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小兵楊帆 第三百七十章 阿兄亦夫郎 文 / 月關
楊帆替她拭去眼淚,柔聲安慰道:「別哭了,不是都已經過去了。阿兄如今大仇已報,又尋回了你,老天待我不薄了……」說到這裡,楊帆語聲一頓,忽然猶豫了一下,有些擔心地道:「妞妞……」
「嗯?」
「你……你喜歡我叫你妞妞,還是小蠻?」
小蠻看著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慌慌地低下頭,仔細想了想,又把這枚皮球踢了回來,兩眼發光地問道:「那……你是喜歡我叫你阿兄……還是郎君呢?」
楊帆想了想,緩緩說道:「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你和我在月下祭拜雙親的事麼?」
小蠻輕輕點了點頭。
楊帆含蓄地道:「我當時曾許過一個願,我希望能和娘子白頭攜老,我希望能夠找回阿妹,從此再也不分開。現在,娘子變成了阿妹,阿妹變成了娘子,我也不知該如何取捨了,你……願意做阿妹還是做娘子?」
小蠻期待了半晌,卻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不禁有些失望,她負氣地道:「阿兄,我找到了。郎君,也救回來了。現在你對我說,有阿兄就沒有郎君,有郎君就沒有阿兄,可我都不捨得,你說怎麼辦?」
楊帆又驚又喜,一把抓緊她的小手,問道:「小蠻,你是說……」
小蠻咬著嘴唇,低著眉眼,神情略帶忸怩,嬌憨的語氣中卻透著一種異常的堅定:「反正,你讓我叫阿兄,你就是阿兄!你讓我叫郎君,你就是郎君!阿兄是你,郎君也是你!誰想讓我離阿兄或郎君。都不可以!」
楊帆登時咧開了嘴巴,臉龐笑成了一朵花。
「妞妞!」
妞妞很甜蜜:「阿兄!」
「小蠻!」
小蠻很羞澀:「郎君!」
「妞妞!」
「啪!」
小蠻在他肩頭拍了一巴掌。嬌嗔道:「你打算貧一晚上麼?」
楊帆嘿嘿一笑,道:「小蠻,這才是你啊,自從你嫁給我,整個人就變了個樣兒,那個威風霸道的謝都尉再也看不見了,如今你靜極思動,終於重出江湖了!」
小蠻甜甜地笑道:「才不是!以前人家沒有靠山,怕被郎君欺負嘛。現在就不怕了,郎君以後若是欺負我。我就叫阿兄找你算帳!阿兄若是欺負我。我就找郎君幫我撐腰!」
楊帆目瞪口呆地道:「這筆糊塗帳,我該怎樣才算得清楚?」
小蠻掩著小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一番交談,兩個人的感情彷彿水乳交融,水到渠成地融合在了一起,相處之間。也變得非常自然了。
當然,自然歸自然,要害部位的清洗,還是由楊帆自己來完成的,哪怕小蠻已經死心踏地決定要成為他的娘子,此刻終究還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大姑娘,那些羞人答答的事情,怎好叫她幫忙。
楊帆把一條寬大的毛巾扯進水裡纏在腰間,遮住了自己的要害。饒是如此,小蠻給他擦拭身子時,小手撫過他精壯雄偉的男性軀體,嗅到他那灑脫不羈的男人氣息,眼神兒還是有些迷離起來。
「我和阿奴之間,就是這樣了……」
楊帆此時正伏在桶沿上。小蠻握著絲瓜瓤子,認真地給他搓洗著後背,聽他敘說著同天愛奴結識的經過。
楊帆笑了笑道:「說起來,當時還是因為被你追趕,她才誤打誤撞地被我救了。其實,我當時並不想多管閒事的,之所以救她,是因為……她伏在溪邊那一幕,像極了小時候,你救我醒來,餵我米湯的情景。」
小蠻聽了,目光不覺溫柔起來。因為服侍楊帆沐浴,再加上熱氣的熏蒸,她的額頭已經沁出了細汗,幾綹黑亮的髮絲輕輕黏在她的額頭。
小蠻抬起皓腕,拭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低聲道:「阿兄,她出家顯然是因為你,你入獄後她能捨死相救,足見對你用情之深。如果你對她聽之任之,不予理睬。無論是你還是我,良心上都過不去這一關。」
楊帆重重地嗯了一聲,微微扭轉頭道:「你知道她在何處出家麼?」
小蠻搖了搖頭,道:「她從未對我說過這個。」
楊帆忽又想起一事,忙問:「她如今是做了尼姑還是道士?」
小蠻的手停下來,期期艾艾地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她見我時,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個出家人。」
楊帆「嗯」了一聲,喃喃自語道:「這下麻煩大了,她不肯來見我,難道我要搜遍洛陽城所有的坤道觀和姑子廟不成?」
楊帆思索半晌,說道:「這事且放一放。等我騰出空來,再去尋她。」
小蠻嗯了一聲,又道:「郎君,你被抓進大牢的第二天,楚大哥和馬大哥就來過了,當時我還不曾得到御使台的告知呢。他們幫我出謀劃策,商量要救你出來。你第一天的飯,還是我托他們送去的。
他們原說還要抽空來見我的,可是自那以後就沒了聲息。前天下午,有一個金吾衛的老軍給我捎了個信來,說是楚大哥的上官知道他來了咱們家,生怕楚大哥被牽連進去,再把他也牽連其中,所以不許他離開軍營半步,叫人把他看起來了。我估摸著,馬大哥那兒的情形也差不多。」
楊帆點點頭道:「嗯,我這樁案子,以他們兩個的能力,想救我出來那是絕無可能。如果他們跟我接觸多了,受我牽連反而大有可能,他們的上官並沒有做錯。他們身在軍營,不能時常出來,等有機會見了面,我再與他們詳談。我們自家兄弟,不致為此生了嫌隙的。」
小蠻溫馴地道:「白馬寺的薛大師,郎君應該先去謝過的。雖然這位薛大師在民間聲名狼藉,說實話,小蠻以前也頗為瞧他不起,可是不管世人如何說他,他對郎君卻是恩義隆重,理當拜謝的!」
楊帆深深地點了點頭,對於這個薛大和尚,他的確是有些親近之意。哪怕全天下都瞧不起他薛懷義,哪怕他薛懷義做盡了混帳事,可他並沒有一件對不起自己的事,反而對自己有大恩。楊帆恩怨分明,並不屑於做個衛道士。
小蠻道:「還有梁王,我去求他時,他沒有當面答應我。可是我前腳剛走,他就全副儀仗趕去推事院了,這還是我後來聽說的,他不肯見我,大概只是不想遺人話柄,至少人家是真給你出了力的。這些都是人情,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這個人情咱們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還上,可是這份謝意得送到。經此一事,尤見人脈之重要呢。」
小蠻溫聲細語的,全是為楊帆打算的口吻,一俟打開心結,她就完全是一副溫良賢妻的作派了。
楊帆又嗯了一事。他入獄之後外面發生了些什麼,他是完全不知情的。人情冷暖,尤其是在官場上,尤其是這樣敏感的案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最是錘煉交情,他當然要瞭解一下。
楚狂歌和馬橋是兩個下級軍官,大概也是因為他們的官職實在是太小了,小到入不了來俊臣的法眼,否則就憑他們來那一趟並替他送飯,只要來俊臣願意,就可以立即把他們也抓進去。雖然他們在拯救自己的過程中沒起什麼作用,可這份過命的交情,他記住了。
薛懷義就不用說了,這個大和尚做事全憑一己好惡,這份情義,他受定了。至於梁王,能做到這個份上也夠了,沒有必要怨尤,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再有更深的舉動。雪中送炭,不管送多送少,都足以叫人銘記在心了。
「還有一個……」
小蠻拿起一隻瓢,舀起一瓢水,輕輕澆在楊帆背上,輕輕地道:「還有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出力最大,郎君能夠脫困出獄,可以說是公主一手促成,如果不是她,我們就只能等到行刑之日碰碰劫法場的運氣了。」
楊帆霍然扭過頭來,訝然道:「太平公主?她做什麼了?」
小蠻道:「所有的一切!那無懈可擊的『過書』、『契約』和『市籍』,都是她弄來的;給你通風報信,串聯口供的人,也是她收買的;是她去御前告狀,哄得皇帝微服私訪,駕臨推事院;也是她截了提審你的班頭,用她的馬伕魚目混珠,大鬧公堂……」
小蠻把事情源源本本說了一遍,低聲道:「說起來,這位公主殿下對阿兄你還真是一往情深呢。」
小蠻的角色轉換非常流暢而自然。當她芳心萌動,想要與楊帆一吐情腸的時候,她就會情意款款地喚楊帆為郎君。一旦牽涉到楊帆與別人的情怨糾葛時,她就會稱呼楊帆為阿兄,這時她就變成了阿兄的小妹子。處於這樣一個身份,站在這樣一個角度,她的言談舉止無異會更自然。
楊帆有些尷尬地道:「這位公主……,嗨,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她……實無什麼私情。」
小蠻低聲道:「奴家知道。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迫我們許下誓言了。」
楊帆心中一緊,登時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促聲道:「什麼誓言?」
p:求月票推薦票啦!大家多丟些肉肉下來,咱好烹道大菜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