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香消 文 / 銘寶麻麻
31、香消
碧心回了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在機警,否則真的幾棍打下去……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心裡有些惴惴,這兩天許是累的很了,下頭見了紅,等趙如謹回來得說說。
她躺在床上,想著柴媽媽再交代曉琴:「……是藥分毒,多了一分都不行,生熟半夏也要分開……你熬藥前一定要細細分清了……老吃的軟和,你們注意著看,別嗆著……晚上睡得警醒些個……」所以她才想著用多放生半夏的法…這樣等世爺明白了她為他做的,而且還避開了,老守孝,既解決了大姑娘的名譽危機,也定然要放出來操持喪禮…想得美美的,碧心慢慢就睡下去了。
突然接進了一片血海裡,孩的哭聲,大人的叫聲,恍然如兒時被抄家的時候…碧心只覺得透不過氣來,用力的掙扎,腳下卻如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一轉頭,她醒過來,看見窗外陽光正好,她想起身,只覺得一身癱軟,怕是汗濕了都,略略一動……
沒對!這一股一股如同月事最厲害的時候久坐一站的剎那,她忙轉頭看去,嚇得魂飛魄散:床上已經泅開一灘紅艷刺目耀眼……而身後則是一片濡濕……
「啊……!」她尖叫,綠袖聽見了,忙進來,看到這場景也嚇得沒法,也顧不得嫌隙不嫌隙,忙忙扶著她躺下:「碧心!碧心,我這就去叫大夫……」
碧心卻攥著她:「叫世爺,叫世爺……求求你……」她的兩鬢早就濕透了,鬢髮貼在臉上,汗水濕花了胭脂,形容是說不出的狼狽。
「好好,我去叫,你躺著別動!」綠袖半點兒也沒耽誤,一行去請大夫一行去叫趙如謹。
綠衽聽了綠袖的話,卻攔著:「想必是孩沒了…這血腥晦氣的,世爺見了不吉利!」
綠袖沉吟了一下,點點頭:「大夫來看了再說。」
哪知碧心自己熬不住,只覺得流出的不僅僅是血,還有孩的手、孩的頭……她是個沒經歷過這些的,先嚇得不行,如今見綠袖一去也不見人來,心裡慌得很,急急忙忙強撐著起身就出去,也不顧潺潺不止的血。
她見院裡鴉雀不聞,一口氣撐著就往東廂去,狠狠的拍門,趙如謹打開門她就眼前一黑,跌進了他懷裡。
他打橫抱起她來,才驚覺手心一片濕意。再看看她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痕,這堪比兇殺現場的樣嚇得他差點兒沒手軟把她丟出去。
如今也講究不得許多,他親自抱了她去屋裡,才發覺她瘦得很了,如今下巴都是尖的咯人,心中如針紮了一下,痛了一瞬復又沒有知覺。
「碧心!碧心!」他在她耳邊輕聲喊著,碧心卻猶自沉睡一般,安靜沒有聲息。他往下一看,眸裡一片泅開的紅,他才慌亂了起來:「綠袖!綠袖!綠衽!」
綠袖跑進來:「我的爺,你快些出去,大夫馬上就來!」她見趙如謹如此模樣,顯見還是把碧心放在心上的,也擦了一把眼角:「世爺…你不用守著,大夫來看見,笑話呢……」哪裡有正經爺們兒守著連通房都沒明的丫頭流產的!
趙如謹不知所措,綠衽撞著膽把他拖了出來,好在他尚在怔忡中,沒生氣,由著綠衽把他拉到院裡,苦口婆心的勸道:「世爺……您去大姑娘那兒,把崔媽媽請來……咱們院裡沒有老媽媽…婢們也都不懂……」趙如謹才跟找到主心骨一樣,一溜煙就向上善居跑去。
「世爺,這些事兒怎麼能找大姑娘!」崔媽媽有些生氣,如意道:「媽媽你隨著哥哥去看著些吧,我不露面。」如意道,崔媽媽這才動身和趙如謹一道回去了。
「爺,莫擔心,月份小呢,就是不查,沒了孩也傷不了大人的……不過瞧著嚇人罷了。」崔媽媽安慰趙如謹。
「不,不是,媽媽,好多血…怎麼喊都喊不應……」想到碧心若是,趙如謹心中有些喘不上氣來。
這沒有管事媽媽就是不行,綠袖和綠衽兩個,怎麼能讓爺們兒家見到這些晦氣的?崔媽媽歎氣:「不是請了大夫麼,爺你先別慌了手腳,咱們且去問問……」
邊說邊到了趙如謹的院裡,這次來的是仁和堂的周大夫,他倒也沒因著是給丫頭瞧病就有所慢待,細細的把了脈,看了面相:「孩是沒了,這脈息也微弱!不好!」他忙忙在藥箱裡翻了半晌,拿出一個小瓷瓶來:「兩個姐姐,你們誰幫著把這要給餵下去,下紅不止可是要死人的!」
這下兩個丫頭也都慌了,綠袖道:「婢來幫著先生。」她把碧心扶起來,碧心依舊雙眼緊閉,全身癱軟。
周大夫又道:「尚需水和勺。」綠衽心裡不忿,強忍著倒了一杯茶,又去茶房拿了勺。
「茶解藥性,要白水!」綠衽巴不得碧心死了好了,這下徹底壓不住了:「你這先生好不省事,她是丫頭,我也是丫頭,她也不比我高貴,怎麼還要我一趟一趟的跑,只有茶水,先生將就些吧!」
「綠衽!不得無禮,去換了水來!」綠袖斥責綠衽,周大夫好脾氣的只是笑笑。
綠衽罵罵咧咧的出來就見趙如謹黑沉沉的臉色,嚇得兩腿一軟就要跪地。
「大夫來了?怎麼說?」他並沒聽到綠衽罵罵咧咧,綠衽忙道:「大夫讓端水去服藥呢。」
「還不快去!」趙如謹訓斥,綠衽起身一溜煙的跑了,麻利的把水端來,還體貼的連水壺一道提了進來。
崔媽媽在後頭跟著,親自去幫著把藥餵進碧心嘴裡,奈何她牙關緊閉,半晌都喂不進去。
「崔媽媽!」綠袖顫巍巍的,碧心的頭歪在她肩上,她往下逡巡的眼珠提醒著崔媽媽,崔媽媽看過去,只見夏日的薄被,兩邊也依然浸潤出一片紅來,崔媽媽嚇了:「大夫,大夫,快來瞧瞧!」
周大夫忙再次把脈:「這……這是血崩之兆呀!」他忙忙取出銀針來,給紮了幾個動脈大穴,可是碧心已經開始抽搐起來,伴隨著面色慘白,手腳冰涼…
「碧心,碧心!」綠袖大叫,碧心已然毫無反應了,趙如謹聽著這淒厲的叫喊聲忙跑進去,就見到碧心的手已經無力的耷拉在床弦上,面色慘白如紙,不是抽搐兩下,他忙上前去一遍一遍的喊,碧心毫無回應。
周大夫忙碌半晌,最終垂頭喪氣道:「在下實在無法可想了…姑娘的病來的急,此乃血崩也……」他用袖擦著兩鬢的汗,趙如謹愣在當場,半晌才道:「血崩……怎麼會…血崩?」
周大夫是個實誠的,解釋道:「《內經》云:陰虛陽搏謂之崩,血崩者,血氣不聚,血流不止,多見於婦人產或小產…只是姑娘月份尚淺卻小產血崩的,實在少見。」他絮絮叨叨,嗟歎不已。
趙如謹只覺得耳內一片嗡鳴,血崩…這就是…碧心要死?
他曾糾結許久碧心的去留,孩的去留,如今……呵呵,再也不用糾結了……他卻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看著床上面色慘白了無生息的女人,這是他抱在懷裡汲取過溫暖的女人,這是他第一個女人……趙如謹有些想哭,可是哭不出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冰冷著語氣:「崔媽媽,麻煩幫著處理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我突然有些明白,當初母親驟然長逝,父親的心情了……」趙如謹是這樣對如意說的,如意想到那個俏生生的女,今年不過十八歲吧?就這樣去了……她暗忖,十有**該是宮外孕了…
「哥哥,節哀。」如今如意能說的,只能是這樣乾巴巴的兩個字。
「哀?我有什麼哀?我巴不得呢,沒了她,在我這裡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妹妹也不會再為了我的貪花**……」邊說卻邊流淚起來,如意歎了一口氣:「哥哥…有些話我一直不好說,碧心的來處怕是不簡單的…你可知道揚州瘦馬?」
趙如謹點點頭,江南多胭脂,萬信明更是一個胭脂粉裡的領袖,多少次點評過揚州瘦馬和北地胭脂各有千秋。揚州瘦馬就是一些鹽商養來專門送給勳貴官員的,趙紹榮性淡,薛氏又心窄,所以府裡才沒有這些。
「碧心若是送給尋常的人,早被主母磋磨的不成樣了。在哥哥這裡,院裡一人獨大,也肯信任著……也算是…過過幾天好日的……」如意強忍著心頭抑制不住的悲憫,故作冷淡的道。趙如謹喃喃:「好日?」
「嗯,還有你掛念著,也不算……也不算白活……」如意再也忍不住鼻酸,若是今日出事的是她,她怕是比碧心更不如,站的多高,跌的多重!如果……她一陣心寒膽顫,這殺人的古代,女能走的少,少,獨闢蹊徑、恣意張揚如薛氏,有誰容的下她?好容易一走來,半世錦繡,如今卻滿目瘡痍的老胡氏……那我的,在哪裡呢?如意想到的是四面的高大紅牆。
因著如今是葛氏管著府裡,所以碧心的死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來,崔媽媽私下揣測,怕是碧心白日喝的那藥不妥,如意把老的藥方拿來看了,赫然寫著紅花等寒涼通血之物。如意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有人故意為之,那趙府就是真的能一時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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