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枯等成灰(1) 文 / 偏執狂007
下了朝,元洛逸便直接回府了,這一個月來,無不是這樣的規律,要麼不上朝一直呆在府裡,要麼像幾天前一樣開始上朝,下了朝便回府不再出門。舒歟珧留
生活似乎再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回到府裡,裡面的氣氛還是那樣的壓抑,大家都低著頭不敢大聲說話,也沒有人敢嬉戲玩鬧,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
他回來後就直接去了梨清苑,整座院子沒有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讓他害怕,連推門的手都在顫抖。
這樣的生活日夜重複著,折磨著人心。房門打開,外面一縷溫暖的陽光斜射/了進去,屋子裡瞬間被點亮,連空氣中懸浮的灰塵都是那樣清晰。
床上安靜地躺著一個女人,神態寧靜彷彿只是睡著了。不!元洛逸在心裡打斷這樣的想法,她本來就只是睡著了,很快就會醒的!
他慢慢走近,坐在床邊目光柔和地看著她。她的睫毛長而密,靜靜地下垂著,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潔白的衣服將她的皮膚也襯得有些蒼白,這樣的白色讓他很害怕,幾度想換下這一身白衣,可是想到她那麼喜歡白色,若是給她穿上別的顏色的衣服,她一定會不開心,也一定睡得不好。睡得不好,她是不是就會一直睡著,再不願醒來?
所以,他寧願自己害怕難受一點點,也要給她穿上她最喜歡的衣服,把她打扮成最美麗的樣子,讓她好好睡一覺,然後早點醒來。
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腫漲的血塊也慢慢散去了。手腕上的紗布也拆了,那些傷痕都在慢慢平復,只是被折斷的小臂上還上著夾板,那裡的骨頭癒合得慢一些。
還有她臉上那道傷痕,口子已經基本癒合了,不過那傷疤卻是那樣猙獰,遍佈了半張臉。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那道疤,細聲呢喃道:「初兒,別怕,我一定不會讓你的臉上留下疤痕的。」
她是那樣愛美,縱使他不介意,可是她肯定也會不開心,所以他一定不會讓這道疤痕存在的。
玄一說,這傷口太大太深了,縱使用上最好的祛疤藥,也需要四五個月才能完全好。四五個月啊,那是多麼長的時光,他一方面希望等疤痕消失了她再醒過來,那樣她就不會難過了。可是他又是那麼迫不及待地希望她馬上醒過來,因為他真的太想她了,想抱著她親吻她,和她好好說說話,哪怕她凶巴巴地揪著他的耳朵,在他懷裡打他咬他胡鬧著,他都會開心地瘋過去。
一個人的日子是那樣漫長難過,他卻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一個月前,所有御醫都已經束手無策,而她確實已經斷氣多時。他就要絕望就要心死的時候,一襲黑衣的銀直接闖了進來,肩膀上扛著一個大麻布袋子。
銀將袋子扔在地上,裡面傳來陣陣疼痛的吆喝。
刺啦一聲,銀一劍將袋子劃開了,指著裡面的玄一道:「進去,救人。」
玄一一向脾氣大,被這樣虐待還指望他救人自然是不可能,他哼一聲偏開頭道:「憑什麼!我就不救你能怎樣!」
「你想死是不是?」銀的目光微冷,劍尖直指他的胸口。
玄一打一個冷顫,只是還是硬著膽子道:「你你你有本事就殺了我,殺了我至少還有裡面那個丫頭陪我,你動手吧!」
「你!」銀氣得真的恨不得一劍解決了他,這老頭現在越來越傲氣了,皮癢了是不是!
「你這個老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元洛琛最先忍不住,抬腳踹了他一腳,搶過銀手中的劍,直抵著他的心口,吼道:「再問你一句,救還是不救?」
玄一被人這樣無禮地對待,一張老臉氣得發紫,鬍子都氣得一抖一抖的。
「你算個什麼東西!有本事就殺了我,想要我救人那是沒門的!」他也脾氣上來了,絕對是寧死不屈。
一時之間對峙陷入僵持,屋子裡的人都大氣不敢喘一聲,卻都無比焦急中。11gim。
咚的一聲,一直沒說話的元洛逸直直地跪下了身子,滿眼血絲卻十分真誠地看著玄一懇求道:「求你救她,她是我的妻子,只要你能救她,你要我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屋子裡的人都有些震驚,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對一個毫無身份毫無地位的人下跪。玄一自然也有些震驚,對比這些其他只會威脅他的人,元洛逸顯然還是讓他比較能平心靜氣的。
這樣的場景,一瞬間就和當初歸元寺上那個小女娃跪在他門前的場景重合,真是不愧是夫妻!
他感歎地搖搖頭道:「年輕人,說話不要說得太絕對,如果我說我要你的性命你也願意?」
「願意。」他一愣,然後毫不猶豫地點頭。
「可是你連性命都沒了,就算我救活了她,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了!這樣有意義嗎?」
「可是你若不救她,我也斷不會獨活,既然都是要死,我一定會讓她好好活下去。」
「唉……都是為情所困的人啊!」玄一有些許動容,無奈地問道:「那丫頭現在什麼情況?」
元洛逸心裡一痛,低下頭啞聲道:「斷氣一個時辰了。」
「什麼?」玄一一聲震破耳膜的驚呼,一下子站起身子,氣得指著他們的鼻子吼道:「你們真當我活神仙了是不是?都一個時辰了,你們還敢在這耽擱在這廢話,還不趕緊準備救人!」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玄一已經嗖的一聲衝進了屏風後面,幾個年輕一點的御醫也跟著進去幫忙了。
又是焦急而忐忑的三個時辰,屋裡屋外的人都處於極度的緊張之中,玄一出來的時候滿頭虛汗,面色蒼白,像是費勁了精元。
剛走出來,他就差點暈過去,還是旁邊的人扶著他才在椅子上坐好。
「傷得太重了!」他搖頭感歎一句,「嬌嬌弱弱的身子,竟然承受了這麼重的傷痛!」
「大師……」大家同樣跟著他的表情一點點沉下了心,幾乎不敢將心裡所想問出來。
玄一喝一口茶,才開口道:「我能做的,只是搶救回這微弱的一點點心脈,身子太弱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頓了頓,朝銀望去:「聽說神宮裡面收藏過一顆玉魂是不是?」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想到早就被他當做禮物送給了媚的玉石,心裡不覺有些低落。
玄一道:「你當我無聊是不是?這丫頭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了的,可是這微弱的心脈也是持續不了多久的。玉魂是一顆千年藥石,裡面有無盡的醫藥精華,若是將它放進丫頭嘴裡,就可以好好保存住她的身體,讓她慢慢吸收玉魂裡面的精華,養好身子或許還能有醒來的那一天。」
思量一番,銀終是點頭,同意將那顆玉石交出來。15077306
而玄一也留下了一些祛疤的藥,元洛逸問他陸景初大概什麼時候能醒,耗盡力氣的玄一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你自己慢慢等著不就好了,說不定一個月,說不好也要一年半載,再說不好,就永遠……」最終在眾人殺人的目光中住了嘴。
就這樣,在天濛濛亮的時候,眾人才慢慢散去。
元洛逸走進屏風裡面,不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敢進來看她。
渾身的血跡已經被丫鬟清洗乾淨,可是那樣蒼白的臉孔和臉上的傷痕仍舊讓他膽戰心驚。
了了無是律。他看著她剛剛上了夾板的小臂,眼裡的血絲愈加聚集,幾乎不敢想像生生折斷時的痛楚。
他握住她那只沒受傷的手,微弱的脈象幾乎感受不到,可是他知道,她還是回來了。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床邊坐了一晚上,而那天晚上,元洛琛卻騎著馬衝進了姚府。
他手握一柄長劍,渾身充滿著殺氣,像是暗夜裡的修羅。
府裡充斥著驚恐的尖叫聲,手起刀落,鮮血四處噴濺,他親手斬殺了姚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
滿地的鮮血,滿地的屍體,都不足以消磨掉他心裡的恨意。
那一夜,他殺紅了眼。腳下匍匐的是無盡的屍體,他握著染盡了鮮血的長劍,一步步走出了姚府。身後一把大火,火舌騰飛熊熊燃起,眼裡是最決然的光。
他說過,這一次,他再不會放手了。他要讓她和他一起站在最高的地方,他要給她世間女子都仰望的幸福。
第二日,姚府只剩下一地灰燼了,所有殘留的證據都被元洛琛處理乾淨了,這一場無論是天災還是**,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只是消息傳到元洛逸耳中的之後,他正站在窗邊,看著蕭索的窗外風景,半斂眸子,無奈地歎道。
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嗎?
之後麟王府便與睿王府徹底決裂,二者之間不再有任何往來,所有與元洛逸交好的人,元洛琛都將其視為敵人。
睿王府裡的下人都知道元洛琛如此地恨他們的王爺,因為王妃遇害的事情,他將所有的過錯和責任都歸到了他們王爺頭上。
有些事他們知道,卻也不敢多說。
兩家之間的氣氛如此之緊張了,可是元洛逸仍舊不聞不問,依舊天天只是守在梨清苑,陪著她和她說話,等她醒過來。
她終究沒有醒,他也話越來越少,除了和她說話,再不與其他任何人交談。
他封.鎖了梨清苑,不許任何人靠近,所有靠近一步的人,統一殺無赦。
從此這個小小的天地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他沒有上朝,朝中卻已經鬧得轟動不止。立儲之聲再次高起,大部分人都擁護著麟王,而元洛琛也表現著從沒有過的熱切奪嫡之心。
沉寂了二十多天,他終於換上了朝服準備上朝。
衛然站在身後替他打抱不平道:「這件事並非王爺的錯,可是麟王卻對您緊咬不放,並且……並且起了不該有的覬覦之心!」
「你以為他真的不明事理?」元洛逸整理著衣服,淡淡地說道:「他比誰都聰明,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所以他會為自己不合常理的行為找一個借口,他只是缺少一個恰當的借口而已,現在他找到了,他終究是不會再放手了。」
默了會兒,他又低沉地補充道:「況且確實是我的錯……」
為了他們以後的生活,他不再不爭不搶了,他要學會拿到主動權,他更要學會掃清一切障礙,他和她的生活,再也經不起一點波折了。
時間又過去一個月,到了三月初了,她還是沒醒,他還是繼續等著。
梨清苑前的那棵梨樹開花了,白色的小花開滿枝頭,他坐在門口,一瞬間回想起去年回京他們初見的場景。
她趴在梨樹枝頭,乳白色的花海,她美得那樣不真實。那樣的歡笑聲還迴盪在耳畔,可是現實中只有一室的清冷,她依舊安靜地躺在床側,眉目溫和,像極了午後熟睡的場景。
院子外面綠竹紅著眼睛看著裡面,可是王爺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准進去,她想小姐也只能遠遠地望著那緊閉的門,已經兩個月了,她再沒見過小姐,也沒聽過她的聲音。
時間一點點流逝,爾虞我詐的爭鬥間,京城再次迎來了它的夏日,大家都換上了輕快涼爽的衣裳,氣氛也熱烈了許多。
樹上充斥著蟬鳴鳥叫聲,元洛逸在屋子裡將門窗都打開通著風,屋內明淨透亮,床上的女人臉頰紅潤,氣息溫和。
只是,她還是沒醒。
元洛逸依舊握著她的手和她說話,像是樂此不疲一樣,講他們曾經的回憶,念詩經給她聽,亦或是找來幾本小冊子,蹩腳地念出一個笑話逗她。
她終究沒有笑出來,他卻笑著笑著流出了眼淚。視線每次觸及她平坦的小腹,他都像被人一刀一刀挖著心,痛得死去活來。
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他深吸了幾口氣慢慢走出了房間,依舊坐在門口的地板上,像是最忠實的守護神,一日日地等著。溫暖得有些炫目的陽光直直地照在他身上,卻照不暖他的一方心田。那裡依舊是寒冬臘月,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朝中,他的勢力也漸漸穩固了,足以和元洛琛抗衡,是以今日,還是沒有冊立太子的消息。而元凌天,身子好好壞壞地交疊著,也還是能夠拖著一副病體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