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月下相思 文 / 薛靈芸
「你醒了？從今以後，在皓兒回來之前，你就安心的呆在鳳儀宮靜養吧！」蕭皇后看著此刻才剛醒過來的沈夢暄，神色間似乎仍有些懵懂不解，笑著安慰道。說話間，早有宮女上前遞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
沈夢暄看了一眼蕭皇后，沒有絲毫的遲疑，便一口喝下了勺中，那宮女伸手遞過來的熱粥。經過了之前數日的牢獄之苦，緊接著又被人下毒，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她如今的身子，著實太虛弱了，必須得好好的補補。
而且，就算是為了和表哥的賭約，她也必須讓自己盡快的好起來。只是，她雖然料到了如今唯一能救她的人是蕭皇后，但……
「為什麼，皇后娘娘要救臣妾？」沈夢暄一口氣喝完了面前的燕窩粥，接過宮女手中遞過的絲帕，擦了一把唇角的殘汁，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蕭皇后，絲毫不掩飾內心的懷疑道。她當然不相信，如今蕭皇后救她，僅僅只是因為表哥之求。
看著她眼中的質疑之色，蕭皇后揮手示意，李嬤嬤一臉不高興的帶著殿中的眾宮女們退下了。她怎麼也不明白，皇后娘娘好心救了太子妃，可如今，她沈夢暄臉上不但沒有半分的感激之色，反倒是一臉的懷疑。
「你可知，就在你被人下毒，昏倒在獄中的同時，你的親表哥卻正帶著大軍出城。換而言之，就算那日你死在了獄中，也不會有任何人知曉。」蕭皇后當然明白沈夢暄如今心裡在想些什麼，也並不隱瞞，直言道。
「想來，早在表哥出城之時，皇后娘娘便已得知我遇害的消息。卻也在同時，為了讓表哥安心，也當即對外封鎖了這一消息。」沈夢暄想也不想，便接過蕭皇后的話繼續道。
那日，她本是抱著必死之心賭一把的。眼見那時來人，看到她昏倒在地，必會指認佟貴妃。如此一來，劉旭斷不會眼睜睜看她死於佟貴妃之手，定會想辦法救她出獄。即便那日，她當真被毒死，此事傳開，必會加深皇上對佟氏一族的懷疑，而朝野上下，也定會改變對表哥掛帥的看法和非議。如此，就算她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如今佟貴妃已被皇上打入冷宮，太子妃沈夢暄中毒身亡的消息也早已傳遍整個後宮。除了本宮，這世上再無第二人知曉，你——沈夢暄還活在世上。」蕭皇后絲毫不訝異沈夢暄的一語道破。轉過身去，看了一眼殿外依舊枝繁葉茂，和劉皓前來辭行時一般無二的那顆桂樹，仍是語氣平靜道。
「換而言之，如今我的生死全在皇后娘娘的一念之間。娘娘不是向來對妾身，對姑姑更是恨之入骨麼，既然如此，為何不趁機除掉我，以絕後患呢？」沈夢暄明知蕭皇后如今既然救下了她，就斷然不會再起殺心。否則，早在當日借她之死扳倒佟貴妃之後，便再沒有留下她的必要。但她還是忍不住，冷笑著反問道。
彷彿暗藏在心裡許久的某些仇恨，在看到面前的這張眾人眼中的慈眉善目時，再次被激發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就算世人都道蕭皇后賢良淑德，她沈夢暄也絕不相信，她救她，只是出於慈悲之心！
早料定自己的坦誠相告，一時之間不會輕易的洗去沈夢暄心中的疑慮，蕭皇后轉過身來，也不辯解，仍是寬厚一笑道：「你身子才剛好，千萬不要太過憂思了。好好休養，過幾日，本宮再來看你。」說完，便再不回頭，逕直離開了內殿。
身後，仍呆坐在床上的沈夢暄卻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蕭皇后留下她的用心的確令人懷疑，但已不是最重要的了。眼下，表哥已經奔赴前線，縱然他稱病是假，但比起劉旭，無論是征戰沙場，還是帶兵經驗，他都相差太遠。就算表哥自幼熟讀兵書，不會戰死沙場，但齊王此次，又豈會輕易放過這個置他於死地的機會。明槍易躲，只怕暗箭難防。
如今她既已逃出了大牢，接下來，她必須想辦法混出宮去尋表哥。只是，如今蕭皇后既已將她困於鳳儀宮，想要出宮，又談何容易啊！
靖州前線，夜色籠罩下，除了漫天星河中，隱約可見的，那半邊已隱入雲堆的月牙，便是此刻戈壁灘上，不時刮起的黃沙中搭建起的無數帳篷，以及四周燃起的陣陣篝火和四處飄散的煙霧了。明日，跨過了腳下這道沙塵堆積而成的邊界，他們就要和契丹兩軍對陣了。
經過了半個多月的行軍，如今圍坐在篝火邊不時說笑著，互相打氣的士兵們臉上，早已卸去了最初行軍趕路的疲憊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隱隱浮現的，對即將到來的，未知的刀光劍影的恐慌和緊張之色。
獨自一人漫步在遠離營帳數百米之外的荒漠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腳下不時漫入軍靴的沙石。忽然一隻白鴿飛了過來，輕輕的落在了劉皓的肩頭。輕輕取下鴿子腳上綁著的紙條，待白鴿再次消失於遠處無邊的黑暗裡，劉皓這才打開了手中的紙條。
「太子妃安然無恙！」紙條上是熟悉的筆跡寫著的七個大字，小寧子果然最瞭解他的心思。此刻面對著明日未知的戰場，他最擔心的，不是未來的勝負，卻反倒，是那個平日在東宮，他根本不願多看一眼，卻又不得不和她故作恩愛的風塵女子。
三番五次的為她四處求情，不過是為了掩飾真實的自己，讓眾人誤以為太子劉皓不過是個終日沉湎女色的酒色之徒，為了紅顏，他這才不顧一切，衝動請戰。
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相信過她，可是為何，為何今日，在這樣一個孤寂的夜晚，在面對未知的生死之時，第一個浮現在他腦海的，卻是那一抹緋衣的身影？
看著眼前漸漸沒入雲堆，幾乎已看不見的黯淡月色，劉皓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日洞房花燭夜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