「是我。」

    「娘娘!是你的護衛!」多吉叫出了聲,剛剛在海裡,他看起來凶神惡煞的,眼下細細一打量,他和另外兩個同伴都發現這個護衛簡直長得太他媽好看了!而且,他不動聲色地立於光影下,立時給人一種泰山壓頂的浩瀚之勢,小小廟宇,接連迎入兩位謫仙,他們三個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竟能跟神仙面對面近接觸,歎一句「死而無憾」了!

    荀薇兒的心砰然一跳,差點兒就跑了過去,但很快她反應過來她現在是一個超級神棍,扮演著「海神娘娘」呢,唉!送佛送到西,演戲演到底,她唯有硬著頭皮繼續歪啊。

    她擔憂的眸光掃過慕容辰瑞的傷口,心中一痛,輕咳一聲,正色道:「你們家裡有沒有金瘡藥?咳咳,別誤會,我們現在是凡人之身,自然得用凡人的藥物治療傷勢了。」

    金瘡藥是什麼東西?三人聽都沒聽過,他們受了傷抹點兒灶會便了事,村長講究些,會塗點兒草藥,但金子做的藥,他們斷然是沒有的。

    三人搖頭,荀薇兒的眸光暗淡了幾分:「那……附近的鎮上總該有賣的,你們能不能幫我去買一些?」

    三人點頭,隨即搖頭,胖子多吉訕訕一笑:「我們出門的時候沒帶錢……現在回了家,婆娘管著便不會讓出去了……」

    錢,荀薇兒犯愁,她也沒帶錢,至於慕容辰瑞更不可能會帶錢了,哪有一國皇帝自個兒揣銀子的?她想了想,從手上取下一個翡翠鐲子,道:「你把它當了,應該能換些碎銀子,我只要一盒金瘡藥和一點兒膳食,剩下的錢都給你們。」

    荀俊家雖算不得大戶人家,可當初為了迷惑荀義朗,他們用在荀薇兒上的東西儘是好的,這個鐲子少說也值好幾十兩銀子。金瘡藥和膳食花不了幾兩,這筆交易對他們三人而言是划算的。

    慕容辰瑞靠著門廊,意態閒閒地欣賞著荀薇兒為他操心,身子痛,他的心卻很舒暢,連帶著蒼白的容顏上泛起了一抹久違的、從容優而不失寵溺的笑,一如三月天碧草青青、六月夜荷風陣陣。

    荀薇兒被他深情的注視弄得雙頰發燙,垂眸掩住了嬌羞的波光,心裡暗罵,一把年紀了還對年輕女孩子放電,不害臊!

    三人拿過鐲子,飛一般地衝進了夜色裡,從村子到附近的鎮上,一個來回少說也得一個時辰,他們可不能耽擱得太晚。

    沒了外人,氣氛一下子尷尬了。

    荀薇兒的貝齒咬住粉唇,錯開視線,不敢對上他那火熱的眸光:「你……你不是受傷了麼?站著幹什麼?」

    慕容辰瑞輕笑,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身旁,彷彿自個兒生龍活虎得不得了,他握住荀薇兒的手,唇瓣張合了數下,欲言又止,荀薇兒羞得不行了,她大抵忘了當初是怎麼燒人家毛毛、又怎麼戳小辰瑞的了。

    慕容辰瑞沒忘,他將荀薇兒摟入懷中,荀薇兒沒有拒絕,這一路的生死漂泊,她是傻子才會看不到他的真心,荀薇兒也好,楚嫿也罷,他喜歡,他開心,她便知足。

    慕容辰瑞抱著懷裡嬌柔的可人兒,忍住胸腔的劇痛和渾身的虛弱,戲謔道:「現在知道害羞了,當初扒我褲子的時候,怎麼眼睛都不眨一下?」

    扒……扒褲子?

    荀薇兒絕美的眸子陡然睜大,抬起頭,凝視著他,恰好,他低頭,跟她詫異的眸光撞了個正著,她的臉越發紅了:「你……你……沒睡著?」

    慕容辰瑞似笑非笑:「辣椒,安神藥,唔,算計得真好。」

    荀薇兒突然有種被扒光了衣服裸奔,然後慕容辰瑞邪惡地從旁觀看的感覺,一個字:窘!

    他沒喝安神藥的話,說明,他一直醒著,一直醒著的話,說明她對小辰瑞動手腳時,他、他、他全都知道!怎麼可以這樣?

    天!她戳得那麼**,他醒著也不舉……

    「哇」的一聲,荀薇兒哭了起來,無比自責地道:「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燙你的,你不舉也沒關係,我、我、我不介意的。」

    不舉?慕容辰瑞的眼眸越發深邃了,當初為了抵制化身為狼的衝動,也為了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他愣是強行逆轉筋脈,憋出了內傷,她倒好,認為他不舉了。

    慕容辰瑞一生嚴肅,從不開玩笑,但這回見了她,竟是陪她鬧了一出又一出,此刻更是忍不住說出了連自己都面紅耳赤的話:「你落下的病根,得你來治。」

    「嗯?」荀薇兒不明所以,怔怔地望著他,渾然不覺自己這比桃花更嬌麗的容顏、比寶石更璀璨的眼眸有多誘人,可最打動人心的是她那份即便歷經血雨腥風也不染絲毫污垢的純真。

    她還想問什麼,慕容辰瑞已含住了她的微啟的紅唇。

    唇舌相依的那一霎,二人的身子俱是一顫,頭腦出現了瞬間的空白,這種感覺很熟悉,熟悉的是心意相通的喜悅;但這種感覺又很陌生,陌生的是他已不再年輕,她卻正值豆蔻芳華。

    荀薇兒漸入佳境之際,慕容辰瑞卻忽而打住,他霍然警醒,年齡是橫在他心裡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他一步一步走向衰老,她卻一日一日愈加美麗,十年後,他或許已化為一捧黃土,屆時她也才不到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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