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九十二章 磨刀霍霍 文 / 月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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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輕雲掩映。月下一幢小樓,於朦朧的意境當中如詩如畫。
小樓本雕樑畫棟,只是許多精緻處的美麗都沒於夜色之中,此時看不分明,可是那種優雅華貴的氣質依舊能隱隱約約地顯露出來。
這是一幢女兒家的繡樓,樓上還亮著燈,婆娑的竹影映在碧紗窗上,無風不動時,彷彿那就是附在窗上的幾枚竹葉。
閨閣內滿是秀氣溫婉的氣氛,蕩漾著女兒家閨閣之內特有的淡淡香氣。
屏風上湖石花蝶,顏色濃淡相宜。
上好檀木的台、凳、幾、架,處處流轉著女兒家的細膩溫婉的感覺。
靠窗是一張卷耳雕花的書案,案上壘放著各種名人法貼及幾方寶硯。筆筒、筆架內或插或掛,儘是紫毫。
牆上掛一副荷亭對奕圖,左右掛一副對聯,墨跡淋漓,似欲透紙而出。
貼牆放著一具四柱四桿、雕花精美的架子床,帷幔高掛,並未放下,燈光映著榻上一雙人兒。
一襲緋色薄紗寢衣依舊裹在婉兒身上,那冰肌玉骨、酥胸粉腿若隱若現的,反令她的艷魅姿色更增三分。而楊帆就埋身在這桃紅粉艷雪圓玉潤當中,摟緊了那細得驚人的小蠻腰,彷彿在努力壓制身下一尾扭轉篩動跳躍掙扎著的鯰魚。
結實的架子床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呻吟,呻吟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急,突然,那「咯吱」聲戛然而止,伴著某人發出的「嗯」的一聲裊裊顫音,彷彿定格了一副激情四溢的畫面。
畫面上,唯有一處是依舊在動著的。那是一雙雪白修長、圓潤結實的大腿,那雙大腿正緊緊纏在楊帆的腰間,還在情不自禁地抽搐著,腿肌突突地亂顫。
漸漸的,那塗了鮮紅豆蔻、緊緊蜷成一團的漂亮足趾慢慢舒展開來,彷彿一朵春風下吐蕾綻放的鮮花,然後一雙雪白圓潤的大腿就像一下子被人抽去了骨頭,軟綿綿地滑下去,伴以一聲嬌慵的呻吟。
楊帆喘息著。捧起婉兒的小臉,在她香汗津津的白淨額頭憐惜地吻了一下,一側身躺在了她的旁邊,似乎生怕壓壞了她,瞧這副憐花惜玉的樣子。真不曉得方纔那個玩了命似的在伊人身上打夯的男人究竟是誰。
婉兒的心猶自咚咚咚地急劇跳著,渾身肌膚滾燙滾燙的泛著玫瑰紅色,腮上潮紅未褪,杏眼依舊迷離,飽滿的酥胸起伏不已,可是隨著楊帆側身躺下,她就像粘在了楊帆身上似。馬上也跟著翻了個身,用力擠進他的懷抱,似乎猶嫌他方才壓得不夠沉似的。
楊帆輕輕撫摸著她柔滑馨香的秀髮,還有粉嫩細膩卻因為出汗而微微有些澀手的玉背。婉兒愜意地偎在他的懷裡,像只剛吞了條鮮魚的貓兒,許久許久,才幽幽怨怨地歎息一聲。道:「人家真想要個孩子……」
楊帆的手一僵,然後輕輕環住她。慢慢抱緊,聽著彼此激烈的心跳,卻沒有說話。婉兒暗悔失言,忙岔開話題,「嗤」地一笑,道:「你這法子用得倒真是巧妙,聖人猜忌心重,你就利用了她的猜忌心,結果不但未受到任何懲罰,反而升了官,白白讓人家替你擔心一場。」
楊帆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頭,道:「難道你希望我受懲罰呀?」
楊帆躺平身子,吁了口氣,把一隻手臂隨意地墊到腦後,望著帳頂悠悠地道:「你以為我一開始不擔心麼?結果誰也無法預料,誰也不能確定皇帝一定會是個什麼反應,可是我該做的事必須得做,剩下來的就只能盡可能地彌補,以減輕罪責了。
一開始,我也預料會受到懲罰,只是希望這懲罰不影響我對千騎的掌控,這一點我還是比較有把握的。後來發現天子顧慮重重,一直沒有對我施行什麼懲罰,我心裡就有譜了。這時才想到,或許這麼做不但不會受到懲罰可能還另有奇效。呵呵,說起來這裡也有你的功勞啊,你和張氏兄弟沒少替我敲邊鼓吧?」
婉兒懶洋洋地道:「聖人聰慧過人,可惜就是太聰明了,反其道而行,多說說你的壞話,效果反而更佳。所以人家這幾天的確沒少說你的壞話,至於二張,他們跟你最近走動太近,若說你的壞話,反而惹得陛下猜忌,他們只是狠狠地誇了一翻武三思和武懿宗如今如何的權勢滔天。」
楊帆「哈哈」地笑了兩聲,又沉默下來,輕輕撫摸著婉兒滑膩如脂的大腿肌膚,慢慢說道:「近日奏章之中,會有幾份關於糧食問題的。」
婉兒會意,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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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與婉兒卿未嫁,君可娶,奈何卻做不得夫妻。
一開始,是因為楊帆位卑職低,而武則天對上官婉兒依賴甚重。一個幫她處理過事的人一旦用慣了,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替代的。大事小情的把握、軍政輕重的拿捏、對皇帝態度的瞭解,這些不知需要多少時間來磨合,需要她用多少精力來調教,她是不會為了一個楊帆而放棄這個得力助手的。
如今楊帆權位越來越重,也算是武則天的心腹之一,這種事依舊提不得。宮裡可以用女官,可絕對沒有用臣妻命婦的道理。夫妻同朝為官,一文一武,一內一衛,任是哪個君王也不能接受。
再者,楊帆本不可能與處於深宮的婉兒有什麼感情上的糾葛,如果讓皇帝知道他們情投意合,武則天馬上就可以想到許多事情,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到時候女皇心意如何,實在難以揣測。
可該做夫妻的做不成夫妻,不該做夫妻的卻被武則天硬生生地撮合到了一起:李迥秀和阿藏夫人要成親了。
官紳發達了可以納妾,但少有休妻的。「忠孝仁義」等品質問題是很重要的,對父母不孝的人,朝廷不會認為你會對國家忠;嫌貧愛富無情無義之徒,沒有人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品格高潔的清官廉吏。
當你處於微末之時。與你甘苦與共的髮妻若被你拋棄,這在一切基於封建倫理道理的權力社會中是一個極大的政治污點,你的仕途和名譽都會大受影響,但是迫於武則天越來越沉重的壓力,李迥秀還是休了他的髮妻。
他的母親本是婢女出身,身份低賤,三番五次被女皇請入宮中以禮相待,令她受寵若驚。待她獲悉皇帝心意後,也開始勸說兒子。李迥秀內有母親相勸,外有皇帝施壓,最後只得服從了皇帝的安排。
可這婚禮,卻不是在李家辦的。阿藏夫人易嫁,當然也不能還住在亡夫家裡。這新宅子是她的兒子張易之為她購置佈置的,說起來還是屬於張家的財產,如此一來,李迥秀無異於做了個上門女婿。
那時節,肯做上門女婿的多是卑賤到生活無著、貧困不堪的人,李迥秀先是休妻,又是「入贅」。一時間聲名狼藉,昔日同僚好友、親戚朋友對他的人品和行為鄙夷之極,紛紛敬而遠之,根本無人前來道賀。
張易之為了把母親的婚事辦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便廣撒請柬,延請各界名流出席婚宴。以他們的面子,自然請得來許多名流,而這些名流其實是衝著二張來的。也不必擔心別人非議是因為李迥秀這個道德敗類。
李迥秀作為新郎官,來賓又都是京都名流。他必須得親自迎接,每迎接一位來賓,不管對方是真誠道喜還是隨意敷衍,有心病的他都覺得對方是在嘲諷自己。他的臉從一開始就是滾燙的,看在不明底細的人眼中,還以為這位新郎官因為能攀上張家非常的興奮,心裡更加鄙視他了。
太平公主也應邀到了新宅,內宅裡專門為這些女客設了筵席,太平公主、千金公主、安樂公主還有阿藏夫人的一眾名媛好友此時都在阿藏夫人的引領下參觀著她的新房。
張易之為了給母親營造愛巢,可謂煞費苦心。臥房中的奢華聞所未聞,別的不說,僅是那張婚床,就已奢華到了母儀天下的皇后也沒福氣享用過的地步。
這床號稱七寶帳,到處輟滿金銀珠玉以及各色奇珍異寶。鋪象牙床,織犀角簟,鼲貂之褥,蛩虻之氈,汾晉之龍鬚、河中之鳳翮以為席……
李裹兒何曾見過這樣價值連城的寶床,這裡摸摸那裡看看,艷羨之色無法掩飾。就連太平公主看了,都不禁對千金公主感歎道:「看她行坐處,我等只能算是虛生浪死了!」
千金公主深以為然,不住點頭稱是。
已然榮升忠武將軍的楊帆今日也在受邀之列。
今日來賓囊括了張黨、李黨、武黨等京中各派權貴人物,楊帆這位御前新寵在其中還算不得大人物,而且他現在的立場過於模糊,似乎真的在按照皇帝的設計,走向與任何一派都有瓜葛,卻難被任何一派引為心腹的超然地位。所以哪一黨的人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與他過多接觸,這讓偏坐一隅的楊帆覺得很輕鬆。
楊帆跟陳東並肩坐在角落裡,看著正「紅光滿面」地陪著幾位剛到的賀客走進來的李迥秀,同情地搖搖頭,舉杯呷一口酒,品味著那甘醇的酒液,讓它緩緩淌進腹中,忽然想到:「那幾道奏章,應該送到御前了吧……」
今日阿藏夫人出嫁,張易之、張昌宗都離開了宮廷,奉宸監的一眾美少年也都跟去阿藏夫人的新宅慶賀,麗春台上冷冷清清,武則天就趕到武成殿批閱奏章。
自從她把兒子轟下皇位後,到武成殿批閱奏章就成了她每日不可或缺的功課,直到這兩年才鬆懈下來,今日重溫舊夢,倒也精神奕奕。
要讓上位者注意到某方面的事情,在他身邊做事的人有的是方法做到。婉兒用的辦法很簡單,減少其它重要奏章的數量,於是在一堆對皇帝來說只能算是「雞毛蒜皮」的小問題中,她很容易就能發現那個唯一的重點了。
武則天注意到的第一份奏章,是御史徐有功的《清太原備倉谷以利民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