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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兔死 文 / 銘寶麻麻

    81、兔死

    金氏住的院就在貴盈門後頭,夾在桃源居和苗氏的院中間。

    如意走在甬道上,穿堂的風呼呼而過。

    金氏在院門口接到她:「這麼冷,不是說不好麼?」她也是才從貴盈門回來。

    「胡嫂可還在叔祖母院裡?」如意也不和她虛與委蛇,金氏一頓,心中搖擺不定:在羅氏眼裡,她始終越不過小羅氏,老在一日,她也就受用一日,可是老畢竟年歲大的人。若是得罪羅氏得罪得很了,這做媳婦的天然就矮了婆婆一頭的。

    「許是在吧。」她說的模稜兩可,進了屋就跺跺腳:「實在冷了!」

    茯苓把手爐遞過來,她邀著如意在炕上坐了:「駒大嫂,你先用著。茯苓,再備一個。」

    如意忙推拒了:「家裡媽媽說過,這手冷了不能貿貿然就烤火,一冷一熱的容易皸裂。」

    金氏依舊抱著手爐:「這天冷的邪門兒,前日還艷陽高照的,穿衫都行,今兒就得穿大毛衣裳了……老可氣壞了!」金氏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都是我的不是。」如意微微笑著,面色不帶一點兒焦急。

    「還說是她的不是呢,你們兩個倒好,爭著認錯。」金氏略略暖和了些,也就笑開了。

    「呵呵,是眾人都讚的溫厚人,不比我年輕不經事……說起來還真有件事情求著弟妹。」如意帶著不好意思。

    「咱們妯娌,說什麼求不求的!」金氏暗忖,怕這所求的事兒還就應在了那胡娘身上。這趙氏倒也心軟,知道護著底下的人。

    「勞煩弟妹把彭姨娘叫來說會兒話可好?」如意依舊笑著,眉眼都是暖色,金氏一愣,她都想好了怎麼回絕如意,讓如意乾脆別管胡娘了。也算給西府老消消氣兒。

    「不是過幾天要請彭夫人等人了麼?這拜佛都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在乎那一哆嗦。我就想著問問彭姨娘,這彭夫人都喜歡什麼,我也好備著……總要賓主盡歡的。」如意臉色帶著紅,看上去一片瀲灩,只有玉環知道,那抹紅怕不是胭脂色。心裡暗暗著急。

    金氏家是皇商,雖然京中有個紫薇舍人的叔叔,可是天然的還是矮了官家一頭,平日對彭知縣的夫人也是客客氣氣的,雖然覺得蹊蹺,可是也沒多想,左右不過是如意想見見彭姨娘。

    「茯苓,讓丫頭去叫彭姨娘來一遭,就說……就說我想給嵐姐兒做個肚兜,讓她來幫著選選。」

    妯娌兩人說這話,如意只面上帶著笑,雙腿卻發軟得很,所以動作也不敢大了。

    彭氏進來,見如意也在,愣了一下,才笑道:「妾身給兩位奶奶請安。」

    金氏不待見姨娘庶出的,對彭氏卻也客氣:「姨娘來了,快坐,茯苓,把我前日準備的布料拿出來……駒大嫂也在,咱們一道兒合計合計,這眼看著嵐姐兒都快四歲了,咱們做嬸娘的總要送點心意,兩府如今都還她一個小輩呢。」

    彭氏滿口應下:「兩位奶奶加把勁兒,以後這哥兒、姐兒還不是滿地跑的。」

    金氏紅了眼:「二爺一個月見不到幾次,每次都來去匆匆……依著我說,這勞什書有什麼好念的!咱們家難道養不起一個爺們兒不成!」

    如意安慰道:「夫貴妻榮呢,以後弟妹誥命加身,鳳冠霞帔的,只怕到時候咱們見了都得見禮呢!」

    這個吹捧直把金氏吹得心熱,道:「駒大嫂就會說笑!」

    「不知驃哥兒業如何?」如意問彭氏,彭氏道:「也就那樣,跟著姐妹們在裡胡亂著。」面上不帶一絲煙火氣。

    「看著倒也是有出息的。」如意今日難得綿軟的很,誰都肯吹捧幾句。

    彭氏道:「也就那樣的,這孩不愛唸書。只愛舞刀弄槍的。」

    如意順著話頭:「我家兄長也是,在香山書院讀書,那可是京裡乃至整個大燕數一數二的書院,許多人想進去都進不去的,他倒好,整日的說讀書無趣,後來遇見他姐夫,也是投緣,如今都進了五大營去做武官去了。」

    彭氏眉眼一挑,抿著嘴沒接話,金氏好奇:「這京裡哥兒也需要讀書習武不成?」

    「哪裡不要,管的嚴呢,不縫休沐不許回家,跟二爺如今是一樣一樣的。」如意道。

    金氏見鄭元馭這般苦讀和京中弟都是一樣的,擔憂得很:「那咱們二爺哪裡還能出頭去!」

    如意勸解:「京中弟雖然在書院管的嚴,可是該玩耍的一樣沒落下,比如我兄長就愛夥同幾個公哥兒去圍場打獵……說起來,我還想起一件舊事來,有一天我哥哥抱著一條老狗回來,又瘦,又醜的,哥哥說叫什麼『攆山狗』專門打獵的。」

    「怎麼抱一條老狗回來?」金氏興致勃勃的問。

    「我也這麼說,他說是蔣國公公養的,最愛攆兔,可是圍場的兔被這群哥兒們天兩頭的追著打,也就沒幾隻了,這攆山狗兒也就用不著了,原想著殺掉的,攆山狗肉最筋道不過,吃著跟牛肉一般有嚼勁的。」

    「喲,這不就是『兔死狗烹』嘍!」聽著這些燕京貴公的生活,金氏羨慕得很。

    「是呀,可不就是『兔死狗烹』的?你說是不是,彭姨娘?」如意轉頭對彭氏一笑,彭氏心頭一緊,面上不露分毫。

    如意這才問起了彭氏,這彭夫人愛吃什麼,愛用什麼,彭氏因著如意的意有所指的話,心頭慌亂,略略坐坐就要告辭:「驃哥兒快回去了,回去瞧著屋裡沒人,又要吵鬧。」

    如意也起身:「該問的,我也問了,我隨著彭姨娘一。」

    金氏苦留如意用了飯回去,如意道:「出來的時候,老讓回去和她一道用飯呢。」

    金氏只得作罷,看著如意和彭氏前後走著離去。

    「彭姨娘。」兩人即將分道揚鑣的時候,如意叫住彭氏。

    彭氏躬身站住了:「駒大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如意伸手接著雨水,道:「良禽擇木而棲,彭姨娘,如今梁姨娘不在了,你又該何去何從呢?說實話,我一直覺得東府空虛了些……也遍尋不著,我和大爺就商量著,是不是給侯爺再找一個姨娘……」

    彭氏瞪大了眼睛。

    如意看都沒看她:「論起來,正經的是兩個老做主娶的,這妾確實侯爺自己抬的,有個姨娘過去,以後侯爺住在侯府,也有人照料……大爺說,要不就讓咱們老也做主給侯爺重新納一個……依著我看,現成的知根知底的姨娘,過去一個也就是了!」

    彭氏在心底快速思量這話的可信來。

    「大爺的任期是五年,五年後,咱們就回京裡去了,侯府總不能就這麼空著……」如意這才轉過臉看著彭氏。

    原來如此,彭氏瞭然,道:「也不知道誰有福氣去侯府伺候侯爺。」

    「是呀,也不知道誰有福氣去呢,這沒有正經,隨便一個妾室,出身再好些,這一過去就是做正經的管家一般了。」

    彭氏怦然心中,嚥了嚥口水:「奶奶這話說的很是!」

    如意又歎氣:「只是如今胡嫂還跪在貴盈門裡,不知道以後誰管家呢,這管家娘和自個兒貼心,那是最好不過的。哎!」

    說完,赧然一笑:「耽誤彭姨娘回去看驃哥兒了,我也是一時感歎罷了。」

    說完轉身離去,背影筆挺,步伐從容。

    只有扶著玉環的手,正死死捏著,牙齦也咬合得死緊,表明了她的外強中乾,內裡虛弱。

    玉環扶著如意剛踏入壽春堂的院門,如意就眼前一黑,全身癱軟下去,虧得身後的誠兒眼疾手快,幫著玉環把她扶助了,不如摔下去非摔得頭破血流不可!

    「徐先生!徐先生!」信兒在院門口就大聲喊道,金盞聽到聲音忙出來扶著如意,個丫頭使著吃奶的力氣把如意扶進了屋。

    玉環摸著如意冰冷的手,眼淚就簌簌的落下來:「奶奶……」她想著,如意怎麼就這麼聰慧,聰慧得讓人擔憂,這慧必傷的呀!再想到她強撐著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把及春娘給帶回來,這如意才是真正的仁義,闔府稱讚的羅氏,真是偽善的讓人噁心。

    徐鏡屏聽著信兒的聲音,忙從貴盈門的正房出來,後面跟著顫巍巍的東府老。

    一群人都圍到了如意的屋裡,徐鏡屏把脈,老焦急:「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不是說好多了麼,怎麼一會兒沒瞧見,這臉兒就白的跟紙一般了!」

    「老!」玉環跪下,淚意難止:「胡嫂去西府請罪,至今未歸,奶奶親自過去,就想著接回胡嫂,哪成想胡嫂正跪在貴盈門裡頭。奶奶只好去求馭二、奶奶……」趁著及春在,玉環把如意的好處說在明處,及春聽了也擔憂得不行。她也怨怪她娘怎麼安排了馮家的守門去!

    所以她娘帶著馮家的去請罪,她也是知道的,原本這也是給兩府快撕破臉的主們一個台階下,況且羅氏是心善的,哪裡會真的罰她們!

    卻不想馮家的回來了,卻說她娘還沒回來,她陪著東府老抹骨牌,也不好露出多的擔憂來,只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她娘好歹是東府的管事娘,西府總不能越過東府就打殺掉的。

    她卻忘了,這軟刀才磨人呢,跪一下午!又是這麼冷的天兒!

    徐翠萍臉色也不好,如意的脈息倒是穩定,可是全身冰涼,額頭滾燙,顯然是發熱的了!她斟酌著把方開了:「別給奶奶蓋得厚了,用溫水浸濕帕……」

    還沒說完,馮家的那大嗓門就扎扎咧咧的響起來:「胡嫂回來了!胡嫂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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