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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 公主驛站懊悔 李家舉家遷潭州 文 / 憶冷香

    老族長、曲順求見李炳夫妻。

    李炳從太清觀回到家裡後,老族長父子已來探望過好幾次,頭兩回都拿著禮物,後來李家得了富貴,怕送禮被識認為有事相求,就空手來了。

    曲順雙手呈上一張面額二百兩的銀票,恭敬的道:「聽聞您明個舉家遷到潭州新府,我們族裡湊了些銀錢祝賀您遷居。」

    曲氏已從曲快手的嘴裡得知了此事,二百兩銀票當中只有五十兩是各家湊的,其餘的都是老族長出的。

    她不等李炳說話,便推辭道:「這可使不得。我們家不能要族裡的銀錢。」

    「這是族裡所有人的一點心意,您們若是不收,我沒法向族人交待。」曲順站著不肯收回銀票。

    老族長激動道:「晶縣主把幾畝藥草地的收益都贈給了族裡,還說以後族裡有人若是得了重病就去潭州找她製藥,她不收分文。」

    曲氏自豪的道:「晶妹子給我說過這事。她做的好。」

    當初老族長賤賣了地給李晶晶,如今李晶晶把地裡產的藥草贈給曲族。

    李家人自是贊成。

    曲順道:「晶縣主的三畝藥草地種的都是易活的藥草,收益是稻田的十幾倍,她又給族裡找好了個童叟無欺的好買家—太清觀。」

    李炳面帶微笑。

    太清觀的廣明子為了常見到李晶晶,已給白雲觀觀主寫了信,要調到潭州的清雲觀。

    廣明子的一個四十多歲的藥徒正好前不久考下了藥師文書,今後就在太清觀裡當藥師。

    此位藥師是廣明子一手教出來的,把他當成親爹一樣敬著,見了李晶晶一口一個師姑。

    李晶晶讓他收曲族藥草就是一句話的事。

    曲順接著道:「以後只要族裡派人打理了,每年都能收個二百兩銀錢,除去支付學堂請先生買書本的開支還有富餘。」

    曲氏這才知道藥草田年收益二百兩銀錢,不是個小數目。

    「我們就收下了。」李炳雙手接過銀票,笑道:「日後族裡有什麼難處直管開口。」

    老族長與曲順得了李炳這句承諾,心裡無比高興。

    李晶晶從藥室裡出來,就被站在樹下跟李老實談天的鄧鏡招手叫住,「小晶娘,爺爺明個就走了。我瞧著你制的藥極好,你送我些吧。」

    「好啊。你想要什麼藥?」李晶晶喜歡跟這種爽直的人打交道。

    林氏去世,鄧鏡很給曲氏面子,給曲快手家送了銀錢。

    她是想過給鄧鏡送藥,可是送藥不吉利,就沒有主動開口。

    「我就知道小晶娘最大方了。」鄧鏡喜道:「我給你說說我家裡的情況,我只有一個正妻,沒有妾室,你奶奶和我生了七個兒子三個女兒。我們比你爺爺奶奶厲害吧?」

    他與夫人感情好子孫滿堂是人生最得意的事中的一件。

    李晶晶聽了咯咯笑,朝李炳的臥室高聲叫道:「爺爺,鄧爺爺說生孩子比你厲害啊,你服輸不?」

    「先生,我跟小晶娘說笑的。」鄧鏡連忙俯身捂了李晶晶的嘴,嗔怪道:「我跟你說說我家的人口,你就告我黑狀了。」

    他是想趁機跟李老實說說家裡的情況,好讓李老實同意把李雲霄做他的孫女婿。

    何敬焱從李炳臥室走出來,高聲道:「長生哥,鄧伯伯家裡有二十四個孫子,只有一個孫女。我那鄧侄女今年九歲,詩琴書畫樣樣都會。鄧叔叔想把鄧侄女許配給雲青。」

    鄧鏡指著何敬焱笑道:「叔叔回長安請你喝酒!」

    李老實非常誠懇的道:「鄧伯伯,青伢子的親事我做不了主,您得問我爹。」

    「小晶娘,我繼續跟你說我家人,你瞧瞧給他們什麼藥好。」鄧鏡就是怕向李炳提了被拒絕再沒有機會,這才曲線問李雲青跟李老實。

    好在李雲青年齡不大,自家孫女更是歲數小,聽李炳口氣,李家只在潭州呆幾年就會定居長安,那時他再提親事也不晚。

    次日一早,天未亮李家人及客人都起來了,麻利的用過早飯。

    鄧鏡、何慶、何義芸由御林軍護送先行一步,返回長安。

    李家人上了馬車,行李堆放在馬車上,由何敬焱的百兵親兵護送,天濛濛亮就離開曲家村駛向潭州府。

    何義芸躺在馬車上,今個起得早,卻是困意全無,回想這些天跟李晶晶接觸的點滴,對李晶晶的藥術心服口服。

    車隊在官道上奔馳,過了潭州,直奔武昌,傍晚停在湖南道一個縣城的驛館休整。

    何義芸怕慕容英在皇軍等著急了,燈下寫了長長的信,共計十二頁,反覆看了幾遍,又補充了兩頁,用蠟封了信,交給王志,讓他用五百里加急送去長安。

    明珠心裡有事睡不著,見何義芸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輕聲道:「公主,奴婢有一事不知是否當講。」

    何義芸輕聲道:「你過來坐下講吧。」

    明珠坐在床邊,緩緩低聲道:「奴婢聽秦家嫡少爺說生母秦二夫人懷了身孕。」

    「那又如何?」何義芸一聽秦家就滿臉厭惡。

    她的二叔何夏一生只娶了一個妻子,連通房都沒有。

    兩年前她二叔戰死,二嬸娘牛老王妃失了夫君,只有兩個兒子,何敬青是二兒子。

    牛老王妃一直打算等何敬青過了孝期,給他娶一個賢慧溫柔的名門嫡女。

    何敬青竟是被秦國公庶女秦蘭下藥當眾出醜,落了一個孝期思淫的臭名聲,被牛老王妃杖責五十,派到北地前線去了。

    牛老王妃寧願讓他死在戰場,也不願讓他娶秦蘭進府。

    秦國公秦雄晃厚顏上門,大言不慚竟是要何敬青立秦蘭為郡王,被牛老王妃譏諷罵出門去。

    秦雄晃去求何冬賜婚給何敬青與秦蘭賜婚。

    何冬看在秦雄晃開國功臣的份上,把秦蘭賜給何敬青當郡王側妃,立了一位名門世家的女子為郡王妃。

    牛老王妃為此事都不進宮了。慕容英親替何冬去王府給牛老王妃陪禮。牛老王妃這才消了氣。

    原本此事至此應該結束了。

    誰知數月前,國公府竟是放秦蘭到潭州遊玩,一走一個多月,人未回來,跟何敬勝曖昧不清、打著何敬青旗號收賄賂的臭名就傳到了長安。

    牛老王妃氣得病倒了,這回連慕容英也躲著不見了,直接去了縣城裡的別院。

    秦雄晃就是這麼對待她的二叔家,對她更別提了,從她剛出生就為比她大五歲的嫡長孫秦樸康求娶她。

    秦樸康品性倒是好的,武功在長安城裡名高門的同齡小郎裡頭強的,去年中了秀才,學問也不錯,只是面黑如炭,身材肥壯,說難聽了只比豬好看些。

    她堂堂的嫡公主,雖說沒有閉月羞花之貌,在高門同齡小娘裡面長得還算中上等。

    秦雄晃竟是要讓她嫁給秦樸康,有一次甚至在宴會上趁著何冬微醉當著許多人的面求娶。

    她氣得沒有風度的當場離席,事後被幾個妃子生的公主姐姐嘲笑。

    這件事比上件事更讓她厭惡秦家。

    明珠繼續道:「幾年前,奴婢有一次無意聽到秦家大夫人跟皇后娘娘說秦二夫人生產時傷了根本,不會再孕。皇后娘娘給秦二夫人賜了藥材,還暗示秦家要體恤秦二夫人,不要在子嗣上頭為難她。」

    何義芸道:「母后敬重秦二夫人才學,對她不同些。」

    她母后慕容英的書桌上時常擺放著幾本書,有一本書始終在桌面上,就是賀慧淑的詩集。

    她自是讀過賀慧淑的詩,裡面透著濃郁的滄桑,不像是年青女子做的詩,這些讓許多名士誇讚的詩,她年齡小看了無法產生共鳴。

    明珠見點不透,唯有直言道:「公主,秦二夫人是不孕之人,這次卻是懷了孕。奴婢聽秦家嫡少爺口氣,是晶縣主的藥治好了秦二夫人的頑疾。」

    何義芸微笑道:「這更能證實小晶娘的藥術高超。明個我在信裡把此事寫了告訴母后。」

    銀珠走過來蹲下,望著眼白蔚藍一派純真的何義芸,輕聲道:「公主,明珠與奴婢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也是生產時傷了根本不能再孕,若是吃了晶縣主的藥,能不能跟秦二夫人一樣身子康健了再懷上陛下的龍子。」

    何義芸騰的坐了起來,急道:「我真是好糊塗,怎麼沒有想到這個。」

    昨個鄧影向李晶晶要藥了,還要了那麼多,給家裡幾十口子人人都要了。

    她就想給不給父皇母后要一些,可是再想父皇母后用的藥都是李晶晶師父藥神赤靈子親手制的,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明珠取了衣服給何義芸披上,柔聲道:「公主,您不是糊塗,是滿心都想著皇子的事,沒有心思再想別的。」

    何義芸滿臉懊惱自責,卻是不曾埋怨兩個大宮女一句,道:「我明早就給皇叔說,返回潭州去找小晶娘,為我母后求藥。」

    「公主,此事奴婢有個建議。」明珠低聲道:「奴婢給皇后娘娘把過脈,深知娘娘的身體情況,不如奴婢返回潭州,將此事給晶縣主說了,若是有藥就拿回,沒有也就算了。」

    銀珠握著何義芸的小手,柔聲道:「公主,明珠與奴婢未曾在李家說此事,是覺得您未大婚,不適宜說此事。晶縣主雖未大婚,然不到七歲,只是個小孩子,明珠跟她說此事倒也無妨。」

    「皇后娘娘是千金之軀,患了什麼病都是宮裡的隱秘。由您說出來跟奴婢說出來是不同的。」明珠繼續道:「奴婢嘴裡說出來,日後傳出去,不見得有人相信,皇后娘娘的名聲不會因此受損。」

    「事關母后的名聲,我們都不能莽撞說了出去。」何義芸閉目細想,半晌睜開眼睛,道:「明珠,你跟小晶娘就說是我的一個親人。」

    明珠誇讚道:「還是咱們的公主想得周到。」

    次日一大早,何義芸就讓王志派了四個御林軍護送明珠去了潭州。馬車隊在前面的城府驛站等候。

    且說李家由虎奔軍百名親兵護送浩浩蕩蕩到了潭州境內,直奔皇帝何冬賜下的從三品開國侯府。

    何冬冊封李炳一品太師的官職,比從三品高了幾級。

    何冬沒有賜太師府,是因為朝規規定,文武職官的府邸隨著免職、調遷是要收回,而有了爵勳官員的府邸可以世代居住。

    李炳的開國侯府是開朝湖南王的王府,建在潭州書院與潭州秦國公府之間。

    湖南王在潭州共有兩座王府。李炳得的是王府的正府,秦國公得的是王府的別院。

    王府的正府曾經富麗堂皇,光是傢俱古樹就值許多銀錢,還擁有千餘件古董,只是十幾年前被義軍搶了,裡面空蕩蕩。

    定朝年年打仗,國庫可想而知的窮。

    何冬把這種看上去很大氣的王府賜給李炳,即給了愛臣臉面,又不會被群臣反對,兩全其美的事。

    李炳提前派了李立歸置侯府。

    李雲青得了賀氏的令在侯府呆了幾天,按照家人的喜好擺設傢俱等,一門心思想讓家人個個都住得滿意。

    湖南道都督、潭州長史等人一直未見到李炳,得知李家要遷到潭州住,都派了嫡長子到侯府送了傢俱、古董、名樹等等,又跟李雲青打聽清楚李家人哪天到。

    這一日,開國侯府門前聚著二百多名七品以上穿著淺綠、深綠、淺緋、深緋、紫色官袍的湖南道的官員。

    人人都在扯著脖子期盼著瞧看傳說中以一敵萬滅了匈奴幾萬軍隊的千古大英雄,令敵國匈奴皇朝皇帝敬仰的神秘人物——被皇帝在朝堂上尊為先生的臥虎先生。

    眾官等了一個時辰,早飯喝湯水多的尿急,實在忍不住,就跟侯府守門的奴僕說了。

    四個奴僕當中為首的中年奴僕左眉毛少了一半,不卑不亢,高聲道:「我們府的大少爺就早放下話來,人有三急,誰都得入廁,各位有內急,就請到府裡外院的廁室。」

    大少爺便是李雲青,開國侯世子,將來是要繼承李炳的侯位。這個侯府多年後就會屬於他。

    眾官一聽這話都不覺得尷尬了,趕緊的由兩個奴僕引著進了府,去了不遠處的外院廁室解了內急,舒暢了就趁機打量起侯府。

    侯府整個剛用白粉刷過牆,青磚白牆,地上鋪著灰磚,透著一股新氣。

    侯府正門進去就是外院,座南朝北的兩排屋子,每排都是二十間屋,每間屋都是大屋子六扇門九扇窗,取了吉祥如意的數字。

    只能瞧到迎客廳裡頭的擺設,清一色嶄新的紅木傢俱,比不得紫檀木傢俱貴重,幾隻半人高的鑲金絲琺琅瓶、青花瓷瓶瞧著不像幾百年的古董,不過幾十個年頭是有的。

    奢華富貴絕對談不上,只能是簡樸大氣。

    再一細看守在外院的兩個奴僕、兩個奴婢,竟然身體都有缺陷。

    兩個站在迎賓廳門口的老年奴僕各少了一隻手。

    兩個正往迎賓廳裡端果盤的中年奴婢各少了一隻耳朵。

    跟這四人相比,侯府門前四個斷眉毛、少手指的奴僕已算是齊全人了。

    李家一門三侯三縣主,李炳官拜正一品太師,地位與四位王爺平齊平坐。

    侯府的用的下人竟是殘疾人,是李炳沒有銀錢,還是內有隱情。

    午時三刻,百名渾身殺氣騰騰的鋼甲騎兵護送著六輛馬車自官道上奔馳而至。

    侯府大門口的四個奴僕麻利的把繫在竹竿上的九掛鞭炮點了,炮竹大響,震耳欲聾,喜氣洋洋,引得路人紛紛留步關注。

    何敬焱頭一個下了馬車,親自掀起第一輛馬車的車簾,扶了李炳、曲氏下來,朝眾官高聲道:「這便是我師父臥虎先生,我師父旁邊的是我師母曲縣主。」

    李炳戴著黃色狐狸皮毛帽子,身穿淺紫棉袍,系深紫腰帶,身材清瘦高大,膚色微紅,長眉將要入鬢,鼻子直挺,嘴唇不厚不薄,桃花眼睛深邃明亮,除去微微駝背,容貌出眾,氣質儒雅,更像是潭州書院裡的博士。

    他的身子比十天前強了許多,臉上毀容的肌膚恢復了八成,再過幾天等著能夠雙腿跑了,就可以停了蟻虎再生骨膏,往身上焚傷的肌膚塗抹生肌粉。

    曲氏梳著飛天髻,發插御賜鑲紅寶石金鳳釵,身著鐵繡紅雲錦綢長裙,外罩白狐狸毛披肩,右手無名指戴祖母綠寶石金戒指,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肌膚白細,柳眉大眼,比同齡四十幾歲的婦人顯得年青十歲。

    她哪見過這麼多官員,目光瞅著地面,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眾官顧不得細細打量這對夫妻,以湖南道都督為首上前幾步跪下口稱,「吾等拜見太師、曲縣主。」

    「讓你們久等了,都快起來,隨我與夫人進府喝杯茶水。」李炳聲音平和,用力握住了曲氏的手。

    眾官連忙起身讓開路,便是湖南道都督也恭敬的請著李炳與曲氏走過。

    這時從第二輛馬車下來一對年青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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