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一眼輪迴 文 / 陌七緣
殘陽西斜，沉墜山崖，血紅的餘暉灑滿大地，映紅山川。
懸壁間，暈霧繚繞，生滅不息間，似有猿啼虎嘯聲夾雜在霧中，隱隱傳開。朽木之下，古井無波，靜靜的淌著老泉，完全想像不出這口井竟會那等神奇之力。
陌長緣白衣在山風吹動下飄展，髮絲飛揚，他雙眸緊閉，陷入了深沉的修煉狀態，六覺閉塞，五官迷茫，宛若沉睡，只剩下精氣神存在，意識陷入混沌。漸漸，他腦海中似乎有些畫面在閃爍，恍恍惚惚，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那畫面時而好似一處戰場，血氣沖天，時而又像是一片塚陵，陰氣森森，時而又像一座天宮，祥雲瑞霧…
夜！悄然臨近，天地沉寂。
皎潔的皓月終於撥開了陰雲，高掛蒼穹，柔和的光暈傾瀉大地。
漸漸，古老的天緣古井散發出了陣陣光圈，將天地間的月華皆是汲取過來，一輪明月映在井中，宛若真月。
陌長緣醒來，面龐如水，看著前面被磅礡月華籠罩的古井，他大步向前，內心怦然跳動。然而伴隨著他的接近，天緣古井似有所覺，那週遭的月光竟全都圍繞向陌長緣，使得後者看起來向一個天神臨塵，在月光中踱步。
月華繞體，陌長緣體內無緣經自動運轉，與月光契合，在週身勾勒出一輪輪的小月亮，極為神奇。
嗡嗡…
天緣古井發出聲響，有金色的月光流淌，那月光中，竟帶有一絲抗拒，似乎不願陌長緣的到來。甚至朽木也都搖曳了，枯氣瀰漫，散發出一股衰亡氣息。
突發的這一幕，令陌長緣止步，眼前的天緣古井，神聖中散發出一股哀古的氣息。陌長緣腦海中想起師尊對他的告誡，心裡開始掙扎起來。
天緣古井，造化天成，不一定是一口處地，也有可能是一方冥土，古井下的景象，哪怕只要一眼，代價也要極大。
躊躇片刻，徘徊不定的陌長緣還是選擇向前，他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無懼未來多險阻，況且是師叔祖命他來的，相信不會有什麼危險。
刷刷…
陌長緣邁步，朽木抖動愈加劇烈，甚至發出葉片之聲，同時古井也在發出聲響，在集聚月華，形成一個漩渦，浮在井上，一絲輪迴之力悄然蔓延。
最終，懷著滿心期待的陌長緣低首，目光望下了古井，可下一霎，他的雙眸就鼓圓，眼裡帶著濃郁的恐懼。
這是一副怎樣的景象？陌長緣不敢置信，畫面中，他賴以為家的古藺門九峰，竟在坍塌，高聳的天峰，一座座倒了下去。血霧，瀰漫了整個古藺，無數屍首躺在地面，血水匯聚成了溪流，流淌著。
四方，到處都在殺伐，有仙門修仙者，有魔道中人，也有大妖參戰，整個天地一片混亂，無窮無盡的光芒乍洩，渲紅了天際，不斷有人殞命，從天地間墜落，一生塵緣盡。
「怎麼會這樣？」陌長緣在心裡痛呼，心在劇抖，目光尋找著師尊等人的方向。
那裡，天雷滾滾，貫穿寰宇，封雷壇已經破碎，陣角都不見了，遺落在血地中，青緣仙人淌血，立在蒼穹，大殺四方，不過此刻的他渾身被雷光在轟擊，搖搖欲墜，卻仍舊挺立。
陌長緣咬牙切齒，非常焦急，渾身都在顫抖，他想要看清師尊的對手到底是誰？可惜那裡一片朦朧，根本看不穿。
「啊…」突然，封雷壇中響起一聲猛喝，陌長緣當即一顫，急忙望去，果然是戮緣師叔祖的聲音，此刻的他，身染血，劍已斷，他在狂笑，在風中狂呼，天地皆顫，下一霎，他的身體竟爆炸開來，數百年道蘊破開，十方皆滅，化作一片混沌，他亦身死道消。
「是誰？到底是誰？」陌長緣在狂吼，眼裡垂淚，一滴滴落下，痛心疾首。
隨後，他看到了自己在浴血殺敵，看到了土脈戈冥真人的屍身躺在大石上，被人踐踏，看到了荒無殷睚眥欲裂，在血中悲吼。看到了古藺其他三大長老為了掩護弟子們撤退，一個個奮不顧身，置生死於度外。看到了東淳，水夢在淚水中奮殺。看到了千百弟子在痛哭中撤離。
天黑了，是被滔天煞氣染黑的，儘管天地戰鬥光芒耀世，可在這無邊凶氣前，依舊顯得那麼渺茫。人命卑微，似魚肉，在被宰割。
漸漸，紫木真人倒下了，首級被割下，被敵人耀武揚威，火封真人自爆，只為身後眾人一線生機，東淳與水夢自刎，帶著不甘與恨意。
而最後，那道起初並不顯眼的紅裳影，也來到了自己的身旁，與自己並肩而戰，喋血山顛。
這是一場浩劫，代表著古藺之殤，無人可逆。
在這場浩劫中，陌長緣還看到了小荒變身大能離去，看到了瑤琴孤零零的倒在自己不遠處，還看到了青蟬，龍魁，榜花……
一切，朝著寂滅而去，萬物皆亡，天地慟哭。
「不，不，不…」視線逐漸模糊，眼前的景象扭曲，化作一片井水，歸於平靜，蕩漾著波紋。陌長緣悲嘯，體內無緣經瘋狂在運轉，一絲道蘊悄然滋生，阻隔了他幾年的屏障在這一眼輪迴中輕易的化解了，這一刻，他憑藉著滿腔的不甘與憤怒，成功晉級真人。
「我要變強，變強…」陌長緣淚滿臉頰，在決然自語，他不願相信井底的一切是真的，卻又騙不過自己，那些自己至親至愛的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猶如一把把刀，一刀刀在剜著他的心，他寧願自己身亡，也不願這一切發生。
明月似乎也感覺到了悲傷，躲到了烏雲裡，老木枯朽，古井無波。
陌長緣雙目通紅，滿面痛楚，久久不能平息，這一幕太震撼了，衝擊太大了。
「哎…」背後，一道歎息聲傳來。
陌長緣繃緊的神經一動，急忙回頭，而在他後面，青緣仙人不知何時已立在那裡，面露哀容。
「師尊！」見到青緣仙人，陌長緣彷彿變成一個小孩，眼裡又有淚花泛出。
「百年前，我看見的也是這一幕，所以我才叮囑你莫要來此，說實話，初見井底景象時，我也不願相信，所以將它丟在一旁，但近幾年來，天地間風起雲湧，大劫將起，這些畫面，很可能化作真實。」青緣仙人語氣中帶有蒼涼，道。
「師尊，難道就不能改變嗎？」陌長緣不甘，問道。
「修仙者，追求仙緣而登仙境，本就是逆天而行，天象所示，並非不能改變。我們天緣一脈，講究的就是先順天，後逆天，如今你已是真人之列，你的道，已為逆。然而天道無上，要想逆天太艱難了，自古以來，無數修仙者捨生忘死，也難逆一步，所以，我們師徒要好生努力，爭取在劫難來臨前修為達到至高，就算犧牲你我，也要保全古藺。」青緣仙人話語鏗鏘，有一股赴死之意。
「弟子遵命，一定不負師尊所望，全力修煉，他日大劫來臨，誓死保全古藺。」經過青緣仙人一番話，陌長緣心裡只剩一片無畏，雖死無悔。天緣一脈，自古便是古藺門的引導者，守衛者，保衛古藺，是天緣一脈的責任。
「離仙門大典只有十日之期，你好好準備吧！明日宗門會召開仙門會，你需要出席，屆時各正宗諸強匯聚，免不了有些人想要出風頭，眼下大劫將至，仙門務必齊心，莫讓那些跳樑小丑再活躍了，有些人你師叔們無法出手，所以需要你震場，亂世當用重典，切記。」青緣仙人說完，身影化作零星散開，消失在原地，隨即週遭人煙絕跡，彷彿他根本不曾來到一般。
「弟子遵命。」陌長緣目光很堅定，射出如炬般的光芒，他要變強，阻止惡難的發生。
這一晚，陌長緣沉心修煉，鞏固修為，也在古井旁發誓，要保衛古藺，即使玉碎。
……
日出東方，乾坤氣清。
古藺主峰！古藺大殿！
今日是四大正宗集聚召開仙門會的日子，四大正宗聚首，商議仙門大典具體事宜。
四道紫影，四位真人，立在大殿前，背後是四脈傳人，在恭候四大正宗的到來。
咻咻…
很快，天穹有破空聲傳來，幾道人影趕來，來的人不多，但每一位都氣息雄渾，如山嶽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