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九十九章 入彀 文 / 月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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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時節,洛陽城裡猶自顯得悶熱,可這丹州城裡卻已是秋意襲人了。這丹州地境近半是山,處處濃蔭如蓋,即便是夏日最熱時也不會酷熱難耐,更不要說這般初秋時節了,是故時御史掩了窗子,房中也不覺的發悶。
房中不顯悶熱,可榻上的時御史卻是兩頰飛紅,好似喝醉了酒一般,額頭更是細汗膩膩。在他身下,躺的正是那位仕望河上偶然邂逅的小婦人。
這小婦人姓謝,閨名鈿鈿,本是一個商人婦,丈夫在北方經商,如今北方境況不佳,要回轉關內老家,丈夫留在後面料理一些善後事,她先打了前站,歇在此處等候丈夫的到來。
與時御史熟了之後,閒聊起來,諸如自家因為不育,丈夫專寵幾房侍妾,對她如何冷淡無情的遭遇一一說出來,頗得時御使的同情。謝鈿鈿又屢屢展示她琴棋書畫各項才藝,樣樣撓中了時御史的癢處。
時御史本就喜她相貌端莊、氣質高雅,又憐惜她才識出眾卻紅顏薄命,在她曲意溫存之下,沒幾日功夫兩人便郎情妾意,暗通款曲,只差那最後一層窗戶紙不曾捅破了。
這幾日,時御史並不曾誤了公事,他派家人扮作幫工力夫,到周邊鄉下去打短工,收割早熟作物,趁機與地主鄉人攀談逐事。時御史深知,許多事情是瞞上不瞞下的,上邊要查可能費盡心機也難查到一點脈絡,可是下邊的人早就盡人皆知了。
然則你真要去查,那些人又是絕對不會說與你聽的,哪怕他正是深受其害的人。你總要走的,他卻要祖祖輩輩在此生活。那些不仁的大戶又不是造反,你治他一個治不了一家。他們寧可吃些苦,也不願得罪了鄉間豪強,通過這樣的法子,卻能打聽到真實消息。
而他也搖身一變化身糧商,專在城中幾處糧店裡出入,漸漸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多多少少瞭解了一些情形。昨日,時御史得到了一條確鑿的證據,大喜之下多喝了兩杯。一時控制不住,這小婦人又有意奉迎,二人便滾作一團,作了露水鴛鴦。
這層窗戶紙一捅破,**可就一發而不可收了。
這時候。時御史眼見身下的小婦人嫵媚中帶著端莊,矜持裡含著嬌羞,有種說不出的艷媚感覺,不由得情興勃發,俯首下去,捧住她春情蕩漾的發燙小臉,吮住她的櫻桃小口。咂了個結結實實。
不知不覺間,時御史便蹬掉了小褲,又扯下她的小衣,要做那入幕之賓。謝鈿鈿軟綿綿地一雙玉臂撐住他的胸膛。推托道:「天色尚未全黑,羞人答答的,怎生是好。」
時御史喘息道:「小娘子恁般標緻,叫人實在等不得了。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娘子請看。」說著把下身一挺,**地杵在小婦人軟綿綿的腹上,婦人嚶嚀一聲,含羞掩面,再不言語。
時御史大喜,把那白花花一雙大腿扛在肩上,瞧那細細一道紅縫,搖頭晃腦地歎道:「芳草淒淒,恁也迷人,削人之骨,蝕人之魂吶!」奮力向前一挺,兩下裡齊聲一哼,便是一陣雲疏雨狂。
這廂裡興發情濃,顛篩正狂,只聽門戶那邊猛地一聲巨響,硬生生被人撞開來,許多青衣小帽家人打著燈籠火把直闖進來,就聽一人大喊:「好個賤婢!難怪到你房中尋你不得,原來在此與人苟且偷奸!」
那人一聲喊,把個時御史嚇得登時就軟了,慌慌張張自那婦人身上翻下來,就見兩個家人打著燈籠闖進來,中間一人三綹長髯、道貌岸然,穿一件圓領大袖直綴,頭戴軟角帕頭,威風氣派,著實不凡。
時御史只道是這婦人在北方經商的丈夫今日來了,只羞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只好抓起薄衾掩面。那婦人赤條條滾下榻去,跪在那士子打扮的人面前,淚汪汪哀告道:「阿郎恕罪,非是奴家不守婦道,實是他迫力用強,奴家抵死不得,只好從了他……」
時雨一聽不由大駭,心中電光石火般一閃,一個念頭霍然跳上心頭:「仙人跳!」
時御史怒髮衝冠道:「好!好手段!原來你夫妻二人是使仙人跳的行家,想要訛詐時某錢財麼?你們可知時某身份,信不信本官辦你們個敲詐勒索、構陷官員之罪,流放三千里!」
那三綹長髯的士人愕然大驚道:「你是官?你是何方官員,既來本州,為何不住館驛,卻租住於此?本官堂堂一州之牧守,豈會做什麼敲詐勒索、構陷官員之事?」
時御史驚了一驚,怔怔地道:「一州牧守?你……你是……」
三綹長髯道:「本官丹州刺史李駿峰!」
時御史大驚失色,再指赤條條跪在地上自稱姓謝名鈿鈿的小婦人道:「那……那她是?」
三綹長髯道:「那是本官妾室,因老妻善妒,居於府外,怎麼?」
時御史看看李刺史,再看看那謝姓小婦人,手中薄衾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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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夜晚,鄜州府。同樣的風清月朗,詩情畫意,幾道人影卻悄然潛入了鄜州倉,似乎正幹著樑上君子的買賣。潛進鄜州倉的正是古竹婷姑娘和她的三位兄長。他們已經從柯釗口中問出了鄜州倉的情形,如今柯釗已被他們轉移看護起來,充作重要人證。
這些天在鄜州府行走,再與楊帆曾經說過的話一一印證,古竹婷終於明白楊帆所說的為何糧食對一個國家如此重要,這些世家豪門又是如何通過糧食來控制或者影響國家大政方針的。
豐收年利用他們巨大的財富買入糧食、欠收年再出售糧食,這只是牟取暴利的最簡單手段。從糧米充足地區購買糧食再運到發生糧荒的受災地區出售糧食,這就有大把可能影響急得火上房的當地官府,做出種種有利於他們的決策了。
運糧這種事說來容易,可是除了官府也就只有他們才有這個人力物力辦得到。官府即便沒有互相推諉扯皮或者貪污**的行為,其辦事程序也不及他們簡化。辦事效率也不及他們迅速。
因此地方官方唯一能夠倚重的只有他們,而且是永遠只有他們,這就使他們立於不敗之地了。只要他們沒想造反,官府就不能巧取豪奪,一切就得在國家律法允許的規則之內解決。
如此一來那些有求於人的地方官府豈能不予妥協?沒飯吃的老百姓是會揭竿而起的,這個後果比什麼都嚴重。所以,掌握著糧食的大戶豪門,從一定程度上,就有了話語權。
再一個。有些地區以開礦設廠為主,有些地方以種桑養蠶為主,有的地方以種植菜油籽為主,有的地方則是以果蔬、蔗糖,釀酒、燒瓷或者漁牧業為主。這些地方人口多。農業卻不發達,糧食嚴重依賴從外地輸入。
於是,從上游控制了糧食收購、運輸、銷售的那些世家豪門,就可以控制糧食價格。糧食價格每提高一分或者降低一分,都直接影響到當地的生活水平,間接影響的就是當地百行各業的價格。
產礦的就要提高礦產價格、產油的就要提高食油價格,產果蔬、蔗糖。釀酒、燒瓷或者漁牧為業的,都要相應提高他們的價格……
而穿衣戴帽、住宿就餐、做工經商都漲價,那麼農民出售糧食、力夫販運糧食的價格當然也要上漲,於是糧食本身的價格還得再次上漲。糧食價格再度上漲。又刺激其它行業物價繼續高漲,如此惡性循懷,終至不可收拾。
這所有的變動,都關乎著國計民生。關乎著天下的穩定,統治者怎能置若罔聞?置若罔聞的統治者或者解決不了這些困難的統治者。最終將使其成為激發社會各種矛盾的重要誘因,甚而走向滅亡。
朝廷在任何一個方面的決策,如果比較嚴重地影響到這些控制著國家經濟命脈的世家大族的利益,而他們在官府中扶植的代理人又無法阻止這些政令的施行,他們就可以動用這些經濟手段。
這一切是沒有一個明顯的運作者的,它的作用又是實實在在的,這就是李太公所說的「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它在,但是沒有人感覺到它在。它在起作用,但是沒有人認為那結果是它起的作用!」
而這僅僅是世家大族影響朝政的一種手段,他們在政治上扶持代理上,文化上掌握輿論成為士族代表,經濟上控制種種與國家經濟密切相關的產業,哪一項都能對朝政產生影響。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雄才大略的改革者最終折戟沉沙,聲敗名裂,都是因為這種力量在起作用。當然,一個強有力的政府,在這種力量發生作用時,也能通過它的政權力量進行調控和整治。
可最終無論誰勝誰負,勝的一方也將是元氣大傷,這是一把雙刃劍,所以面對種種矛盾,整個社會大多數時候是在妥協中前進的,很少會發展到這種你死我活的地步,可即便如此,也可見其力量之強大。
「阿郎就掌握著這樣的力量!」
一想到這一點,古竹婷就心潮澎湃。當然,她不懂,這股力量永遠都不是由一兩個人來決定的。
在以前,比如隋煬帝的變革影響到整個世家大族的利益時,那時並沒有如「繼嗣堂」這樣的一個組織,是相同的利益取捨,使那些門閥世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一手段,最終……這成為大隋滅亡的一個重要因素。
今世有了「繼嗣堂」的存在,使第一流的門閥世家有了更密切的聯繫,許多事情他們可以溝通商量著去做,這股力量比以前更加強大,但是要讓他們達成一致,也不是一件事兩件事、一個兩個人就能決定的。
可是無疑,如果在今時今日需要那麼去做,楊帆無疑就是那個釋放這股魔鬼力量的人。這就足以讓古竹婷產生頂禮膜拜的衝動了,那是多麼強大的一股力量啊,而她……就在掌握著這股力量的那個男人身邊。
「可惜那個男人吝於給我一點點憐愛。」
狸貓般躍過高高的圍牆,輕盈無聲落地,古竹婷的心中微微一酸。
古大並不知小妹正心潮起伏地想著什麼,他機警地伏在地面,仔細觀察片刻,指點道:「柯釗交待可能有問題的糧倉在那邊。」
古竹婷收斂了心神,冷靜地一瞟,道:「咱們先查左起第三座!」
既然那邊一座座糧倉都有可能有問題,為何要從左起第三座查起?
古氏幾兄弟都沒有問,他們素知小妹機警,論腦筋他們是比不上的,小妹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於是相互一打手勢,幾個人便化作幾道清煙,冉冉地向那座高大的糧倉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