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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若非癡一人,如今當如何 文 / 贊寶

    出乎意料,曉星若有所思,點點頭,竟認認真真跟我討論起小說的創作來。對於小說這種「連定義都模稜兩可的文體「,曉星建議我還是亦步亦趨,在實戰中去總結。理論什麼的,大抵我也都清楚,不用再過多去研習,至於佈局謀篇,若按照材料本身的條件來規整,也許就輕鬆很多。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我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慨。想起昔日,曉星總是唯唯諾諾,喜歡在我身後做一條小尾巴,什麼事情總要我替她拿主意。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的曉星沉著幹練,再不似當年那個神經粗大的青澀小女生了。

    「可是,可是最大的問題,「我稍稍頓了頓,說道,」到目前為止,已經賦閒半個多月,我卻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寫怎樣的一個故事,用怎樣的筆調去寫。「

    「就寫你自己吧。你那狗血的愛情,還不夠你寫嗎?「曉星輕輕歎了一口氣,」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你所有的青春都荒廢在一個人身上了,而且那個人絕對絕對不可能給你幸福。這種深刻的切身的疼痛,恐怕寫起來信手拈來呢。「

    我心裡一緊,一種莫名的刺痛便一陣一陣朝心窩襲來。擠出一個淺淡的笑,說道:「還是別提那些過去了,有人向我求婚,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答應呢!「

    「什麼?求婚?」唐逸小星一副錯愕得表情,比聽見親媽改嫁還要誇張,說道,歎過一口氣,換了張剛死了丈夫的怨婦的臉,抱怨道:「寶兒,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什麼時候覓得如意郎君,居然一點兒消息都不肯透露,真是不把我當姐妹。「

    「沒,一直單著。「我直直看著曉星的眼睛,誠懇說道,」我怎麼可能瞞著你?我對你可是推心置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呀。「

    唐逸小星頓時嗆了一口氣,咳嗽不止,我上前替她輕拍後背,十分心疼擔憂。「什麼情況?「曉星帶著咳嗽問道。

    「先緩過一口氣吧!瞧你急得。「我半是苛責半是憂,誰知曉星卻依舊」不知悔改「,咳喘著說道:」關於你的終身大事我能不著急嗎?「

    我別無他法,只好接過話茬,一五一十將實情告知於她。她的臉,像是經歷陰晴雨雪風霜多雲的反覆轉換變化,並且是如同吐魯番的氣候一般,瞬息萬變,神秘莫測,毫無規律可循。

    我們談回憶,講現在,想未來。語言才是最最直截了當的時間機器,一句「想當年」便可以將時光回轉到任何一段「從前」,一個「暢想」也能夠把我們帶到任意的「將來」,然而,語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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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緒一沉,依舊逃不開「眼前」。

    秋意初現,清風微寒。一輪殘月別枝,空空蒼穹靜默。憶往如昨,已然不堪回首,未來迷迷濛濛,前路不知方向。唐逸曉星付了賬,我們一前一後走著,週遭零零散散幾個路人甲乙丙丁,在我們的世界裡做著荒涼的陪襯。

    許多我們當時認為重要的人,許多我們曾經念念不忘的事兒,終於也成為這番輪迴中蒼白無力的背景,襯托著這浮生的悲涼。

    一路到寄車處,我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了,就這樣了,我要回去了。」那涼氣入肺,頓覺一陣輕鬆,彷彿不愉快的心情也是會熱脹冷縮似的。

    曉星淡淡「嗯」了一聲,轉瞬卻道:「不,寶兒,今晚你還是去我家吧,我想多跟你呆呆。如果這次你真的嫁了,以後可能就沒有那麼多時間膩在一起了。」

    「只是出嫁而已,又不是出殯。」我不屑道,「幹嘛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呸呸呸,」昏黃的路燈照著曉星精緻的面龐,一臉煙熏襯托出幾分妖媚的氣質。那一副不屑的表情頗似母親在教育不經事的女兒,道,「怎麼說話的?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哈哈,」我笑道,「看你緊張的,今兒朕就宣你侍寢了,唐貴妃。」

    「多謝皇上,臣妾一定好好伺候著。」曉星笑道,把了我的肩膀,正當此時,看車的老大爺上前問道:「是要取車嗎?」

    剛才的對話毫無疑問,被他全部聽了去。老大爺三觀盡毀的同時,我們二人也覺得掩面掃地,彼此紅著臉,偷偷看了對方一眼,無限尷尬。

    我騎著電瓶車,曉星摟著我的腰,往曉星家的方向駛去。在曉星獨高中的時候,她父母便在縣城買了房子,因為在鎮上的時候便於她父母十分熟悉,因此她縣城的家我也沒少去,輕車熟路。

    一路街燈昏黃,重重人影暗淡。週遭的一切,與記憶中早已經是不同了,只有那淒清的色調、哀婉的氛圍,將往事烘托得格外鮮明,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我歎了一口氣,往後湊了湊,對曉星感歎道:「曉星,緣分這種東西,還真是奇怪。一時山重水復疑無路,一時柳暗花明又一村。」

    曉星淡笑道:「是啊。像我們這樣,從一開始便親密無間,到最後也是情同姐妹的,真的是很少很少啦。所以我一直很珍惜我們的友誼。我們一定要一輩子這樣好下去啊。」

    雖然這話聽得我有些心虛,但那堅定的語氣,讓這溫暖的話語仿似一段海誓山盟。我整個心都軟了,似乎要癱下去,暖暖的。感覺連那暗淡的燈光,都在頃刻間明麗起來;那看不真切的黑影,也一個個親切起來。

    我們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聊著,不覺已經到了曉星家裡。她爸媽已經睡下,我們一陣洗漱,也都安眠了。

    睡著睡著,我便模模糊糊起來了,不知身在何處。恍恍惚惚間,我又分明看清了,是一條青石板鋪就、兩邊仿古的街道。

    那雕樓畫棟,碧瓦飛甍,烘托出一派古典、別緻的氣息。影影綽綽的路人漸漸將整個道路塞滿,我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陣茫然與失落。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何在此,又將去向何處?我不禁自問,卻越發迷茫。

    隱隱中,我感到似曾相識,卻又辨不真切。那種呼之欲出卻卡在腦袋裡的感覺,讓我胸口發悶、腦袋發暈。

    我扶著額頭,歎息著,卻突然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白色襯衣,清瘦高挑。我趕忙從人群中刨開一條道來,追了上去,不知為何,想喚他停下,卻支支吾吾叫不出聲來。

    身邊的人影由近及遠漸漸恍惚,變得淺淡,直至透明。我穿過人們的身軀,拚命拚命往前跑,跑,跑。終於靠近了那個白色的背影,我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卻見他也漸漸變得透明,回眸一笑,依稀見得那清俊的容顏與落寞的神情。

    我駭了一跳,「是你!」我問道,他還來不及回答,便已然消散不見。所有的人影都漸漸隱去,燈光晦暗不明,場景慢慢虛化,看不真切。一陣失落襲來,一陣陰風吹來一團迷霧,我跌坐在地,眼淚撲簌簌便往下流將出來。

    迷迷糊糊,天旋地轉。依稀聽得一個聲音呼喊我:「寶兒,你怎麼了,寶兒,你這是怎麼了?」

    我睜開朦朧的雙眼,揉了揉,卻見曉星坐了起來,直勾勾打量著我,一臉焦灼。

    原來是一個夢,一個已經做過無數次的夢。我歎了口氣,淡笑道:「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還說沒事,你看,枕頭都濕了。」曉星瞪著我,一副又憐惜又生氣的樣子,問道,「難道又是那一個夢?」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頭一偏,臉上便是一陣冰冷,原來是被淚水打濕的枕頭,貼得臉難受。

    我坐起身來,歎了口氣。曉星面無表情,眼睛直勾勾看著我,明晃晃的眼睛,分明是要掉出淚來。

    「若非癡一人,如今當如何?」再一次這樣自問的時候,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往事便像決堤的洪水,一股腦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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