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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五十二章 麥子的野望 文 / 庚新

    第五十二章麥子的野望

    三位新娘登上大轎。

    李言慶跨上象龍,圍著三台大轎繞行三圈之後,在雄闊海三人齊聲高呼『起轎』聲中,緩緩離開地面。

    不過不要以為婚禮就此結束,實際上對於新娘和新郎的磨難,才真正開始。

    又是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迎親隊伍抵達鞏縣城門外。對於鞏縣人而言,這鞏縣的城門,就是三位新娘的新家大門。薛收等人先前在毫丘折了面子,當然要設法討回。否則的話,他這個迎親郎可就是不稱職了。隨著薛收一聲高呼,在鞏縣人的哄笑聲中,姚懿杜如晦等人,蜂擁而上,堵住了迎親隊伍的道路。

    「請新娘子贈文!」

    「是啊,請新娘子贈文!」

    在傳統習俗中,這叫做障車文,與新郎迎親時的催妝詩交相輝映,其實也就是新娘子對新郎的表白。

    先前,李言慶在毫丘塢堡,三次七步成詩,已使得眾人驚歎。

    杜如晦等人自然是萬般懊悔,竟白白的錯過了如此精彩好戲。要知道,言慶這些年來幾乎不再賦詩,以至於『鵝』文萬金難求。而今日,竟一連出現了三首絕佳作品,又豈能讓人不驚歎,鵝公子寶刀依舊鋒利,文采依舊驚人?也正因此,杜如晦等人斷然不會放過三女。

    現在,是男家的人站出來為難女家。

    雖在大轎後方馬車上的裴仁基等人,莫不露出會心笑容。

    也許眼前這一幕幕場景,對於他們而言,都是那麼的熟悉。看到這些,不由得心生感觸。

    不過杜如晦等人最終未能得逞。

    三女早有準備,早在幾天前就由裴翠雲主筆,寫下了三篇障車文。

    長孫無垢嬌憨天真,朵朵性情果決幹練,雖然也通曉文墨,可畢竟比不得裴翠雲這般水準。

    想當初,裴翠雲可是日日纏磨著李言慶,談論詩詞文章。

    算不得絕佳之作,但也能稱得上是上品。其實就算不是上品,杜如晦等人也不可能不通過。

    只是當三篇障車文當眾宣讀時,三女坐在轎子裡,一邊是羞澀,另一邊又是隱隱擔憂。如果說在今天晌午,裴翠雲還能信心滿滿的說那三篇文章不差的話。經過李言慶三次七步成詩的絕響,她這信心未免有些不足了。杜如晦也是深知三女的心思,故意慢條斯理,直把三女恨得牙關緊咬。

    好不容易,這障車文算是通過了。

    可李言慶的磨難,又開始了……

    八抬大轎來到李府門外,再次停下來。不過這一次薛收杜如晦姚懿等人全都不知道躲去了何處,就看見高夫人帶著一干女眷,面帶陰森森的笑容,一個個手持棍棒,笑嘻嘻的逼向李言慶。

    婚禮之中,有一個程序,叫做下婿,其作用就是要殺一殺新郎官的威風。

    新娘子一方的所有女性都將出席,用木杖敲打新郎。李言慶要想娶妻,必須從下轎處,衝進庭院之中才算結束。可是言慶卻發現,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下轎之處,距離李府大門很遠。

    「娘,不要了吧!」

    李言慶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著高夫人。

    高夫人笑道:「我兒只管行來,為娘定不會讓你遭罪。」

    話雖是這麼說,可言慶也知道,想要輕鬆通過這一關,卻是不太容易。往回看,雄闊海三兄弟頗為自覺的退後十幾步。這是丈母娘打女婿,他們這等閒雜人,還是有多遠跑多遠吧。

    心一橫,李言慶一咬牙,提起前襟,墊步就往大門衝去。

    就覺得那木杖好像雨點般的落下,並且不是伴隨著女人們驚呼叫喊的嘈雜聲音。短短的幾十步路,李言慶衝過去之後,已變得衣著狼狽,站在大門台階上,不時捂著胸口,做出畏懼之色。

    這也讓娘子軍們,頓感開懷。

    新郎收拾完了,可新娘還在轎子裡……

    別擔心,高夫人等人剛進李府大門,就見以許敬宗為首,一群身著青衣的男子,從府中跑出來。清一色青衫黑靴,手中拿著一塊塊原型的紅錦緞子氈墊,鋪在三台大轎前面。許敬宗高呼:「請新娘子入門。」

    這同樣是一個傳統的儀式,名為『轉席』。

    但見三個新娘子從大轎中走出來,蓮步輕移,踩在一塊錦緞子氈墊上。而後邁步向前,後腳剛離開了氈墊,立刻有青衣人拿起來,跑到前方接續。三位新娘子粉靨羞紅,羞答答往李府大門行進。

    轉席所代表的含義,是傳宗接代,並含有前程似錦的引申之意。

    杜如晦等人站在旁邊,大聲呼喊,並不時有人嘬口吹哨。若是臉皮薄一點的女子,早就被臊的走不動路了。好在這三個新娘,對那些雜音恍若未聞。雖有些羞澀,卻沒有失了儀態。

    待轉席結束,這婚禮,也就正式進入了**……

    皓月當空,長安城裡透著幾分清冷和蕭瑟之氣。

    東西兩市已經閉市。自年初開始,長安實行夜禁,轉眼已三個月之久。夜禁施行以來,卻使得繁華西京,變得冷清許多。

    中原李密鬧得不可開交,關中同樣不太安穩。

    先有金城郡校尉薛舉起兵造反,自稱西秦霸王,所向無敵。長子薛仁杲,次子薛仁越,借有萬夫不當之勇。隋軍雖屢次出兵平亂,可卻屢屢大敗而回。同時關中各地盜匪,也紛紛肆虐起來。

    麥子仲獨自一人,穿過深幽小徑,來到荷花池畔。

    池中的荷花正綻放,格外美麗。他漫步走進涼亭中,和衣坐下,看著那隨風搖曳的荷花,一時間呆呆出神。

    想來此時,她已成為那個人的妻子吧!

    身為黑石府鷹擊郎將的麥子仲,焉能不知曉李言慶成婚的事情?

    按道理說,他本應盡快趕回鞏縣,當面向李言慶道賀。可是,他又如何能面對,昔日所傾慕的佳人,成為別人的新娘?原以為,自己已能平靜的面對這件事情。畢竟言慶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也早已娶妻。但當他聽說此事之後,唯一的感受,就是來自胸口的陣陣刺痛。

    終究,還是忘不得她啊……

    麥子仲搖搖頭,幽幽歎了口氣。

    「麥子,麥子!」

    遠處,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

    麥子仲連忙起身,舉目望去。只見小徑上來了一群人,為首一個女子,穿著寬鬆的襦裙,緩緩行來。

    「娘子,你怎麼出來了?剛才太醫來,不是要你多休息嗎?」

    麥子仲連忙從涼亭走下來,快步迎上前去。

    那女子,正是麥子仲的妻子宇文鳳。

    宇文鳳是宇文智及的女兒,但是和她父親相比,她的性情倒是寬和很多,而且嫉惡如仇。似乎很享受麥子仲的這份體貼,兩人邁步走進涼亭。有婢女捧著兩個馬扎走進來,又擺上一個墩子,將食盤至於墩子之上。

    「剛才聽說你晚飯沒吃,所以我讓伙房為你熬了一點湯。」

    宇文鳳說著話,把那玉盞推到麥子仲面前,而後擺手示意婢女們全都退下去。

    「有勞夫人牽掛!」

    麥子仲喝了一口湯,同時在心裡,又暗自責備自己:麥子啊麥子,你已經娶了妻子,怎能還惦記別人的娘子?鳳姐雖則不似翠雲那般美麗,也沒有翠雲那樣溫婉,可對你卻是極好的。她的確是不若翠雲那般有才學,可你也要明白,你是麥子仲,並不是那文采飛揚的李言慶啊。

    「麥子,可是有什麼心事?」

    麥子仲一怔,連忙搖頭,「那裡有什麼心事。」

    宇文鳳露出恬靜的笑容,沉默片刻後,突然開口道:「麥子,心裡可是還掛念著翠雲妹子?」

    「恩……啊,你不要多想,我哪有掛念什麼人。」

    「你休要瞞我,你我成親也有兩年,你的心事,我焉能不知?我也知道,你當年喜歡翠雲妹子,只可惜……出了一個風華絕代的鵝公子,卻令你圓壁城折戟。其實,這些事情當時傳的那麼厲害,就算我是聾子,也能聽到些端倪。前幾日,鞏縣送來請柬,你就魂不守舍。

    按道理說,那鵝公子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上官。

    他成親這麼大的事情,你又怎能不去出席?雖則你當時說,還在為老費難過。可我心裡知道,你是在為自己難過,對不對?」

    麥子仲張口結舌,卻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其實,這又有什麼好辯解?宇文鳳說的這些,也全都是事實。

    「娘子,你是不是生氣了?」

    「當然生氣,你想想看,自己的相公守在自己身邊時,腦子裡卻裝著另一個女人。我雖自認大路性子,卻也是個女人,也會爭風吃醋,也會心裡難過。只是我知道,我的相公會好過來。」

    一句話,令麥子仲羞紅了臉。

    他低下頭,沉默許久後,突然道:「娘子,我不想再回鞏縣了!」

    「害怕見到翠雲妹子嗎?」

    「這只是一個原因,但並非主要。

    不瞞娘子,黑石府有李郎君坐鎮,鞏縣定可安然無憂。我在黑石關,如多餘之人……倒不是李郎君輕慢與我,實在是我留在那邊,幾乎無事可做。黑石關文有杜如晦薛收,智謀過人,武有羅士信王伏寶,武藝高強。再加上李郎君自己也是個有決斷的人,我留在黑石關,實用處不大。」

    「那你想怎樣?」

    麥子仲抬起頭,仰望星空皓月。

    「我這兩天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想我麥子仲,也是堂堂七尺男兒,總不能一輩子靠著祖父的餘蔭而活。我想建立功業,建立屬於我自己的功業……娘子,我希望有一天人們提起我麥子仲的時候,不是說『他是麥鐵杖的孫子』,而是說『麥鐵杖,是麥子仲的爺爺』。

    我聽說嶺南近來極不太平,而朝廷卻無力看護。

    所以我想要向朝廷奏報,自請前往嶺南,平定戰亂……中原這大棋盤,也許無我立足之地,但是我希望,我能揚威異域也好。」

    宇文鳳溫柔的笑了,她伸出手撫了撫麥子仲額前亂髮。

    「麥子,既然想了,那就只管去做,不管怎樣,我都會跟隨你……總有一天我要告訴天下人,我宇文鳳的相公,並不比那位鵝公子遜色半分。」

    麥子仲心中的某根弦,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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