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霜下約 文 / 洛水匯川
皎月如霜，滌水不染纖塵，這明月在煙雨洲上已有半個年頭未曾見過了。梭形沙洲似一葉蹁躚在清荷漫漫之中，如霜月華下兩個削弱的身影跪在九層木塔之外，卻不敢抬頭看看這月色。寂靜的夜裡，只有少女偶爾的抽噎聲和少年沉重的呼吸聲夾雜在風裡，兩人的身體卻隱沒在建築投下的幢幢黑影中……
羅天跪著，耳邊妹妹想要壓抑卻難以壓抑的泣聲讓他心中憤怒卻無力，想要咆哮卻被這安靜的夜色壓得不敢喘氣。削弱的後背不知是被汗水還是那疊瓦的飛簷上滴下的水珠打濕，散亂的髮絲擋住了他絕望中又帶著希冀和悔恨的目光，不知這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羅天抬起頭，蒼白的面頰上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痕幾乎從左側嘴角延伸到右側的眼角！望著高塔張著嘴巴無聲地嘶吼著。
高塔之巔，明月銀輝浸染，少年一襲白衣勝雪，如謫仙一般絕世獨立。身前跪著的的少女一襲藍衣如水，拽地長裙鋪展在疊瓦上，如同一隻折翅蝴蝶，略顯清瘦的面頰上淚雨婆娑，紅唇輕顫欲言又止。
白衣少年輕瞥一眼塔下，雖有重簷遮目但他似乎能看到塔下跪著的兩人。丰神如玉的臉上帶著一抹輕笑「你若是來為他們求情……就當真是壞了我賞月的興致了……」
少女聞言，削弱的肩膀輕輕顫抖著，似乎這平淡的話語便是擇人而噬的凶獸一般。恐懼地望著少年，下意識地用力搖頭「大長老，他們是為了救我……他們……」
「好了……」被稱作大長老的少年聲音溫和，如這月色「他們救了你……那我便救一回他們好了……」
少女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螓首，愣愣地望著如天空皎月般不可高攀的血族大長老，傻傻地點點頭。
「呵呵，先不要急著點頭……他們救了你，我又救了他們……可是誰來救我呢？」少年有些苦惱地望著明月，初秋的月色清澈中帶著微寒，正如少年的臉色。
「我……」少女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腦海一片混亂「這世間當真有讓大長老也為難的事麼，若是有，又有誰能做得到……可是……」
「海蝶，我可以救他們，你可以救我麼？」少年輕輕俯下身子，居高臨下地望著少女，兩張同樣精緻如滌水清荷不染一絲纖塵的臉幾乎貼在一起。一張惶恐不安，一張帶著邪魅的輕笑。
海蝶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那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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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十年卻十年都不敢直視的眼睛，欲要扭過頭，卻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捏住下巴不敢動彈。
「海蝶，我養育了你十年啊……可曾打罵過你？」大長老的聲音有些傷感，鼻息溫熱讓海蝶蒼白的臉上帶起一抹異樣的緋紅。
「海蝶……海蝶知錯了……」睫毛顫抖著閉起眼睛，海蝶心裡莫名地想要答應那她不能完成的……幫助。
「那你，願意幫助我麼……」大長老輕聲問道，如同呢喃在耳邊的情話。
「願意……」海蝶迷茫地揚起精緻的臉蛋，紅唇輕輕觸碰在大長老的薄唇上，大長老卻已經抬起了身，淡淡的銀色月光灑在海蝶的臉上，為她平添了幾分動人。
「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讓你甘心去救他們……呵呵，我便要看看！」大長老話語間滿是說不清的意味，有些傷感更有些嘲弄。輕輕揮揮手，身前空間扭曲著一片模糊的鏡像在月色中如水波般滌蕩……
扭曲的鏡像如同從一處時空硬生生拉過來一般……
荒涼的大地上暗紅色的落日西沉，如欲死之人半閉欲睜的眼睛。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門戶，隨之出現的數百少年跌跌撞撞地落地，為這片死寂的大地添了幾分生氣……
塔下羅天仰著頭卻突然看到那突兀出現的景象，恍惚間似乎又看到為了爭奪進入神都的十八個名額，十日前將他們逼進太古戰場的禁地之中的……同族人……
鏡像扭曲著，如同時光倒流，海蝶美眸中滿是驚駭……
「嘿嘿，她就是那個被大長老看中了資質帶去撫養的啞巴啊！我看除了長得好看也就是不會說話，真不知道大長老他老人家怎麼想的，哎……」
「哼！她可是沙子裡頭挖出來的精怪，你就是把自己毒啞了也比不了……」
「你見過什麼精怪一生下來便要喝聖水的麼……要我說她就是個禍害！搶咱們聖水的禍害！」
羅天有些分不清是那鏡像還是自己的幻想，只覺得胸口的壓抑如同火山般想要爆發……
大長老看著鏡像眉頭微皺，目光在那些出言不遜的修士臉上掃過帶著微微的冰寒……
「要我說就聯手殺了她好了，若是她回去跟大長老告我們一狀，我們怕是在血族難混咯！」一身血色長衫的修士目光森然地盯著畫面中默然無語的海蝶。
不遠處羅天和羅煙正竊竊私語，不時間將目光投向海蝶，卻不知所言為何。
爭執之中海蝶的目光始終望著遠處，但卻偷瞧著羅天的反應，許久見羅天未曾理睬，精緻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淒婉，如一隻蝴蝶般轉身，飛掠向落日的方向，而後一眾修士便群起追逐。羅天同樣與其他修士混在一起，似乎欲要追殺海蝶。
看到這裡，大長老嗤笑一聲「海蝶，你莫不是病了？他們兄妹可是要殺你……你還要為他們求情？」
「不！不……不是的，他們，他們是要幫我……」海蝶手足無措地解釋著，美眸中又噙滿了淚水。
大長老只是輕笑一聲，伸出的手掌微微用力，那畫面便如被弄皺的紙張一般，等再次恢復時羅天和羅煙已經追上了海蝶，可卻是與海蝶一同被逼進禁地之中，在踏入禁地的一瞬間，禁地深處一抹流光襲來，狠狠地砸在羅天身上，流光閃耀著整個畫卷，畫卷也就此消散……可踏入禁地便是必死之罪，這死罪並未隨之消散！
「原來如此……呵呵，我便饒了他們的死罪，這樣那便是讓他們救你，你來救我，我……救了他們，因果循環，互不相欠？」大長老自覺有趣，輕笑著搖搖頭，語氣溫和地道：「放心吧，此去神山只要你幫我推倒一塊兒石頭便好……」
在海蝶恍惚間大長老的身影已經淡沒在月色裡，只餘下輕飄飄的聲音迴盪在塔尖「你們兩個回去吧……三日後隨六長老前去神都，此去神都若是取回聖物便饒你們死罪……」
羅天愣愣地回過神，身邊的羅煙驚奇地抬起頭，隨即又喜極而泣，抱著哥哥的肩膀又抽噎著……
感受著妹妹溫熱的淚水打濕了肩頭，羅天心中說不出的壓抑……若是那日見到海蝶不曾猶豫，與她通行，或許她便不會一人離去，便不會因為實力稍弱直到追到禁地才看看趕上……也就不會……
海蝶跌坐在塔頂，羅天看不到她，她也不曾看羅天。只是心中暗暗問著「若是我換做羅煙妹妹，他還會有一開始的袖手旁觀麼……我終究只是撿來的怪物麼，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難受……」
皎月沉入漫漫清荷之中。羅天才敢運轉靈力將臉上的疤痕抹除……此前已經在此地長跪了三日卻未曾見到大長老一面，有些自嘲地笑笑，背著月色走在夜色裡，身後的羅煙美眸間儘是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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